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与其说是送沉呦呦回家，倒不如说是被她给一路追着打回家的。

小女孩小短腿倒腾得没她快，跑几步停一下，然后又继续追着她打。

小拳头挥舞着，嚯嚯便往她身上落。

就这样跑跑停停，你追我赶。

没过一会儿她们就跑回了家门口。

“你，你把钥匙还给我！”

沉呦呦累的气喘吁吁，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能开口说话。

马晴也够呛。

这么跑了一路她也有些喘。

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沁出的一层薄汗。

“我说老妹儿，这都跑到家门口了还要什么钥匙？”

她说着走过去，把钥匙插进去一转。

“咔嚓”一下就把门打开了。

“快进来好好休息下吧。”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这房子的主人似的。

沉呦呦沉着脸色很是不爽，这个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再加上身上有汗黏糊糊的，这么在外面站着也不舒服。

她小怪兽走路一样，脚步踏得很重地走进了门。

马晴见着摸了摸鼻子，带上门换了鞋子准备进去。

结果鞋子刚脱了一半，沉呦呦便又“噔噔噔”地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还在这里？想赖着不走吗？”

“……老妹儿，我不是赖着不走，是不能走啊。”

少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对自己这么大敌意。

恨不得他立刻消失一样。

“你姐姐要晚些回来，我走了你晚饭怎么办？”

“你是我鹿哥的妹妹，我肯定不能让你饿肚子啊。”

马晴说着。

她抬起手想要摸摸沉呦呦的柔软的发顶，以表达自己的体贴和善意。

小女孩和之前马晴打算帮她拿书包时候一样，这一次也偏头躲开了。

少女笑容僵在脸上，看着自己还放在半空的手。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马晴你要忍住！

就算这手摸不到她的头，也不能落在她脸上！

她还只是个孩子，你不可！

而且你就算打了她身，到头来也是痛在你身啊！

最后还是畏惧着沉鹿的天降正义，马晴克制得收回了手。

沉呦呦似乎知道她刚才的心路历程，她余光淡淡瞥了马晴收回去的那只手。

而后冷笑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马晴有一种看到了沉鹿的既视感。

“你会做饭？”

小女孩收回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走过去将书包放在沙发上。

“不会。”

马晴实诚地摇了摇头。

沉呦呦脸一冷，上去就把马晴往门口方向推。

“那你还是滚吧。”

“等等！”

马晴手撑着门边死活不出去，她扭头看向沉呦呦。

“老妹儿，我不会做饭是事实，可我说不会让你饿肚子也是事实啊。”

小女孩一顿，皱着眉看着对方。

“你要带我出去吃？”

“我家附近没什么饭馆，只有早点铺子多。但是现在早就关门了。”

马晴见沉呦呦态度有所松动，她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动了下。

“NoNoNo，还有个更简单快捷的办法。”

她说着盘腿坐在了地毯上，掏出手机招呼着沉呦呦过来。

“某团外卖，是你居家必备之选。”

“来看看，你要吃什么。”

马晴划动着手机屏幕，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沉呦呦。

“随便点，什么都可以。”

沉呦呦犹豫了一会儿，而后接过手机看了看。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嗯嗯嗯，敞开了点敞开了吃。你晴姐这点钱还是有的。”

“那……”

“我要这个。”

小女孩看了一转后，指了指屏幕。

“铁板鱿鱼。”

说完之后她好像还有什么要说，可瞧了马晴半天，咬着嘴唇半晌都没说出口。

马晴是个人精，自然看出了对方还有想要的。

“这点东西怎么够吃呢，你现在正长身体呢。来，再点一个。”

“……可爱多。”

“我还想再要个可爱多。”

马晴觉得胸口骤然遭受暴击。

她抱着沉呦呦一顿猛蹭。

“呜呜呜阿伟死了，一个可爱多怎么够！姐姐给你买一打！”

“……”

妈的，早知道不要了。

……

沉鹿到城南体校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她也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边的路线都不是很熟。

地平线最后一点橘黄完全隐没了之后，少女的影子被路灯拉长了好些。

青白的光浅淡，落在她眉宇之间几乎没什么温度。

沉鹿耐着性子等到最后一个学生出来之后，也没有等到那揍了王瑶她们的三人。

她一身蓝白运动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淮南一中的学生。

正准备关校门的门卫大叔瞧见沉鹿从刚才就在这里，站了快半个小时，也不知道在等谁。

“同学，学校里已经没人了。天冷，要找人明天再过来吧，别冻生病了。”

沉鹿循声看了过去。

“没事，我再等等。”

“看你这校服，是淮南一中的学生吧？”

大叔捧着一个搪瓷杯出来。

里头是枸杞泡热茶，很是养生。

他还有一会儿下班，正巧没事便走过来和沉鹿唠唠嗑。

“你来找你朋友？”

“……算是吧。”

沉鹿不大会和不熟悉的人聊天。

她瞧着对方走过来，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些，保持一个相对不那么尴尬的距离。

眼前的大叔似乎觉察到了沉鹿的不自在，也没走太近。

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这学校大多数同学我都认识，有些同学离了学校会在对面那条小吃街逗留一段时间，有的会去网吧玩几把游戏。”

“现在这里面的确是没什么人了，你如果非要找人的话可以去这两个地方看看。”

沉鹿顿了顿，注意力没有落在后面，而是在对方说的[认识大多数学生]上。

“门卫大叔，那你知道红蓝黄这三个人一般放了学会去哪里吗？”

红蓝黄？

这听着不像是个人，倒像是红绿信号灯。

不过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么抽象的形容。

他脑子里还真就瞬间有了印象。

“你找的是不是……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经常形影不离的那三个女同学啊？”

“如果是找她们的话，我刚才说的那两个地方她们应该都不在。”

他将搪瓷杯的盖子盖上，不知想到了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们几个啊，应该在学校后面那个小巷子里收保护费呢。”

怪不得她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人。

沉鹿记得那条巷子，一般从正大门出来得绕过去。

她们应该是翻墙直接走的后门。

“我知道了。”

少女稍微活动了下手腕，朝着男人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谢了大叔。”

“小同学，你找她们做什么？我事先给你说清楚，那三个可是这里有名的刺儿头，你去了可没好事。”

门卫大叔见沉鹿转身离开，以为她不知道，连忙唤住她提醒道。

沉鹿头也没回地抬起手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我只是去和她们讲讲道理。”

少女说到这里咧了咧嘴，细碎的发遮掩了她的眉眼。

街灯昏黄，映照在她脸上如白霜覆面。

“放心，我尽量不动手。”

“……”

？？？好巧。

原来你也是个刺儿头啊。

沉鹿穿过马路，转角到了那条巷子的时候。

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生刚好被人从里面推了出来。

要不是她在，他肯定已经摔倒在地了。

沉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后背，在他站稳了之后这才垂眸看了过去。

“没事吧？”

“没，没事。”

他抱着书包，在瞧见沉鹿的时候一愣。

而后听到了有脚步声过来，他身子一抖，一动也不敢动。

“你快跑，里面有人要收保护费……”

“那你怎么不跑？”

“……我跑了一路没跑掉。她们跟猫捉老鼠一样，放走我一次把我抓回去打一次。”

他脸上有些灰尘的脏污，额头似乎是被石头砸破了，红肿一片。

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狼狈。

“我，我跑不过她们。”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憋红了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

他想的很简单，这个时候沉鹿跑了，里面人就算发现了他也能拖住一番。

让她们少祸害一个。

沉鹿听后非但没走，反而伸手轻轻地帮着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拿出了一方干净的白手帕。

她递给愣住了的少年。

“拿着擦擦脸吧。”

“不是同学，我刚才给你说的话你没听明白吗？我没和你开玩笑，是真的……”

“我耳朵不聋。”

沉鹿将手帕塞给对方，然后迈着大长腿往巷子里面走去。

正开心的戏耍着少年的三人嘻嘻哈哈地从巷子里面走了出来。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其中一个红发少女手中拿着一块石头，走在三人最前面位置。

“哟呵，姐妹们瞧瞧。又来了个大肥羊，还是个大美人。”

“看吧，都说了让你走的……”

少年抱着书包急得伸手拽沉鹿的衣袖，用眼神按手她赶紧跑。

沉鹿皱了皱眉，她视线冷冷扫了一眼别人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好似一把冰刃，让他瞬间嘘了声，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少年抱着书包呆愣地站在原地，刚想要张口说什么。

沉鹿已经径直走到那三人面前，一步的距离停下。

“胆子挺大，看衣服是淮南那边的吧？”

“也是赶巧了。我们昨天才刚收拾了两，今天又来了个淮南的。”

红发女生讥笑嘲讽着，回头和旁边两个女生说道。

“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一个的送。”

“送上来挨打。”

这话一说完，这三个人也不知道是get到了什么笑点。

笑得直不起腰。

“这么好笑？”

沉鹿把手指一根一根掰响，歪着头看她们。

“我来之前还想着尽量好好与你们讲讲道理，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她走过去直接拽着那红发女生的衣领子，生生揪到了自己跟前。

另一只手捏住了对方的手腕，一用力，她手中的小石子便落了下来。

“嘶，痛痛痛！你他妈给老子放手！”

“这点都受不住？”

沉鹿眉眼冷冽，巷子里没什么光亮。

只那双墨玉的眸子亮如星辰。

“这才哪儿跟哪儿呢。”

“那就劳烦你忍耐一下。”

月下美人面，似料峭未消褪的春寒。

她勾唇上扬了一个血腥气的笑容。

“因为接下来到你跪地求饶之前……”

“这场单方面的欺凌可能都不会停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