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突入圣山

传说，在千年之前，在比远南更南的南方，有一块密布丛林的大陆，它是精灵的起源，是异虫的家乡，潮湿的海风终日环绕于这片被自然之神赐福的土地，使它永远富足，永远丰饶，永远不会陷入任何灾劫。

然而永远不再永远，曾经庇护这片土地的神明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千年前无人可知的巨大天灾中，这片曾经丰饶土地就伴随着无数住民的哀嚎，沉入了漫无边际的远海。

而远海的尽头，曾经陆沉大陆的一角。

一座山峰的峰顶突破了海水的阻拦，出现在阳光之下，这是一座曾经的高山，名字便是神圣的代言，它的顶峰过去与云层之上的岚风为伴，飞鸟和巨龙也不曾造访，但如今它只是孤零零的突出海面，成为了过往海鸟的落脚地。

但一股气息从远方传来，顿时便将这些正叽叽喳喳的海鸟惊得飞起，乱叫着离开了这块栖息之地。

远方，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挥动着双翼，以超越声音的急速穿过无尽的海面，一路甩开被狂暴疾风掀起的浪潮，它最终来到了这凸起的峰顶之上。

这是一头通体黑色的巨龙，它的龙瞳是如同铁石一般的深灰色，身上的鳞片流畅而坚硬，能最大化的减少空气和水流的阻力。

“曼达加尔，长老们的传讯！”

抵达自己的目的地后，没有丝毫迟疑，它张开自己的巨口，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这带着一丝古怪口音的龙语激荡着周围的魔力，瞬间使得狂风大作：“打开你的门户，不要装作没听见！”

狂猛的声波激荡着大气，疾风压迫海水，使得方圆数十米内的海面凹了下去，而被这头黑龙唤为曼达加尔的存在也的确听见了黑龙的声音，所以一声冷冰冰的龙语凭空出现在山峰的上空：“亚摩利，闭嘴，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了，想要得到其他龙的礼遇，就要学会安静。”

虽然放下狠话，但曼达加尔也知晓亚摩利身后的长老会是它无法拒绝的存在，所以伴随着一阵魔力的波动，山峰顶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一条幽深的隧道出现在黑龙的眼前，而冷漠的声音也随即传出：“进来，我重复一句，你要是再大声呼喊，我保证你就是我的下一个实验材料，谁都阻挡不了。”

“哼。”

很明显，名为亚摩利的黑龙也非常忌惮曼达加尔，面对如此威胁，它也干脆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而是安静的进入洞口。

在黑龙进入之后，这足以令巨龙出入的巨大洞口便缓缓闭合，而之前惊散的海鸥也都全部重新飞回了这片栖息之地。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海鸥的双眼和普通的海鸥不同，在那白色的眼白深处，闪烁着深红色的诡异光芒。

黑龙顺着幽深的洞窟朝着山体内部飞行，这甬道整洁而笔直，没有半点裂缝和弯曲之处，明显是由魔法开凿，沿着这甬道飞到最下方，便是一个庞大的溶洞洞窟，在穿过一道魔力屏障之后，亚摩利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曼达加尔的巢穴。

溶洞的洞窟四周摆放着不少瓶瓶罐罐，里面都是一些生物的内脏，还有一些诡异的器官，假如乔修亚来到此处，肯定会发现，这些内脏器官中有一个他非常熟悉，来自海渊魔龙的海渊衍生物在这里有足足几十瓶之多，上面遍布着改造的痕迹。

而洞窟的四壁，却是一片绵延不断灰色水晶质的物体，黑龙一眼看去，还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灰水晶而已，它刚打算嘲笑对方巢穴的简陋，却又突然住嘴，面露震惊之色。

“怎样？我的活水晶，这些小家伙靠岩石为生，不过偶尔吃点血肉也没什么关系，你要不要试试喂喂它们？”

一声不冷不热的招呼声响起，亚摩利转过头，看见了自己这一行的目标。

这是一头苍老无比的诡异巨龙，说苍老，是因为它的鳞片末端发灰，肌肉松弛，甚至就连龙角的末端都出现了一丝裂缝，说诡异，是因为它的身躯一半是灰黑色的正常龙躯，一半则被墙壁上的那些灰色水晶代替。

这些水晶碎片缓缓的蠕动着，仿佛组成一团的蚁群般密密麻麻，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和形状，在这水晶的深处，一个菱形的核心流动着晦暗无比的魔力光辉，这晦暗并非是衰落，反倒像是某种概念的代名词，腐朽，衰老，死亡，仿佛冥界就在这水晶之躯中重现。

“不用。我曾经的‘老师’，【亡龙曼达加尔】的称号，我可记得很清楚，你的东西我碰都不会碰一下。”

冷笑着回复，强壮的黑龙对着诡异的一幕并不惧怕，常年生活在远海海渊，也能使用负能量的它经常见识海底中诡异的生物，眼前这一幕虽然令它吃惊，却没办法让亚摩利感到害怕，更别说它以前经常见到类似的东西。想到这里，亚摩利摇了摇头，冷漠地说道：“我们都别废话，阿诺斯之渊中的问题已经被人类发现，你必须去处理。”

说完后，黑龙看着对方的水晶之躯，不由得又哼了一声：“许多龙都说你疯了，我原本还有点不信，但现在看来，会用深渊水晶改造而成的活水晶重组自己身躯的家伙，已经不是能用疯来形容的了。”

“亚摩利，你没体会过死亡，就不要说大话。”

对于这句话，原本脾气乖戾古怪的曼达加尔却意外的平静，它用自己衰老身躯上那仅存的一只灰瞳注视着强壮的黑龙，沉声说道：“阿诺斯之渊？深渊缝隙的确在那里，不过那些人类不是早就发现了吗？长老会何须这么惊讶。”

“可是人类从未尝试进入过中央大漩涡，不是吗？”

反问了一句，黑龙有些不耐：“听着，曼达加尔，你是龙族中的智者，你知道阿诺斯之渊是我族的一条退路，假如狂龙没有攻陷圣山，大陆上的攻势也失败了，那么金属龙和人族便会对我们进行最彻底的反扑，这个时候我们只能退走深渊，而阿诺斯之渊是最近，也是最安全的一条出路。”

说到这里，亚摩利冷冷的凝视着眼前的水晶半龙，它微微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你之所以能够不加入我们围攻圣山的大军，就是因为你曾承诺过会镇守阿诺斯之渊，可是现在人类的方舟已经快要靠近中央大漩涡了，你却还在自己的巢穴里面和你的活水晶与实验室作伴——要是你继续这么消极怠工，长老会不会坐视不理！”

在这类似最后通牒的话后，巢穴中陷入了死寂，只剩下周围墙壁处活水晶挪动的沙沙声，而苍老的水晶半龙却不知为何笑了一声，打破了这令龙尴尬的沉默。

“我快成功了，亚摩利。”

它的声音平静，不带半点情绪，但就是这样，却令亚摩利感觉到一丝不对，曼达加尔用自己那苍老又满是皱纹的龙脸，露出了一个巨龙之间的‘微笑’：“你只看到了我用深渊活水晶代替了自己的身躯，意图续命，却没注意到我本质上的变化。”

“成功？你又做了什么恶心的实验？”

听到这句话后，熟悉它的黑龙立刻面色一变，它提高戒备，随时准备打破山体撤离，而与此同时，它才发现，眼前衰老到快要死去的巨龙身体中，传来了一丝令龙厌恶，却熟悉不已的气息。

“饥荒邪神？！你真的疯了！”

睁大了龙瞳，浑身鳞片竖起，看着周围那些诡异的活水晶，亚摩利突然想到了什么，它震惊的大吼道：“你居然瞒着长老会和邪神做交易，私自转化成它的眷属【幽尔戴玛斯】！叛徒！”

“长老会不也在和瘟疫邪神和深渊做交易吗，不然那些狂龙和魔血巨龙是凭空出现的？大家各取所需，谁都说不上谁是叛徒。”

哈哈大笑，苍老的巨龙直立起身，浑身上下蠕动的水晶碎片突然凝为一体，成为了闪烁着幽暗光芒的黑色龙躯，活动了一下这新生的躯体，曼达加尔的双眼中透露出的并非是得意，而是冷静：“我曾经的学徒，从你在五十年前逃离我的实验室时我就对你说过，你没有体会过死亡，所以什么也不了解，因为暗伤而萎缩的身躯而产生的痛苦，因为衰老而腐朽的肉体而产生的绝望，年轻的你什么都不懂。”

“我可没有背叛五色龙，是长老会一直给我资源，让濒死的我活了下来，一直到如今……我曼达加尔被人称为亡龙，却绝对不会忘记这份恩情——但是亚摩利，你叛逃出门，损坏我二十七个珍贵试验品的事情，我却绝对不会原谅。”

没有听到最后，黑龙不说半句废话，而是直接浑身上下绽放着恐怖的法术和生命光芒，它朝着斜上方振翅一飞，在瞬间就穿透了数十米的岩层，眼看就要穿破山体，突入大海之中。

黑龙是生活在沼泽和海渊中的巨龙，它们天生就擅长利用水和负能量的环境，假如让亚摩利来到深海，那么哪怕是曼达加尔也无法寻找到它。

但是平静中透露着一丝失望的苍老声音从它身后幽幽的飘出来。

“真是失败，亚摩利，你的新老师绝对没有好好教你龙语魔法，面对一名实力比你高不知一筹的极意级龙族施法者，你难道觉得单凭跑是能跑掉的吗？”

随着这声音，一串灰色蠕动着的水晶碎片从下方飞出，化作一根触手，紧紧的缠绕住了黑龙的后爪，庞大的力量完全压制了龙族强韧的体格，刹那间就将亚摩利拉回了那被活水晶覆盖的巢穴。

躺在地上，浑身上下，双翼四肢，甚至是嘴巴都被活水晶覆盖的黑龙双眼中透露出一丝慌乱，但它立刻露出了一个狠厉的眼神，亚摩利恶狠狠的从牙缝中吐出一两句零散的话：“我如果不跑——早就死在了你的实验中，你这个企图拿我当试验品的人不配称为老师！”

面对自己即将死亡的结局，这头狂妄的黑龙却没有半点恐惧，它怒斥道：“而且你这样忽视长老会的命令，是对龙族的背叛！”

而和黑龙深灰色的双眼对视，曼达加尔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平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语调道：“或许吧，长老会没办法让我重返青春，我就自己去做，一些实验是必须的——但放心好了，阿诺斯之渊里面有着我的许多试验品，在抵达大漩涡之前，那些人类会得到一份惊喜。”

说到这里，它露出了一个苍老而残忍的冷笑：“而现在，我会借助你的血肉，重返青春——之前我还在想是不是要去抓一头巨岛鲸，没想到你这个叛徒却送上门来。”

随爪一指，一道深灰色的法术能量闪过，年轻的黑龙顿时便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惨叫，原本束缚着它的无数灰色活体水晶开始侵蚀它的身体，进行自我增殖，而就在亚摩利被侵蚀的同时，曼达加尔另外一半苍老的躯体也开始缓缓的转化成幽暗的黑色水晶质地。

聆听着自己曾经学徒的惨叫，老龙淡淡的自言自语道：“完成‘新生之死’后，我便会前去阿诺斯之渊，杀光那群一无所知的人类，恩怨是恩怨，我不会忘记我是一头巨龙。”

而听到了这句话，原本眼神中充满着怨毒和不甘的黑龙愣了一下，然后便转化为纯粹的仇恨：“曼达加尔，你勾结邪神，转换生命，杀害同族，你注定沉沦于虚空的最底层——”

话未说完，活体水晶的侵蚀已经抵达了这头黑龙的心脏和大脑，伴随着一阵猛烈的抽搐，亚摩利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但老龙却知道，黑龙的那还未说完的一句话是什么。

‘但是，就算要死，也要在保护好阿诺斯之渊后再死。’

巢穴中又再次陷入了死寂，而许久之后，活水晶彻底完成了侵蚀，曾经的黑龙就连一点完整的尸骸也没有留下，被彻彻底底的转化一空，而老龙的身躯转换也达成了五分之四。

看着亚摩利曾经躺着的那片石地，它用饱涵不屑的声音道：“那是当然。”

“我是亡龙曼达加尔，两百年前远南人类的噩梦，一切生灵的死敌。”

“我既然重返青春，那么承诺的事情，就必定会办到，无论是守护五色龙，还是杀死你这个叛徒，都是如此！”

话毕，老龙转过头，它的目光仿佛能穿过石壁和空间，看到远方那高耸的圣山和深邃的阿诺斯之渊，曼达加尔的双目中闪动着思虑的光芒，它低声自言自语道：“还有五分之一，马上就能完成了。”

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道将它从辉煌打落至如今渊底的剑光，它下意识便一惊，然后便咬牙切齿地说道：“等着吧，人类！”

就在它所隔空注视的圣山方向。

海面的高空中，一艘庞大的浮空战舰正以急速朝着远海圣山飞行而去。

而一个男人，一个手持巨剑和巨斧的战士，他带着自己的战马，站在这浮空战舰的最前端，冷笑着注视着眼前漫天的拦路之物。

那是一群体型庞大的生物，有着数以十米计算的庞大体型，它们浑身上下覆盖着坚硬如铁的各色鳞片，双目中透露出毫无理智的疯狂之色。

在战舰和圣山的中间，有着足以遮蔽天空的飞龙集群，它们挥舞着巨大的双翼，终日环绕在远海圣山的周围，封锁着绝大部分舰船的来往，在注意到这艘巨大的浮空战舰后，无数飞龙便嘶吼着朝着那个方向飞突而去，企图将这个古怪而危险的存在击坠。

而就在此时，在战士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魔法屏幕，上面用加粗的大字警示着什么，但男人却不屑一顾。

“敌人太多，所以需要暂且退避？”

不屑的摇头，乔修亚紧握着手中的神机，他看着漫天的狂龙，露出了一个冷酷又豪迈的笑容：“搞反了。”

“现在，正是活动手脚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