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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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彼安缓了好几口气,才能硬着头皮继续清理那些狰狞的创口。
范无慑一直半倚靠在他身上,紧紧揪着他的衣服,疼得狠了会发出粗重地鼻息,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克制着发抖,偶尔小声在他耳边说:“大哥,我疼。”
愤怒和疼痛是注入情绪的毒,黑死气不住地从周身逸出,眼中的血丝也越来越黑,仿佛要将白眼仁侵吞。
解彼安后悔了,后悔说出那句“疼就喊出来”,当范无慑真的将疼痛宣之于口,招架不了的反而是自己,他终于忍不住回应:“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这句话里哪怕只有一丝丝抚慰的口吻,也被范无慑抓住了,对他来说,如久旱逢甘露,因为那是这个人许久不曾给予过的温柔。几乎是刹那间,黑死气一敛,他的双目也恢复了清明,千疮百孔的心抹上了一点蜜,他揪紧了手中的衣料,暗自露出一个浅笑,继续哑着嗓子说:“可真的很疼,大哥刚刚也这么疼吗。”
“没有。”
“肯定有。”范无慑将手抚上解彼安的腰眼,“要是都疼在我身上就好了。”
“……你别乱动。”解彼安又清了一处创,“就快好了。”
范无慑闷哼一声:“从前我练功坚持不下去了,大哥也总说很快就到时辰了,结果还有好久,大哥是不是又骗我。”
“没有骗你。”
“那我坚持到最后,大哥会奖励我什么呢。”范无慑语调带笑,“晚上给我做什么好吃的?还是,带我出去玩儿?”
解彼安抿了抿唇,看着范无慑一身是血,高壮的身躯偎在自己怀里发抖,重复着少时那些温暖亲昵的对话,再是全副武装的心此刻也出现了破绽,他听到自己不经思索地答道:“哪天做的不是你爱吃的。”
此言一出,二人均是心头大震。这一句回应,岂不是承认了范无慑就是小九?这看来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对俩人的心境和处境都如惊涛骇浪。
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大怮,这一刻,他们好像真的梦回了百年之前,他们好像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一切的丑恶都没有发生,这里也不是死亡之地的幽冥,只是无极宫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
这世上还有什么词,残忍过“从前”。
这算是范无慑处心积虑将解彼安拖到了这一步,他本该欣喜若狂,更该乘胜追击,可他小心翼翼地靠着解彼安,却没有再开口。他生怕这又是一场梦,一丁点声音也恐惊了梦中人。
解彼安也没有再说话,快速地为范无慑清完创,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范无慑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套新衣服,慢吞吞地往身上套,却表现得很无力,试了几次都穿不上。
解彼安无奈地接过了衣服。
范无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五岁之后,你就要我自己穿衣服了。”
“手抬起来。”解彼安偏着脸不看他。
范无慑挺直了胸板,抬起了一只胳膊,有意无意地以搂抱的姿势放在解彼安的肩膀旁。
俩人靠得很近,自开始互相疗伤起,其实就没有远过,渐渐地,解彼安对这样的距离完全松懈了,以至于到现在才注意到范无慑赤裸的身体几乎将他包围。那被白纱缠绕了多处,也掩不住的如山岳般起伏的肌肉,那宽厚硬实的胸膛和修长有力的臂膀,让解彼安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他皮肤的热度,那热度自然也熏蒸着自己。
这具身体解彼安很熟悉,在无极宫那些荒诞淫乱的日子里,解彼安曾无数次与其水乳交融,它的高大健硕极具侵略性,哪怕范无慑装得一脸无害,他也无法遏制地回忆起了无数片段和细节。
解彼安绷直了身体,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地给范无慑套上衣物,范无慑却趁着解彼安系腰带的时候,两臂环绕,将人抱进了怀里。
解彼安僵了僵,冷道:“放开,别让我动手。”
“动手也没关系,能这样抱着大哥,哪怕抱一会儿,什么都没关系。”
“你这样无耻无赖,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你,除了你不变,其他都在变。譬如,我之前只想要能够待在你身边,好好偿赎我犯下的错,后来想要让你想起更多我们的过往,今日你认了我是小九,我就会得寸进尺,想要你……”
“我没有认什么,你的伤不好,会影响我们的行动。”解彼安顿了顿,“如此而已。”
范无慑笑了笑:“你认了,现在反悔也晚了,大哥心里一直有我,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解彼安淡淡扫了他一眼,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暗自使力,擒着他整条胳膊,远离了自己的身体。
此举牵动了伤口,范无慑疼得脸一白,也就放开了解彼安。他难掩失望,但也并不就此放弃:“大哥,你还记得你当初喝下孟婆汤前,说过的话吗。”
解彼安面色微变。他拥有前世今生的记忆,但在冥府发生的事,都是死后的记忆,他自然不知道,可偏偏孟婆告诉了他,告诉他,他选择忘掉一切,前去投胎时,在他作为宗子珩这个人真正终结的那一刻,他一生最大的遗憾,最最放不下的人,还是小九。“若大哥能再给我做一顿饭,我死也甘愿。”
解彼安面显怒意:“闭嘴吧。专心养伤,别耽误了正事。”
“大哥真好。”范无慑定定凝望着解彼安,眼中恨不能满溢深情,“一直都这么好。”
解彼安干脆转过了身去,闭目打坐。
“我再也不会辜负你的好了。”范无慑轻轻地说,重重地诺——
俩人在此修整了一夜,多亏了顶级的仙药和顶级的根骨,他们的身体开始好转。
天明以后,乌骓带着他们继续赶路,终于逃出了那片充满瘴气的密林。
奔驰在苍茫无边的大地上,天上一轮血红的太阳是他们唯一的指引,幽冥界是如此地黑暗、凄冷和荒芜——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地荒芜,无论人鬼,若失去了方向,一定会永远地迷失在此。
所以当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村落的时候,俩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是鬼民的村落。”范无慑遥望着远处,“是否该抓一个鬼民来问问,我们走的方向对不对。”
“很多鬼民出生在幽冥,可能一生都没去过冥府,就算问了他们也未必知道。”
“那就进村问,一个村子总有人知道。”
“这样会打草惊蛇的。”解彼安略一思忖,“先用障眼符到村子附近看看,随机应变吧。”
“好。”
贴上障眼符的人或物,在修为低微者眼中,就像路边的一块石头般不起眼,只要不做大的动作或发出大的声音,就能蒙混过去。
他们贴着符,运息闭气,将呼吸调整到最轻缓的状态,隐藏自己的活人气息,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走向了鬼村。
鬼村看上去与阳间的村落差不多,只是贫乏得很,屋舍器具都十分简陋,像是流民聚集之地。
鬼民不需要吃喝,自然也不必耕种,但这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做,他们要想尽办法“活”下去,除去自身的修行,还要去深山泥沼、荒野密林里冒着风险寻找能够提升修为的药草、灵宝,因为他们虽然可以不吃不喝,不老不死,但实际上,他们是所有厉鬼凶灵、妖魔异兽的粮食。
而其中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就是不知何时会突然降生在身边的从饿鬼道投生的饿鬼。
那些饿鬼月份足了后,就会撕破自己鬼母的肚子爬出来,将鬼母作为第一份果腹之物,然后疯狂地吃食身边的鬼民,吃光了一个村子,会去寻找下一个村子,力量强大了,就会去吃厉鬼、妖魔,还会互相吞噬,最终或者成为粮食,或者成为鬼王。
当一个饿鬼不再饥饿,不再被那仿佛永远无法填满的欲望所操控、折磨时,他的修为必然已经十分了得。
这就是红衣鬼王江取怜几百年来在阴间走过的路。
进了村后,他们很快就有了收获,两个鬼猎人正在讨论哪处森林里发现了大片的灵织草,但有几只厉鬼守着,要组织多少鬼民一同前去。说到那森林的方位时,以冥府作为参照,让他们从言辞中得知自己走对了方向,冥府据此只有半天的路程了。
俩人得到答案,不想耽搁,打算尽快上路,却因一句话而同时驻足。
背后那鬼猎人说:“你听说了吗,把活人投到地狱,可是闻所未闻的。”
“是啊,那这兰吹寒,现在还算得上活人吗?”
解彼安双目圆瞪,猛地转过身去。
鬼猎人一个激灵,感到周围有些不同寻常,但扫视四周,又似乎没什么异样,不禁疑惑地抓了抓脑袋。
“大哥,冷静点。”范无慑轻声说。
解彼安握紧了拳头。
“按理说,活人来了九幽,那自然就是死了,可是吧,天师和无常,那也是活人在阴间来回穿梭,这兰吹寒活着,也不稀奇。可是把活人放到地狱里,那不是活活折磨死了?”
“谁知道呢。红王到底和那兰公子有什么仇怨,那兰公子也不是恶人,本来是不该下地狱的。”
“肯定是前世的恩怨了。”鬼猎人叹了一口气,“管他什么恩怨,别波及到我们就好了。听说人间已经大乱,冥府如今被红王掌控,谁知道是福是祸呀。”
“这就不是咱们小小蚁民该想的,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对付那几只厉鬼吧。”
解彼安忍着汹涌的情绪,默默退出了村落,来到较远的地方,才一把撕掉障眼符,狠狠扔在了地上,低吼道:“江取怜这个孽畜,怎么敢这么对兰大哥!”
“大哥,眼下着急也没有办法,江取怜若真的想报复,就不会轻易杀他,我们去救他。”
解彼安倒吸一口气:“我怕兰大哥已经……”“伤了?残了?如今想这些都没有用,他活着就不错了。大哥,你放心,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奉陪。”
“那可是地狱啊。”解彼安喃喃道。
范无慑看着解彼安那凝于眉心的担忧,心中一阵酸楚,他勾唇一笑:“大哥若也这样担心我就好了。”
解彼安微怔,沉默了。
“大哥,走吧。”范无慑忍着妒意,“去救他。”——
在经历数日的跋涉后,他们找到了罗酆山,罗酆山还是老样子,高耸不见顶,绵延千里有余。冥府就设立在那山脉中,还有世人所熟知的黄泉路、奈何桥、阎罗殿,以及地狱。
解彼安御剑在冥府上空盘旋,看着脚下熟悉的建筑,尤其是他自幼长大的天师宫,心中闷痛不已。冥府看似并无什么变化,却已被迫改弦更张。他不知道红鬼王统治下的冥府,是否还在履行冥府的责任,阎罗殿审判,孟婆汤,六道轮回,是否也还在照常运转。远远从天上看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已经没有了他可以回去的地方。
“大哥,现在冥府都是江取怜的人,我们先扮做阴差混进去看看。”
“嗯。”
“江取怜多半会把生死簿放在红宫。”
“嗯。”
“我知道你担心兰吹寒,但此次我们最重要的目的是先拿到生死簿。”
“我知道。”解彼安叹道,“冥府此时不知是怎样一副光景,或许还能找到人帮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解彼安的乾坤袋里就备有阴差的衣服,俩人换好衣物,戴上鬼面具,再次用闭气大法隐藏了呼吸,装作巡逻的阴差,一路进入了冥府。
表面上看来,冥府运作如常,依然有许多阴差在四处活动,也有魂魄被收回冥府,去往他们该去的地方,好像什么都没变。
范无慑抓来一个阴差,将傀儡符贴在他身上,向他打探情况。
自酆都城一战后,江取怜彻底掌控了冥府,崔珏、夜游、薄烛以及许多崔珏的旧部,都被囚禁了起来,但日游逃走了,而孟婆则仍然在奈何桥上烹她的汤,似乎谁做主冥府,她全然不受影响。
她能够独善其身,显然是因为她并未参与那场对战,而江取怜也还用得着她。
俩人商议一番,决定冒险找孟婆帮忙。
他们要想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同时偷走生死簿和从地狱里救人,实在是难如登天,而孟婆是唯一有能力帮他们的冥将。只不过,孟婆一向高深莫测,没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为何甘愿就守着那一座桥,日复一日地重复一样的事,却连北阴大帝都对她礼让三分。
只是,他们也担心孟婆像五方鬼帝那样作壁上观,甚或不但不肯帮他们,还把他们卖了。可他们现在也只能一试。
俩人混入阴差送魂魄投胎的队伍,慢慢上了奈何桥,望着桥下猩红色的忘川水,不禁心生感慨。
当他们站在孟婆面前时,孟婆毫无意外之色,只是摆了摆光滑的蛇尾:“还以为你们死了呢,这么晚才回来。”语调调侃中带些冰冷。
“孟曹老。”解彼安一拱手,“我每天都想回来,只是此前在养伤。”
“看你这伤,也没养好。”孟婆一眼看出俩人是受伤未愈,脸上都没什么血色。
“这是在密林里遭遇了厉鬼。”解彼安沉重地说,“冥府变成如今这样,崔府君和夜游等人都被关着,这不是孟曹老想看到的吧。”
孟婆轻轻用手指掸了掸自己的头蓬,苍老的面孔似乎已经疲于做出一个表情,她道:“那你们知道,红王为什么不关我呢。”
“孟曹老可是与他有什么交易。”解彼安直勾勾盯着孟婆,“若我们现在转身就走,孟曹老会将此事告诉红王吗。”
孟婆发出一串笑声:“看把你吓的,你呀,太不如你师父了。”
“我怎能与师尊比。”
范无慑危险地眯起眼睛:“孟曹老,你再这样避重就轻,我们被发现了,也不会放过你。”
孟婆发出阴恻恻地笑声:“尊上不必撂这些狠话,我也没说不帮你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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