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噩梦中的世界

“有趣。”

乔修亚双眼上下扫动，将阿方索寄来的信件大概读了一遍后，他低沉的声音在书房中回荡，战士发现，商人寄来的这封信的确和拍卖会无关，但也至关重要……至少，让他知道了如今帝都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一些有关于他家族产业的事情。

“有人针对我？的确有点意思。”

又看了第二遍，身体后仰，乔修亚坐在带着舒适皮垫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众所周知，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是商人还是工匠，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而言，金钱总是重中之重，乔修亚所在的拉德克里夫家族也不例外。

对于这个扎根在北地的边境军功家族而言，由于需要常年维持超过两千人数量的军队和维护巨大的黑森林要塞防线，领地的那点税收完全是入不敷出，哪怕是假设关卡，对途经的冒险者和商队征收过路费也没什么意义，真正能让整个领地正常运转的，其实是拉德克里夫家那遍布整个帝国中央和北部的矿石产业。

由于和北地的符文矮人合作开采大埃阿斯山脉中的珍惜矿脉，拉德克里夫家族的精炼矿石品质一直都非常优良，量也不小，向来是各大武器和建筑商的首选目标，基本算得上是有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加上帝国方面有意无意间的扶持，拉德克里夫家甚至成了帝国五大军团制式武器的主要原材料供应商之一，乔修亚也正是这个原因，一入黑鸦军团就是副统领一职。

有了这些稳定的销售渠道，至少不用担心家族突然没落，甚至可以展望更加美好的未来——就在乔修亚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这位老伯爵就已经不在满足贩卖原材料的微薄利润，而是打算进军成品武器产业。

有整个北地符文矮人作为技术后盾，自身又坐拥优良的火山矿脉，拉德克里夫家族绝对有这个能力锻造出优良的刀剑和铠甲——在老伯爵的命令下，带有持剑之手文章，遍布全帝国的矿石商铺顿时也开始兼职卖起了武器和铠甲。

而这事自然会侵犯到其他人的利益，尤其是原本的那些武器商人。

这就是针对的来源。

“仔细想想看，威尔森家企图扶持我那便宜叔叔上台，似乎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

低声自言自语道，乔修亚摇了摇头：“的确，原材料商打算自己动手自产自销，不知道会竖起多少敌人，也难怪这群人打算趁着摩尔达维亚局势不稳的时候，侵吞我的产业了。”

正身处于帝都的阿方索寄给乔修亚的信中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大概是当初由于和兽人战争的缘故，一大批家族分派出去的商铺店主并不看好穿越前的乔修亚能在这场大战中存活，丹利亚在回北地争夺爵位前就已经成功的得到了许多人的示好。

所以，在乔修亚轻松斩杀了自己的那个便宜叔叔，正式继承伯爵爵位后，那些已经投靠丹利亚的店主害怕报复，立刻就将店铺甩卖给了拉德克里夫家的竞争对手，而对方也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接手了。

加上乔修亚继承爵位后没多久就前去摩尔多瓦援助斯卡兰特家族，并没有及时发现这一情况，拉德克里夫家在帝都的五间店面，如今就只剩下了两家，值得庆幸的是其他地方倒还好，并没有出现这种大规模转卖事件，总体来说损失不大，可对名声而言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短视而愚昧，投靠丹利亚又不是什么大事，归根结底还是为家族服务，我又不是恶魔，假如愿意继续好好工作，鬼才会为这种事情把一个经验丰富，在当地富有人脉的店主撤换。”

摇头，看着信件，乔修亚眼睛微微眯起，他冷笑一声：“至于现在……这是背叛。”

而背叛者绝无善终。

战士从椅子上站起，他拿起笔，随手在一本笔记上几笔：“是时候找个时间，去帝都看看了……顺便让我瞧瞧，是哪些家族敢和我作对。”

将几个敢明目张胆收购自己家族产业的家族名字记在脑海中，写在笔记本上，乔修亚又看向阿方索信件的最后一段。

【……故此，望伯爵大人授我相应的权利，主持您在帝都的产业，在下有信心稳定局势，甚至夺回两家已经转让的店铺。

为了得到您的信任，我愿以卡洛斯这一姓氏的荣耀为证，率整个家族向您，向拉德克里夫家族宣誓效忠。

您忠实的，阿方索·卡洛斯。】

“这个家伙，还真是会抓住机会，要知道，能在帝都这种地方掌管一家店铺的店主，基本都是要从小培养，甚至干脆就是有血脉关系的近亲……一个外人，一个地方商队的会长，就打算靠几句话在帝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拿下一份产业。”

脑中浮现那个喉头有一道伤疤的中年男人形象，乔修亚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是看准了我此时的确需要一个懂得商业的人稳定局势，还特意用宣誓效忠这种东西当做保证，不过这种直爽我喜欢。”

战士并不讨厌这种简单直接的做法，想要向上爬是人之常情，一个人心中要有欲望，才会努力的拼搏奋斗，既然阿方索看好自己，愿意上自己这条船，那么就给他一个机会又何妨？他愿意为自己收购奇物，自然也会尽心尽力的为战士工作。

“呼……”

突然，书房的一侧，轻轻的呼吸声传来。

战士转头，看向后方，果不其然，银发的少女侧卧在墙边的沙发处，又睡着了。

慢步靠近，稍稍弯腰，乔修亚低头看去，萤侧身躺在兽皮沙发上，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伴随着呼吸颤动，神机小姐呼吸平稳，脸上表情也很舒缓，看上去睡的很舒服。

“……想要休息，就应该去房间里面。”

摇头叹息，乔修亚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苦笑一声：“现在又不需要战斗，一直跟在我旁边干什么，好好睡一觉多好。”

也没打算打扰自己武器的休息，乔修亚将手中的信件收起，他坐回了书桌前的座椅，继续处理剩下来的信件。

而正处于睡梦中的萤，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正在做梦。

——一个诡异无比的噩梦。

晦暗无光的天空，太阳隐没无踪，因云层的遮蔽而昏暗不清的大地朝着世界的尽头蔓延，近乎熄灭一般的红色黯淡光芒在其之上形成了一个小点，闪烁在天际的边缘。

当萤在梦中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身下，是一片死寂的大地，黑色的土壤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其中没有半点生机。

高天之上，扭曲而怪异的云幕将天空遮蔽，它缓慢的改变着自己的形状，让自己化作的图案变得愈发诡异，散发出某种邪恶的力量。

梦中的银发少女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个梦中，萤的视角在半空，她能清晰的看见周围的全貌——自天穹的尽头直至大地的彼端，无论是山川，丘陵，树林，河流还是城市的废墟，它们全都被浓密的灰色雾气笼罩，这浓厚到让人无法呼吸的雾气混合着黑色的沙尘，将大地上的万物渐渐的裹上一层如石头般浑浊的水晶外壳，而扭曲的云层中降下粘稠的雨水，将混乱的力量散播到全界。

混沌的力量包裹着整个世界，让万物趋向于绝对的混乱。

水不再流动，风不再吹拂，树木不再生长，日月不再升落……

——自然，火也不再燃烧。

这个世界的火，已经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