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神性（二）

从伊尔格纳世界回归之后，乔修亚就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斗气和力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在此之前，战士超乎同级人的强大，在于精湛的技艺和毫无迟疑的果决，他永远能攻击到敌人最痛，最脆弱的那点，也能毫不在意自身的伤痛，给予敌方最痛苦的打击，天青宝珠的能力使他不惧混沌大军的车轮战和伤势，只要意志足够坚定，那么就能一直战斗下去。

但现在，乔修亚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和斗气，都在如同吹气球一般增长——倘若说之前战士的斗气只是十，经常有用完的时候的话，那么现在他的斗气量则是超过一百，不管怎么挥霍，都用之不竭。

或许这就是力之极意的强大之处，摒除了天赋和肉身的极限，让生命的能量能肆意成长，配合上天青宝珠的生命能灌输更是一加一大于二，乔修亚知道，这的确是有可能的事情，但这突然强大起来的力量，也使得他有些困恼。

战士再也没办法全力出手了。

大魔潮未曾来临前的迈克罗夫世界，黄金是高层战力，极意是战略武器，传奇便能镇压一个国家，一个大势力，极意级的乔修亚此时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肩上，他很难找到对手，测试自己如今力量的极限。

但现在，问题解决了。

漫天阴云瞬间撕裂，赤色陨石自下而上逆流而行，自海平面至高空，乔修亚对准水晶魔龙，闪电般的拳头横跨三千米的距离直击而去，他久违的可以尽情挥出重拳，击打在敌人身上。

这一发能令空气产生如雷爆鸣，激起无穷冲击波的重拳，所瞄准的正是曼达加尔的头部，对于绝大部分生物而言，那就是最重要的要害。

但水晶魔龙却怡然不惧，它见自己已被战士近身，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施展法术后，便不在防御躲避，而是举起龙爪拍向乔修亚，这一击同样重如陨石坠天，带着暴风一般的气流撕裂大气。

自从依靠饥荒邪神，使自己水晶化后，曼达加尔就再也没惧怕过近身战，它通体由可以自由组合分散的活水晶组成，肉体坚固无比，还不惧怕物理伤害，通过魔力的加持，它还可以为自己增添足以一击翻山的巨力，巨龙时期的它从未有过如此力量。

它也急需发泄。

只见一小一大两个身影重合在一起，然后产生了巨大的轰鸣，伴随着空气中传来的隆隆声波，血海上空顿时产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

轰轰轰轰轰！！！！

无数幻影交错，然后在大气中产生雷霆般的爆鸣，曼达加尔和乔修亚一边互相击打，一边疾速移动，在血月上空拖出一道道赤色和黑色的轨迹，由于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只能看见半空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巨响，然后劲气四溢，冲击波回荡。

偶尔，双方会暂停下来，对持那么一瞬间，这时就能清晰的看见，水晶魔龙的躯体上满是深可见骨的巨大拳印和劈斩痕迹，大脑和心脏部位也都有着巨大的指洞和凹陷，而战士的身上满是淋漓的鲜血，胸腹处也被彻底刨开，能看见鼓动的内脏。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他们身上的伤势便会在呼吸间好转，接着重新展开战斗，让爆炸，冲击波，高热和闪光再次充斥整个天空。

战士的铁拳和巨龙的龙翼，只要用力挥动，便能产生浩浩荡荡如同海潮一般的音爆激波，辽阔的血海在两名极意强者的交手下开始颤抖，热风混杂着灰尘与冲击，在粘稠的液体中掀起波澜，伴随着激烈无比的打斗，肉眼可见的波纹逐渐将这片空域化作激荡的混沌，一排排十几米高的浪头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不断的起伏波动。

但最后，这场激烈的近身肉搏，还是乔修亚更胜一筹。

“哈哈哈！”

急速移动到巨龙身后的黑发战士大笑着的竖起手臂，挡住曼达加尔一记激烈的扫尾，蜈蚣一般的水晶尾部此时正在激烈的旋转，如同链锯剑般撕裂一切有形之物，可乔修亚便若无其事将其接下，被崩坏的反倒是魔龙的尾部。

战士的动作灵活无比，加上他的身体相较巨龙而言非常渺小，以至于他一直把握着这场的主动，水晶魔龙只能被动的防御，而现在，抓住了曼达加尔的这个破绽，乔修亚便一个突进，来到了它的身下。

果决伸手，抓住对方结实有力的龙爪，乔修亚怒吼一声，便开始挥动手臂。

水晶化的曼达加尔，不算尾巴就有六十米高，哪怕是因为之前众人的合击而缩水了一点，也有五十多米，它的腿部对于人类而言，简直如同一堵墙壁，哪怕是抓住，也完全无法受力，就仿佛是针尖不可能顶起一块豆腐那般。

但斗气附着在战士的手中，犹如一个巨大的钢钳，狠狠的夹在了魔龙的腿上，乔修亚借助这股巨力挥动，居然将庞大的魔龙当成玩具一般在半空中挥舞，然后猛地朝海面砸落。

粘稠的猩红海水，在如此猛烈的冲击下堪比钢板，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当场便能看见面露诧异之色的魔龙双翼折断，碎裂成漫天水晶碎片。

但这仅仅是第一下，乔修亚再次爆发力量，抡动水晶巨龙，再次将它砸在海面上。

“轰！！！”

强大的冲击，甚至让海面凹陷，形成了一个暂时的液体环形山，曼达加尔双眼凸起，明显受到了重创，下一刻，战士双手抓住魔龙的脚踝，然后用尽全身力量，朝着远方的海面扔去。

“砰！”“砰！”“砰！”“砰！”“砰！”

水晶巨龙巨大的躯体，在脱离乔修亚的手后，居然如同孩童手中打水漂的石片那般，在赤色的血海上来回跳动，它的身躯一旦碰撞到海面，便立刻产生剧烈的爆炸和冲天血浪，然后再次跃起，砸落在不远处。

从接连不断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曼达加尔展开腭骨，准备怒吼一声，它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狂怒在魔龙的心中流转，可下一刻，它便心脏骤停，立刻自己主动分解躯体，化作漫天水晶碎片。

因为此时乔修亚已经追了上来，战士急速破空而行，他踩踏血海加速，沿途产生的激波甚至在海面上产生了一条数百米宽几十米深的巨大凹陷通道，面对水晶魔龙，他全力一记重踢击出，却打在了空气中。

重新在半空中重组的曼达加尔下定决心，再也不和乔修亚玩什么近身战，这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没有之一，它立刻扇动双翼，凭借比战士更快的速度飞向天空，同时射出一道又一道强力魔法射线，居高临下的攻击他。

这的确是抓住了乔修亚的软肋——战士虽然会飞，但是不可能比一头龙飞的更快，对方一心一意就是要放风筝的话，他暂时也抓不到什么破绽。

与此同时，曼达加尔还分出一丝心神，去操控仪式——顿时，巨大无比的浮空石岛便朝着红月降落而来，它没入血海之中，然后转化为混沌符文。

乔修亚见状，立刻不在追逐水晶魔龙，而是转身去攻击混沌符文，可是曼达加尔在这个时候又重新挡在战士的身前，哪怕是吃亏也硬生生拦住了乔修亚的步伐。

在双方再次的混战中，第十五枚混沌符文破空投射至世界彼端，曼达加尔顿时感觉到自己距离那遥不可及的传奇境界又近了一步，魔龙的精神隐约察觉到，这破碎的血月位面中有一股冥冥中的伟力降临在它的身上，使它的力量更上一筹。

头一次看破战士的急速突进，它挡住了乔修亚进攻，然后一记紫黑色的等离子态龙息将其逼退，魔龙扇动着双翅，悬浮在原地，品味着自己体内急速跃动的力量。

“乔修亚，你知道吗，我们脚下的这颗血月没有星核，它是由纯粹的灵血凝聚而成的液体星球。”

用灰色的龙瞳注视着眼前的战士，曼达加尔在对持的同时，用自己那苍老而低沉的声音道：“这个位面的生命企图依靠魔法将万物融为一体，制造出一个超越生命的终极生命——而这颗血月便是祂的胚胎。”

战士没有回答，他压根就没听魔龙说的任何话语，乔修亚肃穆的皱起眉头，双目扫动，判断对方身上的破绽和脆弱之处——他已经发现，这头魔龙的实力会随着混沌符文的出现而愈发强大，刚才双方的战斗还能算战士占据优势，而现在它却已经微微压过了战士一点。

——这可不妙！

曼达加尔没有终止它的发言，这头活了数百年的老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水晶化的喉咙和肺部已经转化成了积蓄龙息的魔法器官，它继续用低沉的声音道：“那群狂妄的生命失败了，世界因此而毁灭，哪怕是堕入深渊，也没有任何恶魔出现，但它们也成功了，这颗血月汇聚了万物的生命力量，而现在，它为我所用。”

“就像是这样。”

远方，血月之下，大陆的碎片，一座褐色的石山再次浮起，朝着红月急速靠近，它陨落血海，泛起激荡的波涛，然后在这血海中经受魔龙仪式的改造，化作硕大的混沌符文，再次浮空而起。

操控仪式，明显会占据曼达加尔的一部分精力，乔修亚趁此机会，再次冲向混沌符文，可魔龙依旧死死的挡在战士身前，它不惧死亡，就是用自己身体当做挡箭牌，拦住乔修亚一次又一次排山倒海的巨力猛击。

在这个过程中，它的身躯不断的缩小，无时无刻都有巨量的水晶碎片被彻底轰击到无法使用的地步，可曼达加尔丝毫不在意，它大笑着承受着战士的攻击。

“没用的，你一个人阻止不了我。”

战斗的途中，魔龙断断续续地说道：“现在我还奈何不得你，但是只要再过不久，你就会成为我的爪下亡魂。”

第十六颗混沌符文徐徐升起，它在半空中开始变得虚幻，正要投射至世界彼端，而就在这个时候，战士的攻击突然更加激烈了。

“没用的，我虽然无法战胜你，但拖住你毫无问题。”

曼达加尔以为乔修亚是因为混沌符文接连破界而去感到焦虑，所以便用低沉的声音笑道：“你很强，但是……”

“废话真多。”

飞跃起身，一拳轰在魔龙的脸上，将它的半个腭骨和所有牙齿轰成水晶碎屑，战士露出了一个冷笑：“谁说我只是一个人？”

就在曼达加尔还没明白过来战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道粗大无比的煌煌圣光便从血海的海面上直射而出，轰击在了那颗混沌符文上，伴随而来的，还有两道雷霆和火焰的细小龙息。

通天彻地的神圣光柱和龙息只持续了几秒不到，但就是这几秒钟，它们便干脆利落的将数百米高的混沌符文彻底抹消成飞灰，刺耳的冲击波这时才缓缓传来。

远方，时光号的甲板上，面色苍白的罗布泽克站立在船首，他身后那转动着的圣洁光轮此时如同接触不良的屏幕那般若隐若现，而在他的身后，是化作人形的菲娜和黑，一头巨大的海豹球作为肉垫，让已经暂时力竭的众人倚靠休息。

钢元素初号看向高空，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正是这头被所有人忽视掉的钢元素，做到了这戏剧性的逆转——它不是一般的生命，没有被寄生生物寄生，而且它也不会因为颠簸和震荡而晕倒，在众人被诺兰的背叛击倒后，初号谨慎的将所有人都救入了船舱，并且唤醒了精灵少年希尔。

希尔的实力虽然弱小，但实际上他的冒险经验异常丰富，作为海洋德鲁伊，精灵少年身上的魔纹本来就有一定抑制毒素和寄生生物的力量，他在恢复清醒之后，便立刻进行野性变身，变成了一头五米高的巨型海豹。

变身这种魔法和神术，牵扯到了物质和灵魂的转换，是看似简单，实际高深无比的术式，变身后的希尔不再受到原本寄生生物的压制，彻底恢复了清醒，它首先唤醒了自己的动物伙伴菲娜，并使用自然神术帮助她压制寄生生物，然后他又唤醒了黑，让这两头巨龙变成人形。

同理，这样一来，海龙女士和黑龙少女也都不再受到寄生生物的影响。

不过这三个人的战斗力实在是不怎么高，至少完全影响不到高空中那可怕的战斗，乔修亚和曼达加尔的攻击余波随随便便就能蔓延几公里，冲击波之强劲，以至于远方的时光号都有点抵御不住余波，商量了一会后，三人合力唤醒了实力最强的罗布泽克。

德鲁伊的自然神术对自己和动物伙伴的效果最为强劲，对于人类——尤其是不是同一信仰的圣骑士效果就差强人意，也就是银发圣骑士意志坚韧，实力强大，这才被希尔等人唤醒，他再苏醒后看见了战士和魔龙的战斗，心中震惊乔修亚居然不受寄生生物影响之余，一腔热血也开始在体内沸腾。

——怎能让保护他们的战友孤军奋战？

忍耐着脑部的剧痛，圣骑士视生死为无物，开始全力催动体内的圣光，然后，对准远方那巨大的混沌符文，发出了自己当前最强的一击。

高空上，曼达加尔震惊之余，又被乔修亚一记膝踢轰击在颈部，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折断声，水晶魔龙的龙颈顿时便形成了一个四十五度的锐角。

没有和对方那样说些莫名其妙的多余废话，战士只是沉默的轰出一击又一击，在他接连不断的猛击下，这一片大气已经被真空占据，所有的气体都被这股巨力驱逐，只能看见魔龙身上的水晶碎屑纷飞，彻底化作无用的粉尘。

“吼！！！”

怒吼一声，曼达加尔爆发力量，它浑身上下突然涌出一层炽白色的等离子光流，高温逼退了乔修亚的进攻，随后，它双眼中的灰色光芒一凝，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它冲天而起，宁愿背对战士露出无比巨大的破绽，然后对准时光号所在的方向，喷出一道浓郁无比的黑色龙息。

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乔修亚一时无法杀死它，只要能够消灭时光号上的这群教会残党，它还能继续放战士风筝，慢慢的制造混沌符文，提升力量，进而反过头来压制乔修亚。

哪怕是对方能够挡住这一击，它还能继续依靠时光号来牵制乔修亚，让自己在战斗中占据先机。

一系列的思考如电光石火，罗布泽克已经看见了这道朝着残缺方舟喷涌而来的负能量龙息，他虽然被寄生生物影响，可好歹也是一名不弱于乔修亚的极意强者，面对这一道蕴含着众多诅咒，仿佛来自冥域的攻击，圣骑士严肃的从怀中掏出一根短手杖，上面有一丝丝无形无色，不可名状的火焰燃烧。

‘圣辉之焰’

来自教皇手中，圣贤传承之物‘纯白之杖’中的火焰，它是初始之火衍生的力量之一，是代表着世间一切光明的源泉。

这件圣器，原本是用来对付可能存在的强大恶魔，作为失去了火的灰烬，它们对这种光芒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片刻便会在这火焰的照耀下化作灰烬，而如今的探索队并没有遭遇没有恶魔，却遇到了极端无比的负能量龙息。

圣骑士念出了虔诚的祷词。

“——long may the sunshine——”（愿太阳恒久照耀）

柔和而温暖的光芒，自此绽放。

而高空之中，来不及观察自己这一击造成什么后果的曼达加尔，便听到了一声狂暴的怒吼。

“曼达加尔！”

原本沉默的战士猛地开口，便透露出无穷威势，如雷声浪滚滚而来，瞬间便将血色海洋上漂浮的云雾强行推开，千里净空！

乔修亚看见水晶魔龙的这一举动，心头顿时传来无尽暴怒，这是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头一次愤怒到这个地步——没有任何一次的愤怒可以与如今比肩。

原本清明的双目，被不祥的血光占据，眼白在瞬间就被吞没，只剩下赤色的瞳仁正在一点一点的缩小，然后消失，战士的骨骼上，那一层层神秘的符文开始在这样的情绪下急速闪动，圣洁的气息涌动，来自于神性的力量开始充斥战士全身。

“你激怒我了！”

此时，乔修亚的双眼之中，只剩下一片血色。

而血月位面的漆黑虚空中，突然亮起一颗赤色大星。

不祥的血光闪烁，仿佛象征战争，杀戮和毁灭已降临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