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有权保持沉默啊。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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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秉烛坐在地上把自己哭到抽搐,半天之后他才擦干了眼泪,哽咽着爬墙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季秉烛对抑灵树早已经习惯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体太过虚弱,刚刚爬到墙上就被抑灵树的威压给压制得灵力堵塞,在墙上摇摇晃晃了几下直接摔了下去,半天没爬起来。

他刚一摔下来,本能地第一反应就是:“哇啊啊啊,阿鸦我……”

但是话一出口,季秉烛才慢半拍地想起来阿鸦已经不在了,他趴在地上半天,狼狈地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起来又要哭,但是大概刚才哭过一轮了,他酝酿了好久也没挤出眼泪来,只好抽噎了几声,爬起来朝着房间里走去。

他一夜不在,房间里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桌子上摆着两个茶杯还没收起来,茶早已经凉透了。

季秉烛看着晶莹的瓷杯,眼神微微发散,恍惚间似乎看到阿鸦正坐在椅子上朝着他似笑非笑。

“喂,你吃什么吃?吃自己的供品难道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败家子,幸好是我跟着你,要不然你早就被人用吃的哄骗走了。”

季秉烛脸上骤然露出一抹恍然的笑容,快走几步,笑容灿烂道往前一扑,但是下一刻却直接扑了个空,额头还撞在了椅背上,发出“砰”的一声。

季秉烛趴在椅子上愣了半天,再也忍不住,又“哇”的一声哭出声。

季秉烛和阿鸦相依为命九百多年,在这期间他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各种可怕的场景,但是千想万想却从来没有想过阿鸦会离开自己。

他这么想着,哭得更加大声了。

就在季秉烛将自己几乎哭得脱水的时候,眼前的虚空微微晃荡,缓慢地出现了一扇门,接着一个人从中走了出来,正是鹿沐。

季秉烛脸上满是泪痕,张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鹿沐,因为鹿沐出现地太快他一时间难以把控情绪,只有保持这样狼狈又愚蠢的模样对上了鹿沐的视线。

鹿沐似乎没想到季秉烛已经回来了,而且还是这么一副前所未有的模样出现,他惊了一下,不过鹿沐不愧是一城之主,看到如此出乎意料的一幕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速度之快,若是阿鸦在场一定会为之惊叹且鼓掌连连。

鹿沐弯了弯眸子,柔声道:“我家阿殃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季秉烛呆呆看着他,片刻之后才觉得有些丢脸,用袖子蹭了蹭脸,哑声道:“无事,你找我有何事?”

虽然知道此时的季秉烛是难得的真情流露,但是鹿沐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逗季秉烛,正色道:“边术身死边家祠堂,全身经脉被硬生生震碎,且……”

季秉烛一偏头,道:“且?”

鹿沐脸色有些难看,“且元丹也被废了。”

季秉烛的脸色顿时也沉了下来,原本中午时他也偷听到了只言片语,只知道边术被刺杀身亡,但是在古荆中若是身死元丹却未废,花上几百年时间便可以重塑肉身,所以季秉烛也就没多在意。

但是元丹若是被废的话,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季秉烛随着鹿沐去了边家,边家此时果然是一团乱麻,全部都挤在草草布置的灵堂中,不知道聚齐在一起到底在做什么。

季秉烛和鹿沐到了之后,人群中瞬间分开了一条道路,一个未施粉黛的女人身着一身白衣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微微行了一礼,声音有些沙哑:“见过君上、城主。”

鹿沐一抬手示意免礼。

面前的女人是边家的主母,自从两百多年前边龄失踪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以泪洗面,鹿沐也是这几百年来头一回看到她出来。

边夫人容貌极其美艳,不过气质倒是清冽,冷艳得令人有些畏惧,鹿沐让她免礼之后,她反倒是缓慢屈膝跪地,淡淡道:“边家家主边术死于非命,望君上、城主主持公道。”

边夫人就算说出自己夫君身死时也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一丝情感波动都没有,仿佛死得不是边术,而是一个陌生人。

鹿沐知她性子冷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抬手示意她起来。

这一回,边夫人没有再违抗,微微颔首便站起了身,朝着两人一伸手引着他们走去了灵堂中。

即使现在是下午,烈日炎炎,灵堂中也是一阵莫名的阴寒,边术的尸身正在灵堂前方的棺木中,一旁边流景正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阵寒风吹来,拂起了季秉烛额前的碎发,露出了他那张妖美的脸庞以及古荆人人皆知的眉间红痕。

人群中安静一瞬,立刻一阵窃窃私语,似乎都在疑惑为什么一殃君的眉心也有这么一抹红痕。

季秉烛完全没在意别人说了什么,此时他心情因为阿鸦的离去并不怎么好,连装都不用装就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他缓慢走上前,看了一眼棺木。

昨天还是好好的人,此时却像是一团破布一般,满身是血的躺在一方小小的空间中,可笑又可悲。

季秉烛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收了回来,顺势落在了一旁的边流景身上。

边流景此时正在微微抬头看着他,眸中带着些许悲伤,全无昨晚的温柔和轻快,他看着季秉烛,喃喃道:“君上……”

季秉烛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了当年自己面对整个季家尸海时的情景,他愣了片刻,才缓慢走上前,伸出手将边流景轻轻抱在了怀里。

他这一生中,往往都是逆来顺受,更多的是装傻充愣、自娱自乐,还从未像现在如同一个大人一般给人遮风挡雨。

这一抱几乎花去了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柔。

但是这更像是弥补了季秉烛心中一个遗恨,仿佛他这样对待别人,在已经过去的时光中,就会有人将失去亲人跪在地上悲伤欲死的他轻轻搂在怀里。

边流景似乎僵住了,愕然抬头看着他,一旁的人也被震住了,没想到看起来冷面冷心的一殃君原来也有真情实感。

边流景愣了片刻,才猛地将头埋在季秉烛腰间,肩膀微微耸动。

鹿沐走上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边术的躯体,半晌之后拧着眉头后退了几步。

边夫人淡淡道:“城主是有定论了吗?”

鹿沐道:“边家主灵力已到凝神,距离破世为数不远,而尸……躯体并无挣扎打斗的痕迹,很有可能是高他修为许多的人一招致命的。”

而昨天聚集在鹿邑城到达破世之上的人,屈指可数。

禾雀君,无边君,还有咸奉城的两位执法者,不过执法者昨晚宿在城主府,不可能会跨越大半个城池去边家杀人。

唯一有嫌疑的,便是禾雀君和无边君了。

他们两人昨晚谢绝了鹿沐留宿的邀请,分开宿在了鹿邑城的栈馆中,鹿沐思来想去,毕竟是鹿邑城世家的家主身死,此事非同一般,便也没再多想,派人将两人请了过来。

禾雀君无边君这两人任意一个都是难惹的主,更何况两人都是魔修,在古荆中,修道之人对魔修的怨恨排斥已经到达了一种极其鼎沸的程度,如果这两人不是君上或城主,早就被人围攻直接拿下了,哪里还会这样客客气气地去请。

古荆中相传禾雀君和无边君两人性子古怪乖戾,完全不是你去请我就乖乖过来的性子,原本鹿沐也已经做好了他们不会过来的准备,但是没到半个时辰,这两人竟然同时到了。

众人也纷纷咂舌,暗道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虽然他们心中腹诽,但是看到两人过来几乎屏住呼吸连声音都不敢发,唯恐那个传闻中喜静的无边君会一掌挥过来。

禾雀君换了一身青衫,款式和前几天的一样,显得身形极其修长,他到了之后眼睛在众人中转了几圈,当看到季秉烛时,浑身像是立刻放松下来了一般,连冷冰冰的脸都显得有些温度了。

而无边君全身笼罩在黑色的袍子中,兜帽罩住他的脸让人看不清楚,他到了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嘶哑像是砾石摩擦一般难听:“所为何事?”

鹿沐正要将这件事情稍微润色一点,选个不怎么突兀的方式来询问,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一旁的边夫人淡淡开口了:“我夫君边术死了,是不是你杀的?”

鹿沐:“……”

鹿沐险些控制不住地去扶额头,但是话都说出来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朝无边君拱了拱手道:“边夫人心急如焚,还望君上见谅。正如她所说,边家家主边术昨晚被杀……”

鹿沐将方才他们推断出来的结论草草说了一遍,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劳烦两位君上前来。”

无边君闻言只说了三个字:“不是我。”

鹿沐:“这……”

无边君是最懒得听别人说废话的,此时那么吵杂的环境他竟然也没摔袖子要杀人已经算是很给鹿沐面子了,鹿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将目光转向了禾雀君。

禾雀君正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一旁正在低头和边流景说话的季秉烛身上,眸光盈着些许潋滟的光芒,如同琉璃一般。

鹿沐干咳了一声:“禾雀?君上?”

禾雀君闻言微微偏过头,肩上的布偶淡淡开口:“也不是我。”

也难为他刚才全身心看着季秉烛还能听清楚鹿沐到底讲了什么。

鹿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将所有能做出来这些事情的人都找出来,但是每个人都说不是自己做的,而且像君上这般君位的人,鹿沐又不能随随便便逼问,一时间有些难办。

禾雀君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季秉烛身上移过来,眸光冷淡,布偶开口道:“我和边术一无交情二无仇怨,做什么要杀他?”

鹿沐没说话,正想要再问什么,一旁一直装死的无边君却突然开口了,“按照鹿城主这般说法,能做到将边术一击击杀的,并不是只有我和禾雀君。”

这是无边君头一回说那么多的话,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接着,所有人就更加呆愣地看着无边君面朝着季秉烛的方向,嘶声开口:“论灵力,吾等不是全都不如一殃君上吗?”

周遭突然一阵鸦雀无声。

季秉烛原本只是在安安静静地旁观,一听到这句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面对着所有人的注视,他微微歪头,疑惑道:“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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