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我正在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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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查案,都快成条件反射了——但凡有暗道,必有机密!
看着往下延伸的洞口,叶白汀和仇疑青对视一眼,还不下去看看,等什么呢?
根本没有考虑,二人转进洞口,往下往前走。
走到下面才发现底下并没有那么暗,外面阳光映照,才显的入口黑洞洞,其实底下很宽敞很通透,入口有阳光洒进,远处也隐隐有亮光,呼吸通畅,有风流动。
叶白汀感觉这里不像密室,硬要形容的话……倒是有点像隧道?前后有出入口,有光线,很宽敞很通透的那种。
两个人都很谨慎,仇疑青走在前面,先一步踩踏地面,观察周围,确定没有危险来源,才慢慢往远一点高一点的方向试探,看到什么可疑之处,也会纵跃起身,跳上去查看。
叶白汀也在仔细观察,高处暗处有仇疑青,他便走在洞壁之侧,摸索前行,偶尔也会敲一敲听一听,退开或挨近,着重观察空间大小,有没有隔断感,脑海里大约算一下面积,看看有没有暗格密室之类。
可都没有什么收获。
这里看起来真就是一条通道,并未藏有任何秘密,整条路都又宽又平,直的大大方方,好像根本不怕别人看到。
相对于管家徐开的从容,手束在袖子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不说,他们上蹿下跳,各种忙碌的样子,好像有些过于认真了?
叶白汀拳抵唇前,清咳一声:“我向来对这种地方比较好奇,还请管家不要见怪。”
徐开细眉长眼,大约是不太爱笑,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上一点老相都没有,眼角也平平,没有皱纹,回话时低着眉垂着眼,处处规矩:“小人不敢,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锦衣卫如何小心查证都不为过。”
仇疑青就自如多了,一点尴尬都没有,他好像干什么事都很从容,每一个动作都有正当因由,如果别人觉得尴尬,一定是别人的错,没有领会这个中深意。
这会儿工夫,这条路已经走过了一小半,仇疑青从高处旋身落下,问管家:“这里通道只有这一条?干什么用的?”
似乎这话有些不好讲,徐开默了默,才开口:“回指挥使的话,这里的确只有这一条通道,冬日酷寒,雪落风硬,地有薄冰,总是有些不好走的,遂……”
叶白汀也沉默了:“……所以这条通道的存在,只是这家人抄近道用的?为了避风雪?”
徐开没有抬头:“夏日酷暑时也常走。”
叶白汀:……
他和仇疑青迅速交换了个眼色,同时脑海迅速浮现这里的地形图,各个院子的位置,大概算一下,还真的刚好是从外院到内院的距离——直线距离。
所以刚刚也是因为这个,管家才拦了一下,试图引他们离开假山,不要发现这条路的?因为觉得有点尴尬,替家里主人不好意思?
可只要有路,有拉近的直线距离,就会存在一定的时间差,如果凶手动手时借用,时间上就非常宽裕从容,且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回去后装作睡着,和所有人一起因意外发生被下人‘叫醒’,岂不是顺理成章?
仇疑青问徐开:“这条通道有几个岔路,出入口分别在哪里?”
徐开并没有考虑太久,因为指挥使本人就在密道里,查出这些是非常轻易的事:“另外院有假山的地方,都是出入口。”
叶白汀记得很清楚:“死者书房外,就有假山。”
面积不大,可就是有,他记得自己往里走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感觉这个假山有些突兀,和建筑风格,景致错落并不搭配,不懂为什么会放在那里,现在明白了,这不是假山,这是门。
仇疑青在勘察现场时翻到书房屋顶眺望过,看得更清楚:“每个院子都有,所有人都走?”
徐开:“自然不是谁都能走,大小姐和二夫人寡居在家,一般不出门,基本用不到,大夫人是场面人,处处讲规矩,三夫人掐尖要强,喜欢炫耀,就算偶尔出门作客,也都是叫了马车进二门,直接坐车出去,真正用这通道的,只有老侯爷,世子,和三老爷。”
“为防意外情况,下人偷懒,惊扰女眷,升到管事位置的人才能知道通道的存在,且主子明令,未得明确指示,任何下人不得进出通道,所有往里的出入口,机关之内,都加了道门锁,钥匙由世子亲自保管,只有一套,能以机关按开的门,只有一个,就是方才指挥使发现的那座假山。”
也就是说,真正能自由进出的门只有一个,就是刚刚那个假山。
那照这个说法,嫌疑最大的岂不是世子本人?只有他有所有门锁的钥匙,只有他能畅通无阻的去往任何方向。
叶白汀:“贵府老侯爷年岁几何?”
徐开:“今年知天命,还未到生辰,寿宴未办。”
也就是马上五十岁,虽然不年轻,可也不算太老,应该是挺精神的年岁,叶白汀问:“老侯爷可是平日不喜出行?如果想走‘近路’怎么办?世子人忙,可不一定时时在家。”徐开:“老侯爷前几年大病一场,就不怎么喜欢出门了,如果有需要,会提前和世子说,世子也会暂时将钥匙交出来。”
“所以他们会沟通日程安排……”叶白汀又问,“那今日呢,老侯爷可有出行打算?”
徐开摇了摇头:“并没有。”
所以钥匙还是在世子手上。
叶白汀想的有些入迷,往前走是没注意,脚下踩空了一下。
“小心。”
仇疑青就在身边,当然不会让他受伤,当即稳稳扶住。
“少爷当心,前面有个小坑……”徐开的提醒来了就晚了些。
叶白汀站好,看着徐开:“看来这条路,徐管家也走过多次,很熟悉啊。”
“这……”徐开顿了顿,道,“其实这暗道,是小人亲自盯着挖的,的确哪哪都熟悉。”
“你盯着挖的?”
“侯府家大业大,自也遭外面贼人惦记,家里遭过罪,闹出过很大动静,当时各处院子太大,报信下人都来不及跑,里外不通,丢了很多东西,造成了巨大损失,以免再有类似的事发生,老侯爷下令,挖了这条通道,为的就是走动方便,再出意外的时候,能通知到位,及时制止……”
密道并不算特别长,三人一路走着,很快走到了其中一个出口,正是三房的院子,门上已经挂了白,从房间里出来的丫鬟们个个手上都捧着白色的孝裙,看来是伺候三夫人更衣,带出来的这些,是她不满意的。
仇疑青:“此间暗道,锦衣卫仍需调查。”
徐开:“指挥使放心,世子已经吩咐,合府上下必定配合。”
正说着话,旁边有人小跑过来,克制地站在一边,看的出来不想打扰,可实在有些事想要请示管家,徐开也很为难,刚要摆摆手叫人下去,仇疑青就发话了:“有事自可去忙,本使若有需要,再召你前来。”
徐开:“谢指挥使体恤,小人便先告退。”
叶白汀和仇疑青转了方向,重新往案发现场去。
“这个暗道,好像并不通往外面街巷,真就是方便自家人走动的。”叶白汀见过不少密道,这样的还是头一回。
仇疑青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
叶白汀还真想到了点东西,他想起了上个案子里,用来交易琉璃碎的那个荒院。照孙志行说法,原本院子买下来就有密道,家里人并没当一回事,可后来屡屡内宅有人拿这个做筏子,又是私会又是私通,搞得内宅乌烟瘴气,当家男人实在受不了,重新置了个宅子,搬往别处,才制止了这类事件发生。
虽然地点不同,用途不同,因为知道的时间接近,难免会有所联想——会不会也与偷情有关?
仇疑青一眼就看透了他想法,挑眉:“除了这个呢?”
叶白汀:“杀人当然也用得上。”
光是少的这一大段距离,节约下来的时间,就足够安排很多事:“不过还得看证据和排查情况。”
案发现场的勘察工作仍然在进行中,尸体相关的记录却已完成,死者尸身已经安排送回北镇抚司,尸体都回去了,仵作当然也要回去。
叶白汀关心的还有一点:“尸体可能进行解剖检验?”
这个问题不用仇疑青,旁边已经有小太监等着,听到少爷问话,立刻小跑着过来了,快速给二人行了个礼:“可以的少爷!方才咱们班厂公和世子说话的时候,顺便就问了问这个事,世子应了,说既是破案需要,锦衣卫可便宜行事,只盼能尽快找出事实,让死者入土为安。”
“真的?”
叶白汀大感意外,他不信这种事随随便便问一句,对方就能答应,在这里,‘剖尸’二字几乎是禁忌,说出来就差吓死人,能让世子答应,班和安一定干了点别的。
“自然是真的!”小太监脸上堆着笑,并没有说太多,“小人哪敢编这种事骗少爷,班厂公知道了还不得拿下人切片下酒!”
“那还真是该谢谢班厂公。”
“小人一定将少爷的话转告班厂公!北镇抚司公务,小人不敢叨扰,指挥使大人见谅,小人便先行告辞了。”
小太监带完话就走,脚步滑溜的像条鱼。
叶白汀是真高兴,开心之余,不小心注意到仇疑青的脸色——
“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点像不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仇疑青视线滑过小太监离开的方向,有些人可真是会借花献佛,抢功使劲,没他不擅长的。
……
这边突然案发破案,工作如火如荼展开,消息长了脚一样,很快飞到别处,宫里当然也听到了消息。
东厂厂公富力行靠着廊柱,叹了今天以来的第八回 气。无它,他刚刚从长乐宫出来,被太贵妃劈头盖脸训了一顿,还被砸了茶盏手镯玉扣等一堆东西发气,太贵妃骂他这把年纪白活了,眼力哪去了,心机哪去了,前头她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话,分析了那么多局势,他全当耳边风么?自己没进展不说,还叫西边那老太婆占了先!
要不是富力行脸皮厚,身体也不错,这回怕是得受伤。
可他也不想啊!上回那个琉璃碎小圆球的案子,明明是他运气好,先遇到少爷,还在街上帮了忙,算是扭转了在少爷心中的形象,他还留了个钩子,等着别人来找他,结果根本不用,人少爷自己琢磨着,就能把案子破了,又给错过了!
姓班的够狠啊,这回机会一下子抓住了,害他受这顿打骂!
不行,他得努努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太贵妃心气那么高,都懂能屈能伸的道理,他还摆什么架子?跟别人摆可以,少爷是别人么?那是指挥使的心尖尖命根根,是他挖空心思想要靠近的人,怎么能指望别人往前迈呢?他得自己把台阶送过去,还得让少爷觉得这台阶好,又平又顺又宽又漂亮,比别人的都好走,离不开他才行!
从哪儿开始呢?
富力行眯着眼,抄着袖子琢磨,不就是应恭侯府的事?他姓班的知道,咱家就不知道了么?
他站好立定,随手招了自己心腹手下过来:“说说应恭侯府的事。”
年轻太监怔了下,跪下了:“干爹,这应恭侯府的事……儿子不知道啊,之前也没查过。”
富力行:……
这当场打脸的滋味,他冷哼一声,眼角就吊起来了:“不知道就查!怎么做,谁来做,用咱家教你么?”
年轻太监吓出一身冷汗:“是!儿子知道!”
“还不快滚!”
富力行踹了年轻太监一脚,年轻太监还真就地一滚,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哼。”
下面人的效率,富力行一点都不担心,东厂想挖的东西,没有挖不到的,只要找到有用的,他就去找少爷……亲自去!
……
现场锦衣卫各自忙碌,申姜带人去内宅问话,尚未归来,既然尸体送回北镇抚司,也能解剖,叶白汀当即决定回去,术业有专攻,他在这里,不如干自己的活儿。
仇疑青:“稍等一炷香,我送你回去。”
叶白汀:“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送你。”
“真不用。”叶白汀看看现场,心说你不还得忙,何必多走这一趟?
仇疑青挑眉:“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叶白汀:……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小金镯,小铃铛戴了几个月,一点都不显旧,和新的时候一样,动一动,就清脆作响,走一步,就刷刷应声,他习惯到都有点忘了。
对哦,他虽然有锦衣卫牌牌,却不是正经锦衣卫,他目前的身份,仍然是‘戴罪立功’的诏狱囚犯。
“让你看的不是这个。”仇疑青声音声音里透着些许无奈。
叶白汀:“那是?”
仇疑青视线往下,落在他腰间的玉香囊上。
叶白汀耳根一红。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小东西,仇疑青送给他,他就准备天天戴着,可想一想对方送这个东西时的表情,前后发生的事,这小东西根本就是个定情信物,有特殊寓意的,别人不说,他也不会时时想,仇疑青这时候故意提醒,好像是在提醒他一件事——
我正在追求你。
叶白汀清咳一声:“案情重要。”
仇疑青:“你也很重要。”
叶白汀:……
你这么说话就犯规了啊!
“你现在要做的事,不就是在案情努力?”仇疑青表情端肃,一脸正派,“本使从不会亏待做事认真的人。”
反正就是于情于理,都得送。
叶白汀只得点头:“那我们路上快点,不要耽误太多时间。”
“好。”
来时没什么讲究,以为只是上门拜访,问个话的事,正好有时间,距离又不远,二人一路散着步,慢悠悠的过来,并没有骑马,现在要抓紧时间就不行了,仇疑青很快叫了一匹马过来。
叶白汀:“只有一匹?”
仇疑青:“玄光不在,司里新来的马都有些野,你的骑术我不放心。”
在舒适和不适之间,叶白汀当然要选前者,真要杠这一口气,回去状态不好,怎么工作,怎么验尸?而且死过一回,他很惜命的。
只不过……
“你不是说,在外面要保持距离?”
风声呼呼过耳,树影房舍一排排倒退,叶白汀背靠着指挥使胸膛,声音融着风里,有些有真切。
“非紧急情况下。”仇疑青的声音落在耳畔,凝实的多,“事发紧急,所有人都会理解,大家都一样。”
叶白汀想了想,倒也是,破案的时候,前有危机的时候,需要抢时间的时候,哪里会想那么多,别说共骑一骑,底下锦衣卫共睡一张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还真不能事事较真,事事苛求。不过……这男人倒是挺会给自己找福利。
见身前小仵作动了动,仇疑青又道:“会有些颠,忍一下。”顿了顿,又道,“不行就抱住我胳膊,坐高些。”
死者尸身先走完现场流程,送回北镇抚司,但是是用车拉的,马跑起来就很快了,叶白汀到的时候,时间上几乎相差无几。
外边有了命案,锦衣卫抽调值班,北镇抚司当然也开始了其它对应的准备,比如老仵作商陆那里,就准备好了停尸房,所有工具应用俱全,排列的整整齐齐,看到叶白汀的瞬间,老仵作眼睛放光:“少爷,咱们可以开始了!”
叶白汀也是个工作狂,当即点头,净手穿罩衣,准备开始。
仇疑青:“你自己应该可以?我暂时不能陪你。”
“你去忙,”叶白汀头都没回,“出了结果,我立刻让人带给你。”
停尸房的门关上,叶白汀准备好了一切:“开始吧。”
“死者应玉同,年二十四,身高中等,偏瘦,着白色里衣,束发……去衣,尸斑比起案发现场,颜色加深,左臂……”
叶白汀顿了下,过来仔细观察:“内侧有半月形痕迹,像是指甲留下的?”
痕迹很浅,看不太真切,他便又用了葱白酒糟等制作的糟饼,热敷片刻,果然显现了更多淤痕。
除半月形指甲痕外,还有很明显的,手指大力掐按过的淤痕,手臂内侧是四指,外侧一根拇指,应该是有人从死者背后,用左手掐住死者左手臂,才会产生这样的痕迹。
叶白汀转身看了下右臂,什么都没有,所以死者只被按掐了左手臂?
他和仇疑青看过现场,还原过凶手作案的过程,这个痕迹……应该是为了固定尸体?书案很长,死者完全可以躺在上面,但要够‘上吊’的绳子,就需要千里坐起来,借个力……
将所有尸体表现,推测方向,详详细细的记录下来,叶白汀拿起解剖刀:“现在开始解剖。”
第一个重点关注的器官,仍然是胃部。
叶白汀解剖动作一如既往,剪开死者皮肤的动作利落干净,分离剖切肌肉层组织角度熟练又巧妙,取胃敏捷快速,连剖开胃部的刀都下得精准无误,根本没给人思考的时间。
要是申姜在这里,估计当下就得捂着嘴蹿出去吐。
没别的,这个味……
商陆这种尸体见惯了,对味道面不改色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眉:“这人死前得吃了多少东西?午饭这么不节制的么!”
对叶白汀而言,吃了多少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死亡时间,食物里带出的信息。
“死者胃部充盈,食物变软,外形相对完整,他的死亡时间,是在这一顿饭之后,大约半个时辰内。”
商陆看了看这些东西,又看了看死者身材:“煎的肉,炸的肉,烤的肉?这位三老爷这么爱吃肉?也不来点素的……他怎么也没长胖?”
“个体之间,总存在各种各样的差异。”
叶白汀倒没觉得特别新奇,人的身体奥妙无穷,他见过比这还特殊的例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发现。
他拿着镊子,从死者胃里夹出一样东西。
不规则的长条形状,经胃液腐蚀,颜色发白,只有中心一点残留着淡淡的粉红色……
商陆看着形状,有些迟疑:“花瓣?”
叶白汀眼梢微眯:“这是木菊花花瓣。”
“菊花?”商陆认了认,倒是有点像菊花,但这颜色……常见的菊花大半是黄色,这种粉红色是哪种?
“这种木菊花和寻常所见菊花完全不同,除了围绕花蕊,中间部分花瓣是这种长条形状,往外则类似不规则的心形,边缘呈锯齿状,比起菊花,它更像芙蓉或茶花,但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醉花。”
“醉花?”
叶白汀颌首:“其味道香甜,若经不住诱惑,摘一片食之,不久就会陷入昏睡。此物多生在遥远南境,有人形容它是——美女口中吐出香液,此花始开(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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