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周边很是安静，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般一点一点的往前挤着，巴掌声不知道响了多久。

终于，在某一刻，沈柔嘉道：“行了，停下吧。”

益蓝停下手，退到沈柔嘉旁边。而被打的沈邱兰可谓是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她脑袋现在还是懵懵的，根本就不敢相信沈柔嘉突然这样大庭广众的扇她巴掌，她更不敢相信父亲居然就这样眼睁睁的她被打。

疼痛倒是其次，她长那么大，从未这样丢见过，虽然只是家宴，但是沈邱兰依旧觉得自己以后都没办法见人了。

有些人果然就是贱啊，沈柔嘉待她谦和有礼的样子时她简直讨厌沈柔嘉讨厌的都快死了，如今被这样的人反击了，她反倒也没什么讨厌了，甚至都开始害怕了起来。

原本脸上还火辣辣的疼，被打多了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厅堂里又来了许多人，她们都在看着她，或怜悯或幸灾乐祸，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分明她也没做什么啊。

沈邱兰从小就是娇纵的性格，她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沈柔嘉，以前沈柔嘉身上的光芒实在太过刺眼，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她嫉妒的发狂可是不能体现出来丝毫。

身份的差别犹如一道鸿沟，她没有资格。

但是所有一切都在一年前的冬夜被改变了，那个天之骄女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们终于开始注意到了她，她再也不用活在沈柔嘉的光芒之下。

虽然后来沈柔嘉回来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如今的女子，清白像命一样重要，别说是沈柔嘉这种情况，寻常的女子被男子看了身体就得嫁给他否则便难以寻到其他夫家，沈柔嘉长成这样，人们信她是干干净净走的，谁会信她是干干净净回来的？

她知道沈柔嘉是郡主，知道沈柔嘉的母亲是谁，知道沈柔嘉有一个两广总督的哥哥。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在座的每一个人，这段时间里给过沈柔嘉白眼的有哪一个不知道这些，只是她们都觉得无所谓罢了。

一个被玩烂了的女人，就算有郡主这个虚帽子，也堵不住别人嘲讽议论的嘴，普通民众不必说，法不责众。她们这些人，虽说比不上沈柔嘉那郡主的空帽子，但是也都是有头有脸的，真正闹起来，那所谓的皇室管不管还不一定呢。

退一步来说，她们大多也都是嘴上说说，未曾真的对沈柔嘉做什么，就算要追究也追究不了什么，沈修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官员，命脉死死的拿捏在沈之梁的手里，所谓皇室才没空去管这些小打小闹，唯一实打实能给沈柔嘉撑腰的文宁长公主已经去世多年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真要是惹不起没人会傻成这样往石头上撞，就是觉得不会有什么所以才会过来踩上一脚以泄心中嫉恨。

但如今沈柔嘉打了她，而父亲没管。

四姨娘连忙上去扶住了沈邱兰，她哭的比沈邱兰还厉害，一边扶着沈邱兰一边哽咽着道：“我的女儿啊，快过来给想看看……”

“老爷，您就这样看着邱兰被打成这样吗？”

沈邱兰吐了口嘴里的血水，对着沈柔嘉道：“你…你怎么能……”

沈柔嘉觉得好笑，道：“怎么，我不能打你吗？”

沈邱兰已经气的说不出话了，但她还是挑了对自己有利的说：“我…我是你妹妹，你如此恶毒的待我，难道不怕传出去说你恶毒吗？”

沈柔嘉眉梢跳了跳：“能别装了吗，跟我谈名声，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

曾经的沈柔嘉，确实是一个名声此命重要的人。

后来所有的一切都破碎了，那曾经看的比命重要的，如今也就不值一提了。她现在在京城众人眼里，已经是笑柄了，哪里还管的上别人说她恶毒。

一直沉默着在旁边坐着的沈之梁揉了揉眉心，开口道：“把邱兰送下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四姨娘含着泪看着沈之梁，道：“老爷……”

沈之梁忽然暴怒，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喝道：“我让你把她带下去！闹成这样还不够吗？”

沈之梁一怒，四姨娘和沈秋邱兰都不敢说话了，乖顺的退了下去。

他叫沈修和沈柔嘉过来吃饭是存了一定让沈修和沈柔嘉回来的心思的，沈柔嘉虽然已经没什么用了，但是好歹还有一个郡主的名头在，目前还摸不清陛下的意思，但是现在都没做出什么实际的行动来，对沈柔嘉的恩赐多半也只有给个郡主的名头了。

沈修却是真正可以继承他衣钵的人，他很看好这个嫡子，待到他百年以后，沈家以后在他的手里继续保持荣光，更上一层也不是不一定。

他着实不太喜欢这种内宅争斗，好好的一顿饭还没吃就弄成了这样，看着就心烦。

“邱兰还小，小嘉你也别多同她计较。”

沈柔嘉懒得同沈之梁争辩这个，抿了抿唇，没说话。

沈之梁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坐下吧，吃饭。”

“小嘉，消消气，邱兰她一直都是这样，你也不要多怪罪她。”

“今天她得了教训，往后肯定就该好一些了。”

待到大家都准备好之后，沈修却却站起了身子来，从饭桌上退了出去，沈之梁一愣，皱眉道：“你做什么？”

沈修很是随意道：“就不在这吃饭了，今天过来，主要还是想说一件事情。”

沈之梁直觉没什么好事，道：“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今天是你妹妹生辰，就不能让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了吗？”

沈修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道：“那我便直说了，我从来都只有小嘉一个妹妹，其他的那些猫猫狗狗……”

沈修的目光从沈宿沁的脸上扫了过去，道：“恕我实在不能接受。”

“所以父亲以后还是慎言吧。”

沈宿沁蹙了蹙眉，任谁听了这话都会不高兴。

沈修又继续道：“当初母亲逝世时，父亲曾亲口答应过母亲会好好待小嘉，如今父亲既然没能好好履行誓言，我这个做兄长的便当负起责任来，父亲一再让儿子失望，实在是担不起父亲二字。”

沈之梁双手背后，神色冷的吓人，道：“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当初情谊已然不在，父亲又何必再被母亲牵绊呢，不如就此结束吧，我同小嘉虽算沈府人，但这里实在容不下我们，以后便不再以沈家人自居了。”

这话一说完，房间里便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沈修这话的意思，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是要同沈之梁断绝关系的意思了。

………

“逆子……”

“你怎么敢！”

沈之梁气的几乎青筋显露，拳头握的生紧，说出来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修道：“自然知晓，我还敬您一声父亲，还是不要弄的太难看了。”

沈之梁咬牙切齿的指了指旁边的沈柔嘉，道：“你难道是因为她？”

“她被绑走又非我所为，自己不检点夜半出去才给人可趁之机，回来了之后我不曾亏待于她，外面都将我们沈家说成什么了，我可迁怒过她一丝一毫？你倒是说说，我是哪里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了。”

沈修显然不欲多谈，只道：“探究是什么原因已然没有意义，今日就是来告知您一声，什么事情都得清清楚楚的画个界限。”

“界限？你居然好同我划清界线，你以为你是谁。”

沈之梁气笑了，道：“行啊，你这是翅膀硬了？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地位，我随便一个票拟便能让你难保总督之位，你现在离开了沈家，明日便会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滚回来。”

沈修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道：“父亲这话可别乱说，当今圣上英明神武，相信自有决断。”

说罢，他便不再同沈之梁废话，看着沈柔嘉道：“小嘉，走了。”

沈柔嘉大致猜出来了沈修今日要做什么，但是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直接又了当的方式，但没想到归没想到，这些话被沈修说出来了，她还是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些。

“逆子！你给我站住！”

沈修回头，道：“父亲，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给我回来！”

沈修笑了笑，没做回答，转身带着沈柔嘉直接走了。

沈之梁今天受的冲击太大，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沈修会来这么一出，他甚至不明白沈修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沈家，他方才说的说全都属实，他的确问心无愧，他的确自问没有做过什么能让沈修做出这种举动的事来。

倘若有一点点的可能，沈之梁都不会如此的震惊，他直到现在都还觉得过不了多久沈修和沈柔嘉就会回来找他，只有他们离开了，他们才会真正明白家族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