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猢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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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忱之直截了当地用手臂控制他,用修长有力的双腿夹住他,唇齿间带着明显的**,他很急迫,懒得顾虑,大不了事后再赔礼道歉。他忍耐到现在已经十分烦躁,让找房子但却找了间仓库,对方虽然美但是话多,还有不速之客腆着面皮硬往里闯。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翻滚中白色的蚊帐居然把两人裹在了里面。赵忱之虽然有些气闷但很满意这结果,他灵活地再次把吴越的衬衣扣子全部解开,右手正要往下探去,床塌了。

艺术家留下的东西能有多牢靠呢?轰隆——!

赵忱之头低脚高,脑袋磕在床头板上,虽然不痛但愤怒了,他想一刀把欧阳或者孙江东捅死!因为这个鬼地方!这张要命的鬼床!

吴越醒过神来,开始疯狂地挣扎,结果越挣越紧,弄得两人像一对蛾子般被牢牢地缚在一起。

赵忱之还是不肯放弃。

吴越喘息,沉声说:“我呼吸困难,你别抵着我。”

赵忱之根本不理他,鼻子埋在他的脖颈间,一副不受控制,无能为力的模样。

吴越叹气:“唉……你……算了。”

他推拒赵忱之,耐着性子去解蚊帐,然而两人贴得这样近,随便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引起连锁反应,况且他还被压在下面。

赵忱之不想解脱,他宁愿窒息,不但不配合,还要起反作用,毫不掩饰各种阻挠。吴越忍无可忍,在他的肩头咬了一口。

赵忱之呲牙微笑:“一点都不痛。”

吴越挣扎着说:“放我走,我讨厌在这里。”

赵忱之心想这倒是个好理由,如此值得纪念的事情,绝不能在人家讨厌的地方发生,便问:“真的讨厌?”

吴越觉得燥热,翻个白眼说:“真的讨厌,眼前老晃荡着欧阳那张蠢脸。”

“好吧。”赵忱之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突然又问,“你一点感觉都没有?”话音未落他就伸手一摸,然后笑骂:“小骗子,你不讨厌这里。”

吴越面红耳赤,花了好几秒钟才重新找回神智,咬牙说:“滚吧,我矜持着呢!”

赵忱之伏在他身上吭吭地笑了半天,最后实在快闷死了,只好主动解脱。他一移动,吴越顺理成章地也很快出来。两人挣开蚊帐在地板上对坐,彼此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微微地喘着气。

吴越不敢看他,起身要走,被赵忱之拉住,一粒一粒地扣好了扣子。

“你喜欢口红吗?”他突然问。

“什么?”吴越皱眉问,他与口红唇膏之类根本是绝缘的。

赵忱之勾起一边嘴角:“我突然觉得你很适合。”

“你滚。”吴越舔了舔嘴唇,他知道其红得有些过分,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

“算了,放过你。”赵忱之拍拍膝盖站起来,“我得先着手解决生存大计,修床。”

然而他根本不会修床,折腾许久仍然不得要领;再看那顶蚊帐,发现两人在里边滚来滚去时,居然把那路边摊买来的劣质玩意儿弄破了。

他丧气地将蚊帐扔下,坐到一边自暴自弃。当天晚上无奈向现实低头,两人半夜十二点回酒店上班。

酒店30楼专门为总经理准备的套房装修精美,环境舒适,设施齐备,可吴越担心被酒店监控拍到他与赵忱之同出同进,因此不论后者怎么劝说,执意跑到西饼房里躺着。

赵忱之真是无所适从,陪着他吧,没地方呆;丢下他吧,又有点儿舍不得。他思来想去,横下一条心奉陪到底,因为恶人还需恶人磨,总有一天能把他磨到床上去,磨得他腰酸腿软。

三点四十,让皮埃尔提前二十分钟到班,看见*作台上躺着两个人后差点儿没气死。因为他的*作台何等神圣,别说赵吴两人没洗手,就算洗了手,没有祷祝上天就触碰他的不锈钢台子,那还是非法的。

他不敢动赵忱之,便先把吴越掀了下来,追问怎么回事。

吴越揉着惺忪的眼睛把遭遇简要一说,让皮埃尔非常同情,表示让他们赶紧滚,西饼房不收养这样的闲人。

吴越压低嗓音说:“这他妈哪是闲人?这是我们的顶头上司,总经理啊!”

老让也咬耳朵说:“卵,在老子的领地他就是闲人。你他妈养不活自己的老公,居然把人带到工作场所,你的职业道德在哪里?你让哥们怎么施展手脚?”

吴越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头,问:“老让,你昨晚上喝多了?”

老让哼哼:“卵,我从来不喝酒,酒精只会摧毁我的味觉!”然而下一秒他就哭了出来,哭诉自己被郝江南冷落,以酒浇愁,昨晚上喝了半瓶啤的。

吴越问:“郝江南又怎么欺负你了?”

老让痛哭:“吭吭……”

“到底怎么了?”

“嘤嘤嘤……吭吭……”老让掩面,肩头耸动。

吴越同情地抚其虎背:“你让郝江南不虐待人,那是不可能的,可谁让你就好这一口呢?作为朋友,我劝你看开些,人生几十年,光阴似箭,很快就过去了,就当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吧!”

老让哭诉:“她*迫我做重庆火锅口味的马卡龙!”

吴越问:“那你做了吗?”

“做了……吭吭……”老让哭。

“那你就没脸在这儿矫情!”吴越说。

老让从怀中掏出一个零碎布缝制的、已经磨毛了边的布包,用汗津津的毛手哆哆嗦嗦打开,里面还有一层,打开,再有一层,继续打开……吴越等着他掏出一两张皱巴巴的钞票,结果他掏出重庆火锅马卡龙,径直塞进了吴越的嘴里。

吴越的味蕾在口中炸开,糖霜、杏仁粉、蛋白、*油、花椒、辣子、老干妈、豆瓣酱、精盐、葱姜蒜一起冲击着他的意志力,牙龈和舌头仿佛被狂飙的渣土车碾过,留下了满嘴火辣辣又发齁的颗粒感。

他“呸”地一声把马卡龙吐了出来,扑到水龙头前漱了五分钟的口。

老让不无凄凉地说:“这玩意儿郝江南吃了三个,还夸好吃。”

吴越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嘴里尝不出味道来?算了老让,我认为你此生与她有缘无分,注定要当陌路人,还是赶紧分了吧,皆大欢喜。”

老让说:“我们下周领证。”

“……”

“你说办婚宴好,还是旅行结婚好?”老让问。

吴越愣了半晌:“让,你是逗我玩吗?”

老让说:“如果是办婚宴,那我应该怎么穿才能显出中西合璧的优雅来?”

“……”吴越说,“北极熊皮。”

老让说:“白色的不行,不衬皮肤,显黑。”

吴越摸索到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过了会儿悲从中来,苦涩地说,“其实我从小就对郝江南……”

这时候赵忱之突然翻身坐起,整了整衬衣。

吴越被吓了一跳,心虚地望着他。

赵忱之却扭头望向老让,温言问:“让,如果旅行结婚,你想带露西郝去哪里?”

吴越问:“赵总,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对吧?”

老让说:“北极。”

这时候马克过来上班,见他们三个居然一大老早凑在西饼房里,觉得好生奇怪,问:“怎么了?”

赵忱之笑着说了句没什么,便拍拍吴越的背,一个人跑楼上套房补眠去了。

马克又问吴越:“老总干嘛来?你们昨天被国家暴力机关扫地出门,到现在还没找到房子?”

吴越懒洋洋回答:“找到了,豪宅呢。”

老让希冀地说:“将来我也要让郝江南住豪宅!”

不一会儿他又说起郝江南颇为神秘,偶尔窥见她回复论坛,总是与各种肉有关,不知是何深意。

马克幽幽地问:“露西子说过‘敲碗等肉’吗?”

“我不太识字。”老让说。

“什么意思?”吴越问。

“我不想说。”马克生硬地回避,他的世界观已经毁了。

吴越原本还在回忆自己在六岁时与郝江南订过娃娃亲,说好的倒插门,此时立即斩断情丝,觉得还是老让此等不同文化背景之纯洁男子与她比较般配。

往后几天平淡如水,酒店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赵忱之放弃了修床,每天在酒店套房里住。吴越生怕被别人发现,怎么都不肯和他一起,还老躲着他,宁愿在西饼房打地铺。

再往后几天形势急转直下,业主方董事长竟然进去了,据说涉及好几种经济犯罪,又是国资委率先发难,所以大约是很难再出来。

他名下的这家酒店地处繁华街区,占地三千多平,地下两层,地上三十多层,建筑面积四万多平,有数百间客房,加上会议室、宴会厅,中餐厅,西餐厅、日餐厅、咖啡厅、雪茄厅,酒吧……洋洋洒洒,就算是个纯粹的外行人,也知道它评估下来将是一笔不小的资产。

现在它属于债主们的了。

债主——以银行为主——它们对于经营酒店毫无兴趣,唯一的兴趣就是将其尽快变现,所以不管经济案件的处理过程多么冗长繁琐,大多都会走到资产拍卖这一步。

赵忱之原本是被派来振兴它的,没想到刚刚半年,居然面临被扫地出门的风险。

更可惜的是他本来以为业主方能虎死架不倒,至少维持个体面,没想到他们树倒猢狲散,被抓进去的抓进去,携款潜逃的潜逃,失踪的失踪,一夜之间呼啦啦大厦倾了。

赵忱之是外聘的总经理,绝对谈不上消息灵通,又摸不清里面的门道,只好按捺着不动,硬着头皮撑了几天。

这时候身处国外的酒店集团总部来信,暗示他可以准备回去,反正是这边的缔约方违约在先;又自我批评说识人不明,当初合作时候只看到前景,没看到脚下的漩涡。

接着赵忱之也被传进去聆询。

面对纪检部门的同志,他老实交代了业主方是怎么千金市骨把他从美国请回来,又是怎么礼贤下士将酒店全权交给他负责,绝不横加干涉,然后酒店的业绩是如何调头向上……他说得挺好,但和本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于是半天左右就被送了出来。

流言无孔不入地传入了酒店内部,弄得人心浮动。头脑灵活的人纷纷辞职,另觅高枝。一线服务人员就不说了,管理层里最早走的是铁青花,随后是另外几位高管和部门经理。

赵忱之示意想走的通通放走,遣散费也一分不少,只是出去不要乱说。

但这哪可能做得到?也不过是半个月左右,酒店员工迅速走了三分之一,连搞客房卫生的阿姨也纷纷离职,赵总眼看着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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