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尴尬

反胃恶心、呕吐是无数人孕期要迈过的第一个关卡, 王婕吐得死去活来，几乎是要将胆汁吐出来，全身没有一丝力气, 软趴趴地靠在洗手台休息。

迈进洗手间，沈诗意看见神情呆滞、眼神空洞的王婕。

嘴角边残留刚才漱口的水渍, 王婕抬头擦了擦，“诗意，你来了！”

怀孕会诞生身体各种不适, 对比没怀孕前，王婕有几分憔悴, 即使展现笑容，也遮掩不掉，沈诗意走近她，“我买了点你应该有胃口吃下去的东西。”

王婕有气无力地哀叹：“当孩子母亲，太遭罪了吧。”

检查出怀孕的那天起, 王婕孕期反应日渐严重，影响到她的工作和生活，由此生出不想要孩子的念头，但只能想一想, 怀孕遭罪, 打掉孩子也遭罪, 倒不如熬一熬, 生孩子出来，算是对孩子负责, 也对父母有交代。

作为过来人，沈诗意深以为然，点头道：“怀孕遭的这点罪, 顶多是生理上难受，等孩子生下来，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难受。如果你要给孩子母乳，刚出生的孩子，平均两三个小时喂一次奶，睡整觉是不可能的。”

“让孩子喝奶粉！”王婕近期疯狂恶补生孩子要注意的知识，做了点心理准备，但真的要经历，不由想打退堂鼓。

“你有父母照顾，请好住家阿姨和月嫂，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金钱一定程度上可以解决许多问题，王婕家里是中产家庭，王婕个人年收入也不低，不用为钱头疼、一个人带孩子，生完孩子，重点可以放在休养上。

沈诗意现在看问题比以前理性不少，假如王婕条件不行，当个单亲妈妈，对于本人和孩子而言，生活要艰难一些，她会像当年的林影那样劝王婕不要孩子。

因为生孩子不能光靠一时冲动，要考虑方方面面的问题，而钱是确保孩子衣食无忧长大最重要的基本物质要求，没有钱生活，不是你以为自己心理强大能够承受，就可以承受的。

她没脱离称之为S市贫民窟的地方前，幼时所认识的玩伴，长大后，有几个在前几年还有联系，其中有人就怨父母不能给予孩子基本物质条件的成长环境，为什么还要生孩子。

不管站父母或孩子的角度，不能批判谁有问题，现实和生活就是这样，各有各的难处，但她觉得条件太差，尽量还是别生孩子，等条件好了，再生也不迟。

站在洗手间门外的文景帆，听见沈诗意和王婕聊天的内容，跟她们性别不同，无法感同身受怀孕的痛苦，他插话也尴尬，便退回到客厅里待着。

王婕租的房子是二居室，套内面积不超过一百平方，客厅的空间没多大，但文景帆在这一刻感觉分外狭小，气温骤降，一股将要结成冰的气息到处飘荡。

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回到王婕房间，身体自动做出选择，文景帆眼中布满疑惑，为何慕寒对他有敌意？莫非慕寒看出他隐藏在心底的那点小心思？可他表面未曾露出来！

吐多了，王婕泛着苦味，忍受不住地拧开水龙头，再度漱口。

随后，她和沈诗意一起出去客厅。

英俊冷冽的一张脸庞，朝她们这个方向转来时，王婕错愕。

沈诗意忙说：“我买的东西太多，拎不动，所以叫慕寒帮忙拿上来。”

王婕脸色恢复如常，“麻烦慕总了。”

慕寒淡淡道：“不麻烦。”

L形的沙发，慕寒坐在最靠边的位置，王婕也坐到靠边的位置，这样一来，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像是特意为沈诗意准备的。

文景帆不能一直呆在王婕房间，被迫出来。

放眼望去，客厅里只有单人沙发可以坐。

两道锋利如利刃的视线，没有放在自己身上，文景帆依然浑身不自在，频频推动鼻梁上的眼镜，来缓解不自在。

气氛迷之尴尬，王婕不知因何而起，有两个男人在自己家里，跟沈诗意聊天也不能放飞自我，随便聊了聊沈诗意带什么吃的给她。

越来越不自在，文景帆想起阿姨在厨房给王婕做的营养品，对王婕和沈诗意说一声，急速去厨房里看营养品做好没，再找点其他事做，磨蹭一下时间。

文景帆快步去厨房的背影，王婕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有点奇怪。

沈诗意余光一扫慕寒，便知道文景帆为什么会这个反应。

慕寒仿若一座雕像地坐着不动，乌云遮盖的脸庞，散发出一种渗人的冷意，让本来容易给人压迫感的他，什么都不用做，用气势就能压倒对方，会使人产生不自在。

显然，他是针对文景帆。

文景帆感受到，大概觉得莫名其妙，干脆找地方躲着。

沈诗意起身，“王婕，我们先回去，你注意身体！”

跟王婕打完招呼，出于礼貌，她又对厨房方向说了一句，告知文景帆她回去。

“我不送你们下去了，慢走！”王婕送沈诗意和慕寒走出家门。

要回去，沈诗意仍察觉慕寒心情不好，脸部线条紧绷。

她心想是否要在这时候，向慕寒澄清她和文景帆并非男女朋友。

迈到小区门口，看见古旭哲神色焦急地跟物业说些什么，她问：“古旭哲，你干嘛？”

与王婕恋爱，中途被甩，两人和好，王婕坚决不承认他是她男朋友，古旭哲首次遇到令他摸不着头脑的女朋友，不知道自己在众多前女友那里好使的魅力，怎么就在王婕这里失效。

王婕怀孕，他们迎来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古旭哲本着身为负责任的男人，就该对王婕和孩子负责，计划结婚的事，结果王婕打定主意要当单亲妈妈，彻底踹了他。

试过多种办法来令王婕答应跟他结婚，然而王婕不为所动，说她从未想过要踏进婚姻，她是坚定不移的不婚主义者。

古旭哲没死心，试图继续找办法说服王婕，知道她孕期反应不好受，今天特地来她家看望她，哪料，未经她许可，小区大门都踏不进。

遇到沈诗意，古旭哲像遇到了救星，“诗意，我想进去王婕家里，请你帮我联系她，叫她让物业放我进去。”

沈诗意清楚古旭哲所有联系方式被王婕拉黑，他联系不上王婕。

王婕态度非常明确，古旭哲叫她帮忙，她当然是要拒绝，“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

闻言，古旭哲祈求地望向慕寒。

慕寒道：“我没有王婕的联系方式。”

“……”古旭哲在王婕这里，见识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快，对他没有一丝心软，无情起来直教人哪里都难受，“诗意，我好歹也是王婕孩子的父亲，求你帮帮我？”

“王婕不需要孩子父亲。”

“孩子在双亲健全的家庭长大，对孩子更有利！”

“你这种说法，你歧视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沈诗意直视古旭哲，“歧视别人，可是不好的习惯。”

“对不起，我刚刚表达有错。”古旭哲立刻知错认错地道歉，“我是想担起为人父的责任，着急了点，请你不要介意。”

“你们恋爱那会，王婕是什么人，你大概能了解到。她不喜欢受别人束缚，喜欢自由自在，叫她进入婚姻，受婚姻束缚，难过登天。她有能力一个人抚养孩子，不需要孩子父亲来一起共同抚养。”

沈诗意这番话，等于是扼杀古旭哲找她帮忙的希望。

古旭哲不死心，企图挣扎，道：“父爱和母爱不冲突，光让孩子拥有母爱，不拥有父爱，对孩子不公平吧？”

“什么是公平，是由王婕决定，不是你来决定。”沈诗意记起王婕曾经说过的话，“是王婕怀胎十月，承受怀孕的痛苦，也是她给了孩子的生命，她做什么决定，轮不到你说什么，除非你能代替她怀胎十月。”

古旭哲自然知道怀孕生子绝非易事，可让他明知道自己有个孩子，被剥夺作为父亲的所有权利，对孩子不管不顾，他跨不过心里这一关。

看着沈诗意，古旭哲一脸愁容，“诗意，王婕电话通知一声，自此我们没有见过。我想和她当面聊聊，也许她会改变主意，麻烦你……”

沈诗意不等古旭哲说完，打断他，“帮不了。”

语毕，她走向慕寒停在路边的车子。

扫了扫沈诗意的背影，古旭哲又把希望寄托在慕寒身上，“兄弟，你和诗意也有孩子，以前谈婚论嫁过，最后怎么谈崩了？是诗意一直不想跟你结婚吗？这种事，你有什么秘诀传授给我吗？”

虽然慕寒没成功和沈诗意结婚，但他在这方面是前辈，经验肯定老道，有应对的办法，古旭哲秉着虚心求教的念头，想从慕寒身上学点东西。

慕寒冷眸扫视古旭哲，“没有秘诀！你如果想死，我可以教你。”

一阵极强的冷风吹来，古旭哲打个冷颤，“算了，你也没父凭子贵，我更加别指望父凭子贵。”

人与人交朋友，尤其是好朋友，三观相似，王婕不想结婚，只想生个孩子，不受束缚，继续无拘无束的生活，沈诗意是王婕的好朋友，估计也是这种观念。

慕寒跟沈诗意在一起六年，沈诗意不要慕寒和孩子离开四年，如今回来大半年，慕寒没上位成为沈诗意的丈夫，这么想想，世界上有人比他还惨，他得到了心理安慰。

也、没、父、凭、子、贵。

慕寒脸色瞬变，眸光阴沉地盯着古旭哲，“闭嘴！”

古旭哲脖子不禁缩了缩，自认没说错，慕寒就是没父凭子贵。

圈子里以前传沈诗意想母凭子贵，贵在哪里，他一点没看出，沈诗意回来后，他倒是能看出慕寒想父凭子贵，可惜没成功。

***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吃完晚饭，小汤圆片刻不在餐厅停留，直奔房间里写作业。

没人监督小汤圆写作业，他也会自觉，沈诗意正好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看些资料。监督与看资料能够并存，于是，她到小汤圆的房间坐着。

资料看到一半，她就出去了，林影来电话。

电话一接通，耳边响起林影清脆的笑声，而后林影说：“古旭哲那个花花公子彻底栽在王婕手里，现在他们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王婕去父留子，古旭哲求爱不成。”

“你那部剧拍摄不是到尾声，很忙吗？怎么有空关注八卦？”

“……八卦好笑，跟你分享一下。”林影刚刚听完古旭哲前女友对他的嘲讽，说他也有今天，想当面给王婕鼓掌。

沈诗意没发现好笑的点。

不过，她没扫林影的兴，耐心地听林影说。

听到末尾，发现那群热衷传八卦消息的人，太能脑补，在他们的口中，她和王婕都是不婚族，坚持一辈子不结婚，即使有孩子，也休想她们会结婚。

从攀高枝再到摇身一变的不婚族，虚假又变味的猜想，她笑了起来，“说王婕的事，为什么还带上我？”

“王婕和你关系好，你们两个前男友也是认识的，拿到一起来说，不足为奇。”林影听别人说时，表面装作什么都了然于心，实则憋不住想笑，想象力比她公司的签约编剧要丰富多了。

“他们够无聊的。”

“我再告诉你说点好笑的！古旭哲受到打击，借酒消愁，喝醉，跟别人诉苦，为什么父凭子贵不了，结个婚这么难，还拿慕寒来做比较。”林影没忍住大笑三声，“慕寒比他条件好，跟他一样没能父凭子贵，他心理平衡了。”

“……”沈诗意笑容凝滞。

“是不是非常好笑？”林影差点笑出鹅叫声，姓慕的也有今天。

“还好。”沈诗意觉得这件事好笑，又觉得不好笑。

“我等会拍戏，去背台词了，拜拜。”分享欲得到满足，林影要继续背台词。

“好，拜拜。”

沈诗意挂断电话，转身想回去小汤圆的房间。

前方矗立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不知道慕寒站在这里多久了，她问：“你怎么上来了？”

“我来看看小汤圆作业做得怎么样。”慕寒走近沈诗意，“刚从他房间出来。”

既然慕寒进去看过，沈诗意不回去了，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椅子。

购买这个小区的房子，有一点她较为喜欢，便是窗外的视野不错，能将S市著名的江景一览到底。

静下心来，闲来无事观赏窗外的风景，有助于心情愉悦。

慕寒在沈诗意对面的椅子坐下，“诗意，周末天气好，我们挑一天，带小汤圆出去玩？”

‘父凭子贵’这四个字，在耳边回荡，沈诗意抬起目光，正视慕寒，鬼使神差地问：“你想父凭子贵吗？”

猝不及防的问题，慕寒眸色微变，发自内心地回答：“想！”

话出口后，沈诗意惊觉自己问的问题，未免过于弱智。

古旭哲背后的诉苦，类似玩笑的话，她竟然拿来问慕寒，他居然还认真回答。

场面尴尬了几秒，她道：“以慕总的身价来看，慕总已经很贵了，不用靠孩子来提升身价。”

慕寒微抿唇角，“身价……”

手机又响，沈诗意要接电话，对慕寒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廖青瑶留在公司加班，没找到一份重要的资料，知道她有备份，来电问她要。电子版和纸质版她都有，这会给不了廖青瑶纸质版，自然发电子版，因此，她起身去书房。

她要提供资料给她上司，慕寒垂眸俯视漆黑夜空下的景色。

按照他们当前的相处来说，他是在父凭子贵。

若没有孩子，她早就斩断和他的所有联系。

***

周末两天，沈诗意进行拆分。

一天拿来陪王婕做产检、买孕期要准备的东西，剩下一天陪小汤圆。

她出门接王婕去医院，小汤圆非要当跟屁虫，和她一起去。

王婕没到显怀的阶段，得知王婕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小汤圆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王婕的肚子，“阿姨，妹妹住在里面吗？”

“妹妹？”王婕愣了一下，随即面露笑容，“是，妹妹住在里面。”

孩子会是什么性别，王婕也好奇，没想过用非法的手段去检测性别，但她老家有一种说法，小朋友对着孕妇的肚子说弟弟或是妹妹，会比较准确。

王婕偏向生个女儿，小汤圆说她肚子里的宝宝是妹妹，心里知道老家的说法封建愚昧和迷信，不能当真，她还是被取悦到。

做好产检，王婕特意问小汤圆想吃什么，以他的意愿来选餐厅吃午饭。

沈诗意看王婕一直是美滋滋的神色，“你今天心情很好？”

“是的。”王婕夹起一道菜，放到小汤圆的碗里，“多吃点。”

买东西时，沈诗意专心挑东西给王婕，扭头一看，王婕不买自己的东西，一个劲地买给小汤圆。

陪完王婕，已是傍晚，沈诗意考虑是在外面吃晚饭，还是回家吃。

最终，王婕叫他们到她家里吃火锅，文景帆和其父母晚上来看她。

已经到王婕小区门口，沈诗意不推脱，带小汤圆去她家。

许久没见文景帆，一见面，小汤圆乖巧懂礼貌地道：“文叔叔好。”

文景帆对待小孩子有自己的一套，跟小汤圆互动，小汤圆笑声不断，招来文景帆父母频繁去看他们。

询问过在场人的口味，文父去弄调味料。

文母边摆放桌上的碗筷，边道：“沈小姐，你这孩子养得真好！”

养得好是慕寒的功劳，沈诗意笑笑不说话。

人多吃火锅热闹，文父是今晚的大厨，汤底和调味料弄得十分好吃，文景帆负责烫菜的职责，小汤圆碗里的食物没有缺少过，吃得肚子圆滚滚，望向文父和文景帆的眼神，透着一点崇拜。

出门至今，慕寒打过两个电话，问怎么还不回家，现在慕寒打来第三个电话，一吃饱，沈诗意就带小汤圆回家。

小汤圆显然对今天的出门，感到无比高兴。

看见父亲在母亲家里，他叽叽喳喳地跟父亲分享。

沈诗意去洗漱了，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今天吃的食物味道较重，她口渴，想喝冰水，不由去厨房的冰箱拿矿泉水。

房门一打开，浑身散发不悦气息的慕寒，出现在眼前。

下一秒，慕寒抿唇问：“你带小汤圆去见文景帆的父母？”

“……”

沈诗意视线扫过四周，寻找小汤圆的身影。

铁定是小汤圆跟慕寒说，他今天见过谁。

她忘记交代小汤圆，别什么都告诉慕寒了，导致慕寒来问她有没有这回事。

普通情侣没到谈婚论嫁这一步，很少会带对方见自己的父母，突然从小汤圆的言语中得知，他们今天和文景帆、文景帆父母吃过晚饭，积压在胸腔的妒意，似要破体而出，慕寒极力压着。

没听到她回答，慕寒手心攥紧，“不要带小汤圆去见文景帆和文景帆的家人。”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几十公分，沈诗意清晰直白地感觉到慕寒在压抑情绪，同时还闻到浓烈的酸味，他不但生气还吃醋了。

仔细分辨，吃醋多过生气。

沈诗意犹豫要不要告诉慕寒，她有男朋友是骗他的。

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开口，她决定先去厨房拿矿泉水，解决口渴的问题。

慕寒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始终没等到她回答，下意识地跟着她脚步，也去厨房。

脑子里装着事，又急着喝水，沈诗意脚下没注意，踩到一个小东西。

霎时，身体平衡被打破。

眼看要狠狠摔地上，她慌乱地想抓住旁边的东西，速度上来不及，没抓住东西，她人已倒地。

但，预想中的痛感没出现，一声闷响倒是听到了。

她定神一看，自己躺在慕寒的身上，他给她当了人肉垫子。

只见，他眉头紧皱，大概是摔得不轻。

她急忙想站起来，谁知太急了，脚下又打滑，摔回到他身上。

这次，尴尬的来了，她右手不慎覆盖在不该碰的地方。

没等她大脑反应过来，再次站起，她感觉到一阵极快的变化，还有灼-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