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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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刑珹, 一直不知道该怎么保护好他的兔子。

直到失去兔子的那一天,一切妄想都消散云烟,他仍然没来得及给它搭建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

但现在, 他的身躯足够挺拔,肩背足够宽广, 已经足够为他的兔子撑起一片小天地。

路当归靠着墙角坐在地上,由于鼻中吸入了不少烟尘, 一直在用手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前方一直有人在支撑着他的身体, 不让他倒下。

刑珹半跪在地上, 将他紧紧揽在了怀里。

身上穿着的打折T恤衫早已被刑珹脱了下来, 折叠成方块状, 挡在了怀中人的口鼻前。

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怀中人的后背,他将另一只手挡在路当归眼前, 不让浓烟熏到他的眼睛。

狭长的走廊内, 火势飘进来的烟尘浓度越来越高。即使屏住了鼻息,随着缺氧程度的加重,路当归逐渐感到四肢无力,意识也越来越昏沉。

虽然被刑珹的手掌挡住了大部分灰尘, 他的双眼仍然被浓雾熏得红了一片, 生理性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察觉到身前人的手指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刑珹也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不行……

眯起通红的眼, 路当归缓缓抬起垂落在地上的手, 再次指向了刑珹的背后。

“刑……咳咳, ”他沙哑着嗓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再……再试——”

他们两人就坐在冲进来时那道大门旁的墙角。

背后的门把滚烫而灼热, 温度上升得非常快。刑珹曾试图用衣料包住手,强行把门掰开,手心差点被灼烧的金属烫出水泡。

忍着剧痛尝试了好几次,他们仍然没能推开挡在面前的这道大门。

门外人声嘈杂依旧,路当归清了清嗓子,屡次三番挣扎着想要发出动静,却发现身后的门实在太厚,门外灭火的水流声又太大,几乎完全掩盖住了他的求救声。

完全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呼喊,有可能还出现了一个最坏的状况,他没和刑珹说,也不敢往下细想。

既然他能想到,刑珹肯定也已经想到了。

如果刚才从门外传进来的那声“轰隆”巨响,是升降机在爆炸倒塌发出的声音。那么坍塌倒下的重型设备,很有可能正好砸在了大门前,阻断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被光裸着脊背的男人拥在怀中,感受着他粗重的呼吸与心跳。路当归心里除了紧急情况下出现的慌张,还产生了一种浓浓的不甘。

难道一切真的就结束在今天,结束在此刻了?

妹妹身上的谜团还没有真相大白,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到手,他刚学成归国,当上大学老师,崭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疯子,他其实喜欢他啊……

脑袋被面前人温柔地托起,靠上身后的墙壁。路当归在昏昏沉沉中察觉到,刑珹松开了拥住自己的怀抱,再次在原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刑珹并没有拿走捂住自己口鼻的衣物,他直接伸出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五指,紧紧抓住了身后滚烫的门把手。

鼻间闻到了一股类似于皮肤烧焦的气味,身旁的人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手腕猛地一使劲,将门把狠狠往下扳了下去!

曾经站在摩天大楼顶端,不顾一切想要纵身往下跃的人,此时却迸发出了一种极度强烈的求生意念。

哪怕要再次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

哪怕要靠着毒品与药物度过余生,他也要将路当归安然无恙地送出去。

无法保护所爱的人,这比日复一日的煎熬更痛苦,比一无所知的死亡更可怕。

他并不是在为自己而生,他是为了爱而活在这世上的。

随着门把不断往下摆动,紧扣住的锁孔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像是听到了他传出的动静,面前的大门仍旧纹丝不动,门外的水流却渐渐弱了下来。

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离大门越来越近,刑珹缓缓松开了紧握住门把的手。

掌心传来的剧痛让他两眼一黑,因为一时吃痛,他松开紧闭的唇齿,咬破了嘴唇。

肺中吸入了一大口浓烟,喉咙里出现淡淡的铁锈味。额头抵住前方的大门,刑珹用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扼住自己的脖颈,开始重重干咳了起来。

“……大少?”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试探性的呼喊。

站在门外的人,是刑十。

干涩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刑珹靠在门上咳嗽不止。

脑海里一片混沌,他已经完全来不及细想,原本应该被刑景山控制起来的刑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通过声音,辨认出了门内的人是自家主子,刑十赶紧将带来的手下全部叫到了大门口。

一行人站在半坍塌的紧急通道入口,一边打开水幕系统继续扑灭主舞台区域的明火,一边开始搬走挡在大门前的机台残骸。

门外的响声越来越嘈杂,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大门底下便伸进来了一根粗长的扳棍。

外面的人正在尝试着将大门撬开。

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刑珹失力地靠上了身旁的墙壁。

用手撑着背后的石灰墙,他仰起头,对着半空张开了干裂的唇。

他想要告诉路当归,他们马上就能得救了。

“路——”

缓缓偏过头,刑珹的话语却倏地停在了嘴边。

他僵在了原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灰尘,在离他两米外的墙角,小医生正悄然无声地坐在地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路当归已经合上双眼,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单薄身体紧靠着背后的墙,他的两只手臂垂落在身侧,五指向上缓缓摊开。

那件专门给自己买的,路边店99元的特价T恤衫,仍然静静躺在小医生的掌心。

--

交待好手下人各项善后的事宜,刑十转头往室外停车场走,准备去问一下给正在给大少包扎伤口的医生,大少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没想到刚走到停车场的入口,他便看到那名医生手中拿着半卷纱布,站在闪烁着蓝灯的救护车前,满脸一言难尽的神情。

“……”

眉心猛地一跳,刑十赶紧大步走上前,沉声问:“大少人呢?”

“刑先生,刑先生他……”

医生显然也才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在脑海里迅速组织了一下措辞,才继续接着对面前的刑十说道,“我正给他包扎到一半,运送另一位伤者的救护车开了出来,准备启程出发去医院。刑先生看到那辆车要走,马上就从担架上爬起来,跟着上了那辆——”

“……”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刑十不禁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看着不远处拉起封锁线的场馆,刑十只觉得脑壳有点疼。

他这次能带着手下及时赶来,救出被困在紧急通道里的主子和路医生,还要多亏了三少爷。

今天一大早,他便收到了主子发来的定位,让他带着几名心腹赶来附近等候指令。

没想到刚带着手下准备离开湾海,他们一行人就被义父派来的人拦下了。

从这群人口中,他得知义父收到了刑董下的指令,已经出发前往了体育馆,要将主子强行给接回来。

和义父的人马一时间陷入了胶着,刑十原本还在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帮上大少的忙。没想到两边的人马只在半路僵持了不到十分钟,包括义父在内,所有的保镖就被全数召回了集团。

坐在办公室里下指令的刑董,接到了一个三少爷打来的国际漫游。

刚挂断电话不久,刑董就突发脑中风,血压升高,在办公室里晕死了过去。

没了刑董的命令,和自己对峙的人马顿时乱作一团。一部分跟着前来急救的救护车去了医院,剩下的也被紧急召回集团,以防生变。

终于从胶着状态下脱身,刑十带着手下匆匆赶到了体育馆,与留守在馆外的自己人成功汇合。

直到收到了眼线从湾海大厦发来的消息,他才总算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再过不久,就是刑董的六十岁寿宴,刑家所有的直系和旁系都会回来参加。

三少爷的年龄也不小了,即将从国外的研究院毕业。和从前与林家的婚约一样,刑董为三少安排了一位世交老友家的千金,让他这趟回国参加寿宴的时候,顺便与这位小姐见见面,两家商讨一下将来的联姻事宜。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三少爷竟然也学着他的大哥,第一次在电话里怒声呛了自己的父亲。还说什么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次回国,还要把她带回来一起见家长。

龙生九子,个个气死。

挂断三少爷的电话后不久,刑董的血压就突然升高,差点引起了脑卒。

刑家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让刑十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头大。

放下手机,他转身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准备带着几个心腹去和林家的人交接。

刚走出停车场,一行人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鸣笛声。

这响声不是救护车发出来的,反倒更像是——

刑十的脚步突然顿在了原地。

在露天停车场的不远处,五六辆鸣着警笛的警车停靠在体育馆的大门口,将城体围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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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只是由于肺内吸入大量烟尘,大脑缺氧导致的短暂性休克,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

抱着记录本从病房里走出来,医生对候在门口的男人说道:“现在已经挂上点滴,戴上了呼吸辅助器,应该不需要多久就会苏醒。”

面前的年轻男人同样也是满身狼狈,手上包扎着绷带,全身上下挂了不少彩。

他本来想随口问几句,这人为什么不去治疗一下。

余光瞥到了跟在男人身后的两名黑衣保镖,他又觉得这人好像并不太好惹的样子,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医生走后,刑珹吩咐两名手下留在走廊上留守,独自一人走进了病房。

抬起手将窗帘拉上一半,挡住了正午刺眼的阳光。他走到病床前,沿着床角缓缓坐了下来。

病床上的人已经换上了病号服,身上的灰尘也全被护士擦拭干净。脸上戴着呼吸仪,手背上吊着点滴,正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安详沉睡。

看到小医生的脸上还沾着一道烟熏留下来的泪痕,他鬼使神差地伸出烧伤的手,用指腹蹭了蹭这人的眼角。

似乎隐隐有些不舒服,床上人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在呼吸仪上喷出了一口淡淡的雾气。

伸出去的手掌停顿在半空,刑珹的目光缓缓落在小医生正在打点滴的手背上。

他张开掌心,轻轻拢住了小医生冰冷的五指。

病床上的人像是陷入了沉眠,并没有任何反应。

接着,他俯下身,用手指拨开小医生耷拉在额前的碎发,似有若无地吻上了他的额头。

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任着温热呼吸扑上耳垂,落上鼻尖,路当归还是没有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正在这时,门外留守的心腹敲了敲病房门,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告诉大少刑十打电话找。

走出病房,刑珹接起了刑十打来的电话。

刑十的语气十分急促,似乎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

刑十在电话里急匆匆出声:“大少,城体这边……”

听完刑十说的所有消息,刑珹并没有马上接话。

透过半敞的病房门,他远远望了一眼床上紧闭着双眼的人。

回过头,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刑十淡淡道:

“不用,让他们来吧。”

“可是大少——”

刑十一下子急了。

他原本想告诉大少,这次事件林家虽然算是刑董的帮凶,但城体也算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有很大的话语权。

林家完全可以出面替大少摆平今天这件事,没必要惹上更多的麻烦。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大少已经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楼下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警笛声,几辆闪烁着车灯的警车驶入医院大门,停在了住院部的楼下。

门外的心腹全都已经收到吩咐离开,刑珹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床上人宁静的睡颜。

走廊上出现了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身后传来“嘎吱”一声响,病房门被人朝两侧打开了。

一群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将病房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您好,请问是刑先生吗?”

为首的警察举起警官证,对着背对着众人,坐在病床前的男人开口,“我们是西江派出所的警察。我们刚刚收到匿名举报,怀疑您与今日发生在城体的爆炸事故有关,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背对着身后的警官,刑珹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病床上的小医生。

明明在亲吻时已经乱了呼吸,为了不正面回应自己的感情,还一直故意装作没醒。

就在刚才,听说警方的人抵达了体育馆,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他拒绝了刑十让林家出面找警方摆平的提议。

他想赌,赌小医生这次会不会心疼自己。

拿着手铐走上前,两名警察一左一右站在刑珹身后,耐心地等待着面前男人的答复。

听到病床边传来手铐链条的响动声,躺在病床上的人抖了抖眼皮,吊着点滴的手背也同时微微往后一蜷。

呼吸机的表面蒙上一层白雾,粗重气息弥漫在小医生的鼻尖,怎么都散不干净。

唇角勾出一道浅淡的弧度,刑珹从病床前站了起来。

他朝着身后的警察抬起双手。

真好。

他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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