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自救

夜。

此刻，已经是十点。

对马海峡的天空，没有月亮。只有无边阴气缭绕。从远处看去，这就是……海天一色之间，吞噬一切的黑洞。

阴气实质化！已经铺天盖地。无常，拘魂，再加上数千阴兵，这份阴气已经能算作局部战争。足以改变一地短暂时间的阴阳平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船顶，一位位富豪铁青着脸，看着阴云密布后方，那一面大到夸张的旗帜，咬牙问道。

“邪魔的征兆。”神父浑身衣袂无风自舞，目光冰冷地看着海对岸：“而且……是强的可怕的邪魔。先生，等会儿回到房间，不要出来。这不是你们涉足的战场。”

“那……是杀人不眨眼，嗜血成性的厉鬼。”

沙……一位壮汉上衣崩溃，肌肉上全是金色的符文。一位华国老者穿着长袍踏出，白须飘飘，身侧飞舞着数十把桃木剑。还有一位穿着阿拉伯服装的男子，面前一本可兰经飘扬，缓缓翻动。

一位，又一位，所有富豪都在极度的忐忑中，被保镖陪同着下去了。只有他们，如同磐石一样站在船头。无论国籍。

阴阳天生不两立。当阴间要插手阳间事务，身为修炼者的他们，无可退避。

虽然知道……恐怕难逃一死。

“简直是让人发寒的强啊……”一位老妪拂了一下鬓边白发：“这可不是普通无常……他身上的怨气，杀气，就连相隔数百海里我都感觉得到……”

沙拉拉……冥灯引路，死海泛波。这是一片无声的，令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的死寂。在所有修炼者的眼中，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个阴气骷髅组成的龟甲三菱花，在空气中飘扬着漫天阴气。

猿夜叉！

而就在他们对面，无名小岛。阴气横流的海湾之中，一艘铁甲船甲板上，一位穿着雪白大铠的男子站在最前方。他很年轻，并不算太英俊，却非常刚毅。两串红缨从大铠头部垂下，恶鬼面具扬起，双手展开，带着一股难耐的激动：“来了……终于来了……”

“阿市……你看到了吗？”

“那个逼得你丈夫自杀，又杀掉你孩子的人，如今……被我拖到了这里……”

“我说过，这种大仇，我会报的。四百年后……我终于等到了今天！！”

他颤抖地放下手，在他身后，是无数穿着大铠的日本战国名将。然而，他们……全都是虚幻的。

或者说，介于虚与实之间，有的扛着两丈长的枪。有的蒙着一只眼。有的摇着葫芦扇。看似很平常，然而……他们每一个人背上的旗帜，都足以让任何人膜拜！

统一日本的丰臣秀吉，家徽五三の桐纹。

东照神君德川家康的三叶葵纹。

日本第一勇士，真田幸村的六文钱。

焚天丸伊达政宗的对鸟草纹。

甲斐之虎武田信玄的四菱图。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名，此刻一个不缺。虽然有的地位曾经比男子高得多，如今，却全部站在他身后。

日本战国冥府全体君临！

男子抬起头看着天空，数秒后才说道：“扬旗。”

“让对面的人知道，他们来到了谁的地盘。”

“让这位大名鼎鼎的第六天魔王搞清楚，数百年后，到底谁才是这里的王。”

“大人。”一具大铠在他身后沉声道：“不遮掩吗？阴兵让凡人看到，不太好吧？”

“不需要。”猿夜叉沙哑开口：“今天……阴德加身之人不会乱说，至于其他人……”

鬼火之瞳疯狂燃烧：“也没有说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他胸口可见地鼓起，猛然咆哮道：“杀！！”

这一声好似雷霆，他的嘴张到了夸张的一米大小，脸色无比狰狞，尽显厉鬼本色。而随着他这一声，一面面旗帜轰然扬起，在阴气滋养中越来越高大。峡湾之中，一艘艘安宅船头，一位位穿着足轻衣服的骷髅，在无穷阴风中，终于点亮了眼中鬼火。

“滋！！！！！”随着一片震天动地的尖叫，对马海峡，群鬼乱舞。

没有隐藏身形。

凡人，第一次可以直面阴差的存在。

……

游轮之中，秦夜已经带着两人，在里高野两个和尚的陪同下，来到了船舱底部。

入目之处，让所有人眼皮都跳了跳。

一只只直径三十厘米的铁钉，不知何时已经钉在了船体上，密密麻麻，足足数百之数。这就是秦夜之前听到叮叮叮声音的由来。

他已经可以通过脑补复原出现在的状况，就在所有人都在参加拍卖的时候，河童将这些钉子钉入船舱，另一侧应该就是绑在它们身上，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大家感觉不到水流波动。飞快拖着轮船朝对马海峡而去。

这里距离对马海峡不过咫尺！他是真的没想到，千躲万闪，没想到最后还要和对方面对面！

退？

等于自己从论文开始，一切都白做了。而且……现在退无可退。

“大和尚，你们的僧兵呢？”他立刻转头问道。

“一个小时之内，里高野秘法僧兵必定赶到！”夺金咬牙回答。

秦夜转向贺茂小太郎，不等开口，对方立刻回答：“天狗军已经出发，同样一个小时！”

“好。”秦夜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保护我。”

现在，就是让日本战国完整的时候！

浅井长政，猿夜叉，迎娶了战国第一美女阿市，也就是织田信长的妹妹。然而，却因为选择错误，被织田信长逼得自杀，大儿子被杀，二儿子被放进佛门，永不能外出。这种血仇……只要看到他们，就算天地裂开，对方恐怕都会不顾一切地追过来。

这是血海深仇。

更苦恼的是，猿夜叉极有可能握有生死簿，包天子的威压有用，但已经做不到横扫黄泉比良坂的阴兵！

阿尔萨斯教过他解开封印的方法，他开始收拢意识，全力呼唤着织田信长。

明世隐意外道：“不对啊……平时这个时候都是你喊着溜之大吉，怎么这次换画风了？”

秦夜神色无比平静：“因为……退无可退。”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无需再退。”

他是怂，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怂，死得越快。刀剑无眼，生死由命，只有自己的命比刀剑更硬，别无活路。

曜变天目碗放在眼前，随着秦夜一个个手印的变化，上面一道道阴气翻滚起来。数秒之后，随着嗡的一声，那只碗竟然翻滚着飞上半空。从秦夜怀中飞出白亦山给他的碎片，两者完整地拼合在一起。

咚咚、咚咚……一种宛若心跳的律动响彻舱底，曜变天目碗上的阴气越来越浓，随着秦夜猛然睁开眼睛，双手一合，轰然巨响，碗底……竟然出现了一文钱的标志。

这个标志越来越大，最后，成为一片漆黑的漩涡。

“无论如何，撑到我出来。”阴风环绕中，秦夜一声尖啸，万道阴气环身，数秒之后，白发高帽，手持哭丧棒的无常已经出现眼前。说完这句话，就笔直冲进了结界。

任何结界，都只能从内部打开。或者用超越它一个大境界的力量外部打碎。

船舱中一片死寂。

夺金深吸一口气，降魔杵已经散发着金光飞了出来。随着他飞快结印，脚下竟然出现一片云霞，带着他飞快来到船舱中央。双手一扬，一枚卷轴刷啦啦打开，好似无穷无尽，瞬间将整个船舱包围起来。

卷轴之上，数不尽的梵文若幻境湮灭，又虚空滋生。而就在他下方，庆栾双手结印，猛然往地面上一摁。另一枚卷轴散发金光飞了出来。

“里高野最强伏术法……月夜见。”他闭上眼睛用力抓住卷轴：“想不到，今天我还有完全打开它的时候。”

“猿夜叉……真是个让人敬畏的名字啊……那，就让我们看看，四百年前的大名，和四百年后的里高野，孰强孰弱！”

刷啦啦！！一片片银色的光芒从卷轴上炸开，一朵若有若无的莲花越来越大，层层绽放，直到消散无形没入船舱。而船舱中已经印满无数符箓。

秦夜根本不知道这些，他此刻只能选择相信对方。相信佛敌和里高野，阴阳师的血海深仇。他也没空去考虑这些，因为此刻的他，仿佛正飞过一条漫长通道。而通道的尽头，一座若隐若现的寺庙已经出现。

咚，当他踏出的时候，目光倏然一顿。

希屡屡！！马声震天。

本能寺仍然是那个本能寺，但就在寺庙之前，两千多带着厉鬼面具，穿着铠甲的阴兵，全身阴气喷薄，正骑在骷髅战马之上。织田家的一文钱旗帜，已然如同火红的海洋一样起伏不定。

而且，这些骑兵和普通骑兵不一样。

他们穿着赤色和黑色的衣服。背后都背着一个竹子撑起来，上面铺满布，如同龟壳一样的东西。

母衣众。

这支队伍，就是跟随第六天魔王几乎征服了整个日本的魔众！马回众，赤母衣和黑母衣！

就在正前方，带着黄金鬼面的织田信长，左方村井贞胜，右方织田信忠，正骑在一头两人高的巨大骸骨马匹之上。无穷阴气萦绕骨骸，其中若有星辰闪烁。看到秦夜的来到，织田信长仰天大笑，长刀指向秦夜：“华国阴差，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

“是，我来了。”声势惊人，秦夜站在这队骑兵面前，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血厉之气。每一位厉鬼眼中的火焰都是赤红，这代表生前杀人无算。

“来……告诉我。”哪怕织田信长，此刻的身躯都有些颤抖：“是谁在对面迎接我？”

秦夜微笑，可惜这个微笑在阴差形态无比恐怖，却和现在的场面相得益彰。

“是猿夜叉。”

“哈哈哈！！”第六天魔王扬天长笑，随后武士刀刺向空中：“老天……你终于有眼！”

“来！解开这个困了我几百的封印。”黄金鬼面之下，宛若深渊的怨气，阴气海啸一样爆发，让整个本能寺结界都在卡卡作响，树木狂澜。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