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夏梦渔和贺夜阳两家人在一家五星酒店的中餐厅里吃饭。

六个人坐一间大包厢, 点了满满一大桌子根本就吃不完的菜。

贺叔叔这个人就是这样，凡事都喜欢讲排场, 就算是在熟悉的人面前也一样, 虽然是搞教育的，可是身上江湖气却很重。

这也不是第一次两家人一起吃饭了, 夏梦渔跟从前一样, 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饭，一句话都不多说, 不像是贺夜阳，会积极地参与到大人的讨论里。夏梦渔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聊天, 除非是有人问她问题她才回答。

吃东西也是, 面前有什么菜夏梦渔就夹什么菜, 绝对不会主动把菜转到自己面前来。

贺夜阳从前没有太注意这些细节，只是最近他格外关注夏梦渔，所以今天才注意到这一点, 他仔细一想，这才发现夏梦渔每次和他们家人在一起, 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到过分的地步。

他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夏梦渔面前只有一盘凉菜，她连续夹了几筷子，贺夜阳试着转了转圆桌, 夏梦渔就夹转到她面前的青菜，贺夜阳再转，夏梦渔就拿了一块转到面前的主食。

贺夜阳简直就是觉得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但就是很气。

他想了想，把桌子上最好的那道珍宝蟹转到夏梦渔面前，她果然就伸筷子夹珍宝蟹了。

贺夜阳这才稍微高兴一点。

夏梦渔吃着螃蟹，心里惦记着学校。

爸妈给老师打了电话，说今天自己要晚到，可是比起跟爹妈呆一起，她还是更愿意回去上课。

还能找徐子充“讨论”一下物理题目。

“想什么呢？”贺夜阳忽然问。

想什么他也要管？夏梦渔恨不得要翻白眼，但是碍于家长在这里，只能憋着。

“想着赶紧回去学习，这吃饭的时间都可以刷一套物理卷子了。”

……

贺夜阳被夏梦渔说得胸闷气短。

夏梦渔一天到晚嘴里都是学习，她在徐子充面前难道也是满口学习吗？只知道用学习搪塞他。

贺夜阳没说什么，又把血燕转到夏梦渔面前，然后看着夏梦渔舀了一碗。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挺满意的。

“你喜欢吃什么菜？”贺夜阳忽然问。

“都可以啊。”

“总有特别喜欢的吧？”

……

夏梦渔皱着眉，莫名其妙的，小祖宗今天怎么关心起她的喜好来了？

贺夜阳还想接着问，可是两位爸爸的对话却忽然把贺夜阳的注意又吸引了过去。

“我们这两个孩子啊都很优秀，尤其是你们家的夏夏，比我这个儿子还要优秀啊，我只恨不得她是我亲女儿就好，拿我这个儿子跟老夏你换我都愿意。”

“您可别这样说，我多想要个儿子啊，可惜当初生的是个女儿。您要是跟我换可别后悔，我可是不会还的，哈哈哈。”

夏梦渔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喝着她的血燕，心如止水。

这种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内心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虽然父母不怎么了解子女，但是子女往往都比父母以为的要了解他们。

夏梦渔的爸爸夏建国是标准的“寒门学子”，家里的老三，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弟弟，从小不怎么受爹妈宠爱，但好在人很聪明，长得也好。当初从小镇考到了大城市当大学生，后来又当了公职人员，之后娶了母亲，定居在大城市，一路走来其实也挺不容易。

只是夏梦渔觉得，他爸爸虽然受过高等教育，但是骨子里全是封建残余，格局太小，目光短浅，所以这辈子也就能混个领导的秘书当当。

夏梦渔他爸妈的婚姻，也挺让人无奈的。

关于爹妈的结合，之前听妈妈和小姨吵架时，小姨冷嘲热讽过几句，再加上各位亲戚这些年东一句、西一句的八卦，夏梦渔也大概能够拼凑个完整故事来。

夏梦渔他爸夏建国虽然是小镇人士，但是毕竟是名牌大学毕业，再加上年轻时候长得超级帅，人又有点小聪明，所以有非常多追求者。

而夏梦渔的妈妈属于长得很普通，人也不聪明的类型，可以说一眼看过去没什么记忆点，从外表到智商都配不上夏梦渔他爸。

然而，夏梦渔的外公是当时爸爸单位里的领导……

这种单位里的一把手，在单位里绝对是一手遮天，越是小领导越是范儿大，反而是大领导为人低调不乱欺压人。

再加上，夏梦渔他爸又是个一肚子小聪明的软骨头，便接受了夏梦渔妈妈的示好，主动追求了她，飞快地跟她结了婚。

因为这层关系，在娘家夏梦渔的爸爸总是觉得低人一等，可在家里妈妈又自卑的觉得低爸爸一等。

于是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奇怪，一家人的感情在夏梦渔看来是很淡漠的。

妈妈对爸爸的各种要求都是忍气吞声，爸爸也一直觉得委屈了自己。

当初生了夏梦渔，他就很想把夏梦渔送到乡下过继给他大哥，他再生个儿子，可是被外公阻止了。他虽然心里不高兴，但碍着岳父的面子，也不敢要她妈妈再生二胎。后来见夏梦渔长大了，又很争气，渐渐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结。

“哎呀，老夏你这么说我可要批评你，儿子女儿都一样嘛，女儿才贴心呢！这都什么时代了，你这个思想啊，必须改一改。”

“是是是，领导说得对。”

夏梦渔安安静静地吃菜，脸上依旧是温顺和静的神情，似乎完全不受这谈话的影响。

可贺夜阳听到这些话心里却很怄气，他从前怎么没注意到夏叔说话这么过分？可最让他怄气的还是夏梦渔无所谓的态度。

是听了多少遍这种话，她才能这样无所谓的？

“有个事情，我想跟你们商量商量。”贺夜阳他爸又说。

“领导您说。”

“我打算下个月送贺夜阳出国。”

贺叔叔忽然丢下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

“什么？”贺夜阳啪的一下把筷子放在桌上，又惊又气地说：“我什么时候要出国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决定的。”贺夜阳的爸爸严厉地说。

“那你也要跟我商量啊，我还没同意呢！”

虽然贺夜阳并不反感出国这件事，但是他很反感他爹随便给他做决定。

“出国不好吗？现在哪个有能力的家长不送孩子出国的？”贺夜阳的妈妈也劝道：“你之前不是说你挺喜欢美国的吗？”

“那你们也太急了吧，下个月就出国我什么都没准备呢？”贺夜阳不耐烦地说：“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净给我惹麻烦。”

……

“哎呀，你放一百个新，爸爸妈妈都给你准备好了。”贺夜阳的妈妈安慰他道。

贺夜阳没说话了，可是还是一脸气闷。

贺夜阳的爸爸又对夏梦渔的爸爸说：“我觉得把我们夏夏也送出去，两个小孩在国外也好有个伴，有人看着贺夜阳我比较放心，要不然他在国外还不撒了野的玩，只怕不会好好学习。夏夏这么优秀，不出国可惜了。”

“这个……”

夏梦渔的爸爸的表情很犹豫，他可是很少拒绝领导的请求的。

“你放心，手续我可以找人帮你们办好，很快的，一个月之内就能安排他们出去读预科，两个孩子那么优秀，肯定能申请到常春藤的学校。在美国那边呢也有人接应，你们只需要帮忙准备好文件就可以了。我看着夏夏长大的，对这个孩子感情很深，我这是真心希望她好。”

……

“可是……”夏梦渔的爸爸一直都有个清华梦，犹豫地说：“这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他们都准备了那么多年，怎么说不考就不考了。”

“哎呀，这都不重要啊，老夏你这个人就是死心眼，盯着那个清华，清华又怎么样？你以为现在是靠着一个名牌大学的文凭就能改变人生的吗？这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了，我们孩子的未来啊，要由我们给他们铺好路才行。”

见到夏建国还是不说话，贺夜阳他爸和蔼地看着夏梦渔问：“夏夏，你怎么想？你想出国吗？”

夏梦渔也有些犹豫。

美国好啊，徐子充不是也可以去美国吗？这样他们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只是她还不敢答应，毕竟爸爸还在场，轮不到她说话，她要是随口答应了，爸爸回去肯定要跟她算账的。

“这件事情不是小事，我觉得我可能还需要好好想一下。”夏梦渔说。

“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爸爸皱着眉严厉地说：“这件事情怎么可以她决定呢。”

“你这个人老思想，要尊重孩子的意愿嘛。”

领导批评，夏建国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他还是不愿意夏梦渔出国。

当初他一分之差没有考上清华，至今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因为那一分之差变得不一样了，所以这是他心里最深的遗憾。

“这样吧，你们回去好好考虑，尽早给我答复，贺夜阳过完十一就要走，最迟你们下个星期就要告诉我答案。”

“我还没说要走呢啊。”贺夜阳不耐烦地跟他爸爸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你们管七管八的了。”

“这件事情听爸爸的，”贺夜阳他爸安抚着他道：“你现在先别着急，晚上回去爸爸再跟你细说。”

最终这顿饭吃得所有人都心事重重。

送夏梦渔回学校的路上，爸爸也很沉默，妈妈在旁边一直叨唠。

“出国不好，外国人的风气很乱，道德很堕落，会带坏孩子的。”

“你说句话啊，这件事情我们要拒绝的，孩子出了国我们怎么管教她？她还小，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

“你怎么那么啰嗦？”夏梦渔的爸爸气闷地说：“领导说的我能怎么办？闭嘴，我再想想吧……”

……

夏梦渔坐在后座，激动得心脏狂跳。

她可以去美国吗？

她终于可以离开父母了吗？

徐子充呢？他可以去美国吗？

他们是不是终于可以没有牵绊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