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前方高能预警

周遭很吵, 无论是看台，还是场内。

路言没有抬头，宽大的帽檐遮了视线, 他只能借着余光看到站起来的林季他们。

帽子在衣柜里放了一段时间，带着很熟悉的气息，可路言一时竟没分出，是像他的，还是像顾戚的。

他们这位置晒不到太阳, 可坐了一早上, 总归有些热气, 从底下蒸上来，连带着帽子都有些烫。

等到镜头总算移开，路言伸手想摘帽子, 却被顾戚制住：“底下晒, 先戴着。”

路言只顿了一下，就放下手, 没摘。

不是怕晒，只是觉得…遮一遮也好。

顾戚看着路言还冒着点余红的耳朵，笑了下。

九班位置占了便宜，晒不到太阳，可退场的时候, 就吃了亏, 排在最后。

顾戚转身, 朝着陈蹊和孙雨蒙说了一句：“我们先走, 雨蒙你跟老周说一声。”

这个“们”指的是谁，陈蹊和孙雨蒙自然清楚。

也知道顾戚说先走是为什么。

人太多了，基本都在往这边看。

这种大型赛事本来就中规中矩得很, 几个方阵走过去，新鲜劲一过，视觉立刻疲劳。

就在所有人都快撑不住的时候，镜头里突然出现顾戚和路言的脸。

那种视觉冲击力，就是她们这种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半多时间都待在一起的，都有些遭不住。

更别说其他人。

还是开局和收尾，两次。

“行，哥你们小心点，别往教学楼那边走了，人太多。”

“往羽毛球馆那边走，那边是工作人员和老师通道。”陈蹊头微偏，指了个方向。

如果是其他人，没有工作证，百分百要被拦下，可陈蹊却丝毫不担心路言和顾戚。

九班一听两人要先走，再扫一眼这场内场外热切的视线，也懂了。

朱瑞他们立刻起身，打算先在外侧让两个座位出来，让两人方便一点。

可顾戚却说了一句“不用”，说着，牵起路言的手腕，三两步下了台阶。

周遭还等着退场的人太多，等下了台阶，顾戚便松了手，却将路言的帽檐又往下轻压了点：“要牵吗。”

路言抬眸看了他一眼。

顾戚轻笑。

九班在的这个看台，只有中间两个出口。

顾戚掐着时间走下来，刚好是一个班最后一个人走下台阶，另外一个班开始整理队伍退场的时候。

负责进退场的是两个高二的男生。

刚开始借着余光看到有人从过道走过来，下意识伸手想拦，可手才伸到一半，一转身，等看清来人，动作立刻僵住。

几秒后，才回过神，随即就跟听到什么指令似的，站了个笔直。

“学、学长。”他拘谨地喊了一声，然后在“给一中俩定海神针放行”和“恪守职业道德，说不让就不让”中，果断选择了前者。

因为也不止他一个人这么选。

男生抬头，往后望了一眼。

正要排队退场的高一小新生们，在看到这两人的瞬间，全都站在了原地。

完全没了刚刚那股“都别拦，让我先走”的气势。

甚至有人比了个“学长先请”的手势。

乖巧如小鹌鹑。

维持秩序的两人立刻让开。

可顾戚和路言将将只下了两个台阶，前面就不动了。

路言看了一眼他们身上校服的颜色。

高一的。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学长过来了”，前面正走着的人，听到这话就跟突然卡了壳似的，全部顿住脚步，然后齐齐回过头来。

路言和顾戚就这样停在了楼梯上。

和前面队伍末位的男生视线正对的瞬间，借着余光，路言还看见了那人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

而那个男生此刻只感觉瞳孔都缩了一下。

顾戚和路言对于他们高一新生来说，就跟碰不着、摸不到的天花板没什么两样。

以两人的成绩和家世，基本可以一眼看到老，以后说不定只能在电视和杂志上见见。

平常偶尔在学校里碰上，他们也就远远看一眼，因为高一教学楼和高三教学楼之间隔着两个操场的距离。

这一下子碰到两个，还是这么近距离，他都感觉有点站不住。

而且两位神仙还高了他们一个台阶，眼眸一垂，那种骨子里的疏离感和睥睨感猛地砸下来，砸得他眼晕。

“学长好！”男生立刻喊了一声。

被他一带，队伍末尾一圈的男生们立刻跟着喊。

一时间，就只有十几阶台阶的缓冲台上，全都响着“学长好”的声音。

路言：“……”

路言轻扫了一眼那个男生抓在扶梯护栏上的手，轻声开口：“不走吗。”

“走走走！”人潮立刻推搡着往前走。

路言看着攘成一团的男生，皱了皱眉。

顾戚知道路言在担心什么，把路言护在身边后，朝着前面那群男生开了口：“都看路，小心点。”

一群人又顿时安静如小鸡崽。

而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在羽毛球馆的工作人员出口。

两人从操场后面，避开人群绕回班级，路言才收到林南的短信。

【哥，我去你们班看台那边找你，林季说你和戚哥先走了。】

路言看着“林季”两个字，都不知道这么短时间里，两人是怎么熟起来的。

【嗯，在班里了，等下你跟林季他们一起过来。】

林南回完，下一秒，立刻甩了个链接过来。

路言只看到那标题，就把手机关了。

——今日开幕式最佳镜头，镇安一中MVP，独秀，天秀。

路言没点进去。

他现在不想看到任何有关镜头的事。

可谁知，顾戚的手机却紧接着响了起来。

像是点开了什么视频，开头就是一段很嘈杂的人声，效果不是很好，就像在空旷的地方，隔了点距离，笼统收音的那种。

路言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偏头看着顾戚。

顾戚把手机屏幕打横：“林季发了个链接。”

“看看？”

路言：“……”

路言并不想看，也不太想让顾戚看，可顾戚已经点开了，他找不到什么“不该看”的理由。

底端进度条拉着，两分钟，可播放量却出奇地高。

一个环绕一周的长镜头后，突然闪过一长串“前方高能预警”的弹幕。

紧接着，就跟早上开幕式的时候一样，随机镜头定在了他和顾戚的位置。

弹幕已经不太能看了。

【啊啊啊啊拜状元，祝我金榜题名！】

【我要把这镜头截下来，打印，贴我床头，我妈问我，我可以很自豪骄傲地说，是为了沾沾状元的喜气。】

【给我大一中双男神排面！！！】

【这是顾戚和路言吧？是吧是吧！我没认错吧？！】

【般配们，把兄弟打在屏上！】

【开局、收尾，前后呼应，行，满分拍摄。】

路言：“……”

路言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住顾戚手机的锁屏键。

“咔嚓”一声，屏幕黑屏，所有声音和弹幕消失，归于平静。

可路言心跳却没能再静下来。

满脑子都是顾戚早上指着屏幕说过的话。

那种所有人的注视和只有他能听见的耳语，就像这片太阳底下，不偏不倚落下的一小团浓荫。

里头只有顾戚和他。

没人猜到他们说了什么，也正因为是这样，就显得更加……过不去。

顾戚嘴角漾开一抹笑，刚想开口，路言就打断了他。

“你别说话。”

“言言。”

“别喊我。”

路言耳垂还透着点软红，顾戚伸手，极轻极缓地捻了一下：“红了。”

路言闭了闭眼睛。

拳头硬了。

于是九班人从楼梯冲上来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看到他们戚哥又双叒叕被按在了椅子上。

而被按在椅子上的戚哥，面上带着笑就算了，还伸着手，护着动手的言哥，像是怕他站不稳。

九班人：怎么还没按够？？？

下午比赛正式开始，林南面上还挂着一个通讯人员的名头，要全程跟组，所以中午只跟路言简单碰了一个头，直到下午赛事结束，才正式摸到了高三九班。

林季见到林南，极其娴熟地勾了一下他的肩：“他们俩呢？”

林南知道林季问的是班里两个体育生，道：“体育老师带走了，说明天有比赛，今天不能在外面吃。”

“没事，让他们明天好好比，周日比赛结束再约。”林季道。

只剩下林南一个，但做东还得好好做。

顾戚让他挑地吃饭，林南不太了解一中附近有什么，于是林季便选了他们常去的一家。

已经入秋，昼夜温差骤然拉大，晚上的风一吹，就跟早上不同季节似的。

林南跑了一天，晒了一天，一下子静下来，凉意格外明显，冷得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因为这么一个寒颤，林南身上多了件校服。

一中校服。

林南穿上一中校服的那一刻，甚至有点飘。

“哥，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穿上一中校服，”林南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一中标志，“等会儿能帮我拍一张吗，发个朋友圈，让我妈快乐一下。”

众人被他逗笑。

因为衣服是郑意的，林南吃饭的时候怕弄脏，还是给脱了。

这个年纪，本就是属于谁都能聊，又什么都能聊的时候。

林南从一中校服说到十四中运动会，又说到丁力，话题绕了一圈，最终回到今天开幕式那最佳镜头上。

林季放下筷子，微侧过身，看着路言和顾戚：“哥，你们知道其他人都怎么说的吗？”

路言不太想知道。

可林季没跟他回话的时间。

“他们说摄影师绝对是开场就锁死…锁定你们俩了，否则镜头根本不会这么准，还硬生生定了一分多钟，他们都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定点镜头，而是给你们俩拍了个小片子。”

朱瑞这边正在舀玉米排骨汤，汤是后上的，放在一个瓦罐里，很烫，朱瑞怕手碰到瓦罐壁，舀得很专心。

因为舀得太专心，所以完全没听到林季前头说了什么，冷不丁入耳的，就只有一句“小片子”。

小片子？？？朱瑞懵逼。

自己只是舀个汤的功夫，期间发生了什么？

话题怎么突然多了点尺度？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朱瑞也顾不上喝汤了，一下子放下汤勺：“小片子？什么小片子？！”

让他来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颜色！

路言：“……”

顾戚：“……”

其他人：“……”

本来谁都没往那边想，可被朱瑞这一听就不太健康的语调一带，气氛突然就焦灼了起来。

偏偏此时还有个对这方面缺点经的尚清北，接了一句：“戚哥和言哥啊。”

所有人：“…………”

林季把店主送的一盘西瓜，全都搬到了尚清北面前。

“北北，多吃瓜，少说话。”

吃完饭，一群人送林南上了车，才往学校走。

晚自习已经快要开始，可一群人吃得正撑，最后还上了一个铁板牛肉，弄得离得近的林季他们，一身的铁板味。

“不行，这怎么写卷子啊，要不去操场上转一圈，散散味先？”林季开口道。

“同意。”

“我好撑，我怕等会儿看卷子再吐出来。”

“戚哥，言哥，你们觉得呢？”一群人转头看着顾戚和路言。

尤其是林季，眼睛跟有光似的，还嘿嘿笑了下。

“主要是马上要上课了，等会儿再被老曾逮住，戚哥和言哥在不在，是我们能不能虎口逃生的决定性因素。”

路言点了头。

一群人这才浩浩荡荡往操场走。

天色还没彻底放暗，操场上隐约还能看到早上礼炮留下的彩带。

这种大型赛事，基本所有在岗的老师都被分配了任务，在操场上来回晒了一天，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跑道了，又临近晚自习，学生也早回了班级，整个操场上安静得很，只有偶尔风过的声音。

顾戚把路言外套的拉链拉上：“起风了，拉链拉好。”

“不冷。”路言低头看了一眼。

顾戚：“感觉到冷了，离着凉也就不远了。”

路言想起来这话徐娴以前也总说。

因为他怕冷，小时候衣服总是裹得一层又一层。

一喊冷，徐娴就觉得他要感冒。

走着走着，一群人就到了主席台下面。

抬头就能看到屏幕。

路言又想起早上的事，下意识加快了点脚步，可刚走出两步，却被顾戚牵住，停下步子。

顾戚指了指屏幕：“早上的问题，是不是还没回答我。”

路言觉得顾戚是故意的。

顾戚轻笑：“还是太吵了，没听见？”

Kiss Cam，亲一下……

路言刚想让他绝了这个念头，可话都没说出口，就被顾戚拉进了主席台和看台中间的过道里。

过道不宽，站两个人显得有些挤。

这地方连着后台操控室的楼梯，有人走动，也干净，却常年晒不到太阳，所以显得有点冷清。

顾戚怕凉气过衣服，再浸到身上，也没敢用力，只把路言轻压在墙上。

一低头，两人呼吸便缠上了。

“没听到，那我就再说一次。”

“Kiss Cam，不过现在镜头没了，挺亏。”

“那亲一下，总不能省了。”

等路言他们从过道跑出来的时候，林季他们肩膀都耷了下来。

“哥，你们刚刚去哪儿了？一下子就不见了，我靠，我命都给你吓走半条。”

一群人连忙跑过来。

朱瑞也拍着心口：“那什么恐怖片里是不是都这么演，走着走着人没了一个。”

顾戚没理会他们插科打诨，只回了一句：“有事。”

林季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事？这么急的吗？”

林季他们半天没听到顾戚回答。

半晌，才见顾戚开了口。

“找人要个东西。”顾戚只云淡风轻说了这么一句。

路言顿了一下，听懂顾戚的言外之意后，立刻撇过头去。

“啊？”林季在操场上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于是糊里糊涂补了一句：“那要到了没啊？”

顾戚这下忍不住笑意了，看了路言一眼。

“嗯。”

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