第65章 吃醋

不知道是不是曾宏和周易说了什么, 还是纯属凑巧。

下午班会课的时候，周易特意抽了小半节课出来，让他们写下自己的目标。

底下嬉嬉笑笑, 喊什么的都有。

可当周易真的把裁好的硬纸发下去，每个人却都低头写的认真。

等笔一合，各自一看，竟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靠，徐狗你竟然想做老师？真的假的？你不是一直说要做头发最茂盛的IT型男吗？怎么填的师范？”

“你根本就没关心过我！我一早就说过了, 我的偶像就是老周, 我要跟随他的步伐, 在物理的海洋里畅游！”

“你他妈不是说游出两米就腿抽筋游回去了吗？！什么时候又开始游了？”

“我没说，我不是，我不仅要畅游, 我还要回一中发光发热。”

“徐狗你还是人吗？！老周把你当学生, 你竟然想做他同事？！”

“靠，那如果以后我的孩子也考进了一中, 那不是得喊徐狗老师？”

“醒醒，不仅你儿子得喊我老师，你见到我，也得尊称一声徐老师哈哈哈哈。”

“你们猜蹊姐的志愿写的什么，考古, 绝了, 还是实践意向的, 就是拿个小铲子、戴个大帽子、屏着呼吸铲小土的那种学家！瑞思拜！”

“是蹊姐能干的事儿, 不意外，她从高一起就看那些书了。”

……

老周在高二的时候，不是没开过关于什么目标、梦想的班会。

再早点, 从高一踏进一中校门起，高考这个话题，就没有哪天不存在。

老师说，家长说，他们也说。

老生常谈的话题，他们也以为是这样，也以为对彼此已经足够了解。

可现在，看着纸上那端正墨黑的文字，看着那各不相同的院校、专业，他们才忽然提前意识到，“天南海北，各自高飞”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周易常说，和中考比起来，高考给你们的可能性和选择，都太多了。

他们原先不太懂。

到现在，才忽地知道答案。

他们生在镇安、长在镇安，中考给了一条条录取线，过了，便聚在了一起。

一中自然是他们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可高考不一样。

尽管是成绩相差无几的两个人，很可能也会有完全不同的选择。

一南一北，一西一东。

每个人都有各自最好的选择，但不会有“他们这群人最好的选择”这一说了。

周易还是端着个茶杯，站在讲台上，偶尔抿一口，笑着随他们闹。

等时间过去十来分钟，差不多了，才说了一句：“写好了，就贴在桌角，或者书上，越显眼的地方越好，学累了就看看，给自己打打气。”

哪怕是平日心大惯了的男生，这次也格外认真。

把纸条贴在桌角后，借了透明胶贴了好几层，确保浸不进水才停下。

一个传一个，手掌宽的胶带纸，很快就只剩中间那白色的小塑料环。

一群人写完、粘完，才发现最后排两位神仙都没什么动静。

林季伸脖子过来窥，结果窥了个寂寞。

两人纸上空白一片。

林季：“哥，你们怎么都没写啊？”

前排人转过身来凑热闹。

“戚哥和言哥的目标，应该就是状元什么的吧。”

“什么叫目标啊，是得努力够一够，说不定够得着的，那叫目标，说实话，我觉得戚哥和言哥只要保持水准，基本没什么问题吧。”

顾戚这才笑了下，动笔。

他的目标不用贴桌角，也不用贴书上。

就坐在他身边。

不过老周这句话说得很对，学得累了就看看，打打气。

前排歪着脖子，正打算实时播报。

可看清那两个字的瞬间，眉头就一拧。

“戚哥写什么了？”其他人好奇开口。

前排有些不确定地又扫了一遍。

“就写了个言哥的名字。”

“别的什么都没写。”

路言眼睫微垂，看不太清神情。

电光火石间，前排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

“戚哥，你是不是还在遗憾上次五校联考那一分啊哈哈哈哈，干嘛突然写言哥的名字。”

被他这么一点一拨，其他人也突然回神。

“哈哈哈哈戚哥是想写状元吧。”

“写状元就写状元呗，还非要写言哥，怎么搞得跟谈恋爱一样哈哈哈。”

“言哥上次不就是状元吗，写言哥也没毛病啊。”

……

顾戚也没管，随他们闹。

只伸手，食指轻抵在纸条一角，贴着桌面把纸条推过去。

嘴角还噙着笑。

路言看着那带着顾戚特有的写字习惯的“路言”两个字，心口又被烫了下。

“你没听他们说，什么叫目标吗。”在一片喧闹声中，路言的声音甚至显得有些柔软。

“要努力够一够，可能够得上的，叫目标。”

路言把那张白纸收过，两下折好，拢在自己掌心。

“我不用你够。”

本来…就是他的男朋友。

还需要够什么。

路言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顾戚。

别人或许听不懂，可路言知道，顾戚很清楚。

他很少说这种话，还是在这种…随时可能会有人听见的环境下。

尽管在旁人听来，可能隐晦得不行。

可对路言来说，已经是露骨的情话了。

顾戚自然能懂。

如果不是眼下人太多，他已经把人抱进怀里了。

“那好，我换一个。”顾戚说着，撕了一张纸。

这次他写得很快，还折了一下。

路言接过，打开一看：“……”

“今晚想要去男朋友宿舍睡。”

“不知道努力够一够，能不能够得上。”

“另，要怎么努力，还请男朋友明示。”

路言又好气又好笑。

把纸条揉成团，往抽屉里一扔。

“不行。”

路言以前不信谈恋爱会影响学习一说。

可那天晚上后，他就没怎么让顾戚过来。

因为写着写着，心思的确可能落到其他地方去。

顾戚又笑：“那我再换一个？”

路言：“目标是可以换这么勤快的吗？”

顾戚单手撑在下巴，看着路言：“核心目标是咬住就不变了，小目标总要配合着来。”

路言被顾戚那刻意压了点声音的“咬住”两个字，弄得有些脸热。

瞪了他一眼，才低头写卷子。

周易给的那张纸，路言最终也没写什么。

没写，却不代表没有。

只是不能在纸上写出来，仅此而已。

要好好考试。

要好好和顾戚…在一起。

路言想不出什么更概括的词来，如果非要总结，或许也只有“顾戚”两个字。

“忘了，还有一件事顺便提一下，大家应该也有听到消息。”

周易低头，扫了眼工作簿：“市高中运动会今年在我们学校举行，暂定在十月份，国庆假期之后，周五开幕式，周日下午闭幕式，预计三天左右的时间。”

老周话都没说完，底下立刻传来几声欢呼。

他们的确是早听到消息了，毕竟声势不小，就是想听不到都不行。

基本就是以下几个信息。

市高中运动会那几天，学校开放。

一共三十一所学校，各个学校一个代表团。

这几天晚自习时间，他们都能看到高一高二的学生们在操场上排练方阵表演。

最关键的是，据说为了填满开幕式的看台席，也方便管理，他们高三的人头也算在里面。

虽然他们对于开幕式没什么兴趣，可这白赚来的一个早上，总归是乐意的。

可下一秒，周易再度开口，他们就知道，他们乐意得太早了。

“运动会那几天，学校里人来人往，也吵，知道你们静不下心，所以……”周易顿了下。

这灵魂的一顿，让那些正低头絮絮说的，心头一紧，全都齐刷刷抬头。

“老周刚刚是不是特意提到了国庆假期？”朱瑞反应迅速。

徐乐天想让朱瑞别乌鸦嘴，可已经晚了。

周易：“周五、周六两天改自习，国庆假期减一天半，补一下进度。”

九班还来不及拍桌子，几乎是相同的时间，八班先传来一阵倒哄声。

想想都知道说的是同一件事。

“老师，别这么狠吧，本来不就只有四天假期吗？还减一天半？”朱瑞一下子泄了气，趴在桌上。

“高三了，别想着多放假了，本来学校安排减两天，现在减一天半，已经是替你们争取过了。”周易笑了下。

“行了，也别拉着个脸，这次情况特殊，就当是磨一磨心性。”周易不疾不徐。

“老师陪你们一起呢，都熬一熬。”

听到这个，大家虽然仍称不上高兴，但多少也缓了点。

也是，没人想占用假期时间，他们是，老师们也是。

都陪着呢。

本来底下蔫掉的小苗们，叶子都快展开了，可周易却跟故意似的，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还补了一句：“以后假期只会一次比一次少，就当提前适应。”

这下，九班没拍的桌子，总算拍了起来。

“老师这就不地道了啊！”

“这实话我听着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周易笑开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老周还真就是故意的。

这下，假期缩短的愤慨倒真变了个味。

闹着闹着，也跟着笑起来。

“算了，四天减了一天半，还有两天半呢。”林季伸了个懒腰。

“其实有两天半不错了，而且我严重怀疑，就算没这什么运动会，四天假期也不可能，我记得上届高三好像满打满算也就放了三天。”朱瑞开口道。

徐乐天举手：“老师，周五那天运动会开幕式，我们也要参加是吗？”

周易点头：“嗯。”

等周易走后，教室里才再度讨论开。

“哥，你和戚哥那天最好记得戴个帽子什么的。”郑意特意提醒了一声。

路言：“？”

林季手搭在郑意肩膀上，往旁边轻一推，从郑意身后露出大半个脑袋：“体育老师说了，这市运动会是摄影直播的。”

路言疑惑。

这和他们戴不戴帽子有什么关系？

“那镜头精着呢，也不知道是事先物色好的，还是现场找的，反正每次都会挑些特别上镜的人，然后给几个特写镜头，私底下每年还有评什么最佳镜头的，反正怎么热闹怎么来，我觉得今年真要拍，铁定是你们俩。”林季煞有其事地说。

孙雨蒙刚好过来发语文默写，听了个正着。

把路言的本子递过去的时候，还点了点头：“这是真的，言哥你可能没关注过这个，所以不知道。”

“效果挺好的，尤其是在体育馆那个大屏上一投，真的是全场都能看见。”

听到这里，朱瑞突然拍了下掌：“对，我记得前年还是去年吧，拍到了二中一个艺考的学姐，好像说是学舞蹈的，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比了个剪刀手，气氛一下子好起来了。”

“嗯，就是这样，所以每年都有，跟保留节目似的。”孙雨蒙笑了下。

“都说特写镜头挑中哪个学校，还算一件挺有面子的事，不过今年怎么拍大概也都是我们了。”

“那言哥和戚哥还戴什么帽子？肯定不能戴啊，我们一中的门面，为什么要戴帽子？”徐乐天立刻说道。

朱瑞一把捏住徐乐天的嘴：“我就说学校主席台上那套媒体设备和投屏是怎么回事，敢情是为了这个啊？”

孙雨蒙：“运动会办在我们学校总不能太寒碜，而且也拨了点经费下来，主席台就装了，反正以后也用得上。”

孙雨蒙耸了耸肩：“在办公室里听老曾说的，校领导好像还挺高兴，说百日誓师刚好用得上，设备好，可以弄个大气点的。”

陈蹊走过来：“他们哪是为了这套设备高兴啊，是预期我们这一届高考成绩还可以，所以提前壮壮声势。”

陈蹊偏头，看着“这一届的希望”：“言哥，戚哥，你们说是吧。”

说完，也不等“109届的希望们”给她回复，和孙雨蒙嬉闹着跑开。

顾戚倒是觉得郑意的提醒有必要。

不是怕什么镜头，而是怕太阳晒。

路言皮肤太软，一会儿都能晒红，别说晒一个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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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寝室的时候，路言前脚刚在楼梯上和顾戚说了“早点睡”。

二十几分钟后，路言洗完澡，今晚要做的卷子刚摆在桌上，顾戚就出现在了门口。

穿着一身黑T黑裤，发尾还沾着一点水。

“寝室里有蟑螂，害怕，睡不了，过来求收留。”

顾戚倚着门，面上带笑，一点都看不出来“害怕”的样子。

路言：“……蟑螂？”

顾戚：“嗯。”

“乒乓球那么大，还会飞。”

路言：“……”

“不信？”顾戚把门打开，走廊还真隐约传来几声叫声。

路言听着叫声还挺响，正想出去看看，就被顾戚圈着带进怀，往里走，然后门关上，随手上锁。

“别飞进来。”顾戚说得一本正经。

路言：“……”

这次路言学乖了，特意隔了一张桌子坐。

免得再学到什么…别的东西上去。

两人一人一张卷子，题做得也算认真。

直到路言手机第五次震动的时候，顾戚总算放下笔：“谁的信息？”

路言回了一条，才道：“林南。”

顾戚：“说什么了？”

路言：“运动会那天，他可能会跟队，问有没有空见个面。”

“林南是体育生？”这次运动会，跟队的一般都是替补。

路言：“不是，跟队摄影。”

“他还会这个？”顾戚倒是没听林南提过，也没听路言说起过。

“会一点，应该只是找个借口出校的。”虽然路言也不知道林南是怎么跟老师要到的请假条，又是怎么跟的队。

路言想了想：“班里有两个体育生，应该跟他们一起。”

路言说完，半晌没听到顾戚的回答。

偏头一看，顾戚正看着他。

路言：“怎么了？”

顾戚声音不重：“和林南关系很好？”

路言顿了一下。

顾戚：“很早就想问了，他是怎么骗你到那边去的？”

路言：“？”

顾戚把桌上的纸笔推远了点，又把挡在两人中间的椅子，往旁边一移。

直到两人靠得很近，膝盖都贴着，才停了动作。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烧烤摊。”

“你都没吃多少，基本都是他在吃。”

顾戚微一俯身：“不喜欢那种地方，但他要去，所以也陪着去了，是吗？”

顾戚这一俯身，膝盖轻一顶，路言基本就是被圈在顾戚的领地里，退也不能退。

路言也没顾得上想这个。

因为他总觉得顾戚的语气……有些委屈。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路言正想开口问，顾戚就轻声道：“嗯，我在吃醋。”

路言：“……”

他还没问。

路言想了想，林南和尚清北，其实性子挺像。

只是一个话多一点，一个话少一点。

和这两人认识的契机也像。

一个摔在了路上，陪着去了一趟医院。

一个被带进了巷子，陪着去了一趟派出所。

顾戚见路言真的认真在想，笑着打住。

他说这个，不是为了知道什么答案的。

因为答案他一早就知道了。

他小男朋友看着性子冷，其实心软得要命，最吃不住的，就是林南、尚清北那种磨性子。

也吃不住一点苦肉计。

所以尔海那次，只说个头疼，都能哄着牵一牵、抱一抱。

顾戚很清楚。

可这并不耽误他吃醋。

顺便借着“吃醋”的名义占点便宜。

“吃醋吃累了，抱一下。”

顾戚破天荒问了一句：“给抱吗？”

路言还陷在顾戚突然软下来的语气里，没出来，于是也没躲。

不仅任他抱，还抬手回应了一下。

紧接着，抱了没多久。

顾戚便就着相拥的姿势，一偏头，唇梢擦过路言耳垂。

耳尖突然升温，顾戚故意贴着耳侧轻笑。

“怎么这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