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夏天天暗的晚，下午放学时候也没见天边有什么橘黄霞光。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儿多，沉鹿自从领了操回来之后。

无论是在走廊还是在教室都会接受周围隐晦，直白，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

等你看过去的时候却又什么也没有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沉鹿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教室的时候。

没想到竟然又在门口位置看到了楚宇衍的身影。

王瑶也瞧见了。

“哥，他怎么又来找你了？”

教室里走的已经没什么人了，少女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少年的耳边。

楚宇衍皱了皱眉。

他视线淡淡地往正在座位上慢悠悠收拾课本的王瑶身上落。

“我这一次不是来找沉鹿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干什么？”

王瑶听了莫名其妙。

平日里楚宇衍找她的话一般都是她干了什么坏事，比如夜不归宿，打游戏，或者和人有矛盾各种。

可她最近有乖乖学习，没出去鬼混啊。

楚宇衍薄唇微抿。

“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我妈回来了？！”

她一听这话被吓得不清，手中的书都掉在地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上我妈给我说的，让我今天放学时候给你说声。”

楚宇衍也是怕对方没回家被训，特意过来通知了下。

“你一会儿回去了应该就能看到她了。”

王瑶拍了拍胸口，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她弯腰把掉在地上的书胡乱塞进了包里。

“哥，这几天我就在家复习了啊，等我妈什么时候走了我再来找你成不？”

沉鹿知道王瑶怕她妈，但是没想到怕成这样。

她微微颔首。

“那我到时候提前把任务给你布置了，你隔天拿来给我检查就成。”

少女比了一个“OK”手势后，这才拎着书包准备跟着楚宇衍一起回去。

沉鹿也迈着腿出了教室，三个人就这么并排着走着。

要不是这个时候学校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肯定又免不了引起些动静出来。

平日里王瑶和沉鹿一起走着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也是王瑶找话题聊。

她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尤其是对着不怎么熟悉的人的时候。

同样的，楚宇衍也是。

幸好她们走到校门口位置就要分开了，要是这么一路走回去。

三个人之中有两个都是闷葫芦，可得把话多的王瑶憋得慌。

“鹿哥，明天见！”

王瑶高兴地朝着少女挥了挥手。

然而一旁的楚宇衍只是站在沉鹿对面，并没有像王瑶那样道别。

从一开始时候沉鹿便看出来了，对方好像有什么话要和她说。

他薄唇微启，欲言又止。

沉鹿顿了顿，想了下对方可能要与自己说什么。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我摸了你的腰生气？”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话音刚落，一旁一脸震惊的王瑶。

“不，不是……”

楚宇衍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直接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他压着情绪。

清俊的脸上又是薄红一片。

他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宛若金蝶振翅。

“今天的事情我还没向你道谢。”

楚宇衍抬眸直勾勾地注视着沉鹿，眼神清澈纯粹。

没有任何旖旎。

“要不是你扶了我一把，我可能就摔下去了。”

“……谢谢。”

他这么一口气说完后，也不等沉鹿反应，便迈着大长腿直直往前面头也不回地走去。

王瑶看了一眼沉鹿，又看了下三两步走了老远的楚宇衍。

她朝着沉鹿挥了挥手，小跑着跟上了前面的少年。

“楚宇衍，你脸好红啊跟猴屁股似的，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

“……”

沉鹿在后面站了一会儿，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后。

她唇角勾了勾，这才转身准备回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回去了。

平日里沉鹿还有点儿嫌王瑶叽叽喳喳的聒噪，此时她不在了，她反而不大适应了。

少女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准备早点儿去淮南幼儿园接沉呦呦。

不想在校门口停放自行车的地方碰到了唐羽柔。

她自行车的链条掉了，正蹲在一边皱着眉胡乱弄着，半晌都没有弄好。

她走得晚，要是早些时候出来，可能还能遇到几个男生。

一般男生都会修，肯定很乐意帮唐羽柔修的。

“这东西怎么弄啊，啊啊啊烦死了……”

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唐羽柔基本上没有任何矜持温婉形象可言。

她一只手拿着链条，一只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从这里看过去，沉鹿还能看到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一点儿灰。

“唐羽柔。”

少女的声音从唐羽柔头顶上传来，清清冷冷的。

让她一个激灵。

“沉鹿？哈哈哈真巧啊，这个时候都能碰到你。”

唐羽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手中脱落的链条。

又看到了自己白色短袖上的污渍，当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狼狈了。

“这你自行车？”

“嗯，我爸去年我过生日时候给我买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链条脱落了。”

唐羽柔秀气地眉毛皱了皱，很是困扰的样子。

她说着不甘心地再捣鼓了几下，发现还是没办法弄好。

“算了，我一会儿叫个出租车帮我弄回去吧。”

“你家离学校挺远？”

“有点，走路回去得半个多小时。”

这也是为什么唐羽柔没选择把自行车给推回去的原因。

“我帮你看看吧。”

沉鹿说着将书包递给了一旁的唐羽柔。

“你帮我拿着一下。”

唐羽柔下意识接过沉鹿的书包，她看着少女将衣袖挽起到手肘位置。

皓白的手臂一截，跟白玉似的好看。

沉鹿蹲下看了下，问题不大。

她将脚踏板往后拨向前推了下，再把链条放在大盘上。

检查了下后，她起身踩了下脚踏板。

原本脱落的链条回归正轨，灵活地转动了起来。

“天啦，沉鹿你好厉害，这个你都会！”

唐羽柔眼睛一亮，高兴地上去抱住了少女的脖子。

“……放手，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少女听后连忙松开手，她吐了吐舌头，有点儿不好意思。

“抱歉啊，我就是太激动了。”

“修好了就早点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沉鹿刚才被唐羽柔勒得有点儿紧。

她扯了扯领子，稍微平复了下呼吸后这么对她说道。

“不急不急，我得先去接我妹妹回家。”

接过书包背上的沉鹿听到这话后一顿。

“你妹妹？”

唐羽柔弯着眉眼点了点头。

提到她妹妹的时候，少女脸上的笑容比起在学校时候要真实生动许多。

“刚六岁，翻年就要上小学了。”

“就在淮南幼儿园，我每天都骑车过去接的她。”

沉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那真是巧了，我妹妹也在淮南幼儿园。”

“真的啊？那我们可以顺路一起去接她们呀。”

唐羽柔说着，跨坐上了自行车上。

她拍了拍身后的位置。

“你上来吧，我载你过去。”

淮南幼儿园距离淮南一中并不远，也就顶多十来分钟路。

“不用了，就几步路，我走过去就成。”

见沉鹿拒绝了她，唐羽柔瘪了瘪嘴。

“你别不好意思。你都帮我修了车 ，我载你一程也是应该的。”

夕阳之下，少女清丽的面容被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暖色。

她视线瞥了一眼唐羽柔，对方很是坚持。

“……你下来。”

沉鹿看着对方这么娇小的个子，实在觉得不合适。

她说着将肩上的包又递给了唐羽柔。

“你坐后面，我载你。”

唐羽柔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沉鹿是答应了。

立刻笑着抱着书包坐在了后座上。

然而她的高兴并没有维持多久，她看着对方跨坐上去后，不大熟练地摸了摸刹车什么的。

动作看上去很是生涩。

“沉鹿，你自行车骑得怎么样啊？”

沉鹿摸索了下功能后，稍微找到了手感。

她长腿踩在踏板上。

“不知道，没骑过。”

她之所以会修链条，也就是刚才试着摸索了下。

知道自行车运行的原理，上链条什么都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第一次骑？！”

唐羽柔惊了，连忙抱着书包准备下去。

然而沉鹿已经踩上踏板，骑着自行车往前走了。

“抱紧了。”

车子一动，唐羽柔吓得慌忙伸手抱住了沉鹿的腰。

少女嘴上说着是第一次骑，但是胆子却大得厉害。

她脚下踩得飞快，耳边掠过的风肆意。

吹的唐羽柔头发乱蓬蓬的，甚至连眼睛都没办法完全睁开。

“沉鹿，慢点！慢点！”

除了最开始有些弯弯绕绕地不大平衡，一段路之后。

沉鹿基本上完全掌握了，即使速度很快也很稳当。

她感觉到身后少女紧紧抱着她的腰不肯松手。

沉鹿笑了笑。

“胆小鬼。”

她语气轻松，唇角勾起。

笑意抵达眼眸之中。

因为风声太大，唐羽柔只隐约听到了点儿声响。

再想要细听的时候，那声音已经散进了风里。

再无踪影。

沉呦呦背着小书包和往日一样乖巧地站在门口等着。

隔壁向日葵班的唐羽微也在。

因为两个小朋友不在同一个班级，她们很少能够碰面。

但是沉呦呦知道唐羽微。

准确来说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她。

唐羽微算是幼儿园里长得最好看的小朋友了。

头发乌黑，唇红齿白的，再加上脾气也好。

就算别的男孩子扯了她的头发，她也不会生气。

沉呦呦没忍住多看了旁边的小女孩一眼。

听说她还会跳芭蕾，和其他小朋友站着的样子也不一样。

背直挺挺地，像棵小松柏。

她意识到了什么，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挺起了小胸脯。

希望自己也能够站得这样直。

一旁站着的唐羽微觉察到了一旁沉呦呦的动作，她眨了眨眼睛。

“你是……樱花班的沉呦呦吧？”

沉呦呦一愣。

“你认得我？”

她有些紧张，不明白为什么像唐羽微这样受欢迎的小朋友会认识自己。

小女孩点了点头。

“知道的。你是园里运动最好的小朋友，之前跳绳还拿了第一名呢。”

沉呦呦被夸奖了，心里美滋滋的。

但是她表面还是尽量维持着矜持的形象。

“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踢球也很厉害的，我每次都能命中球门。”

幼儿园里那个球门也就半米高，只要是有点儿准头的基本上都能踢进去。

“哇，你好厉害。”

唐羽微眼睛亮亮的，拍了拍手十分给面子地应和。

“还成吧。”

小女孩被夸得脸红扑扑的。

“你不也挺厉害的吗？我听于老师说你还会跳舞呢，就那个什么芭蕾舞。”

“没呢，我也才刚学。”

唐羽微叹了口气，耷拉着小脑袋，情绪有些沮丧。

“和我姐姐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沉呦呦听到这里，不免好奇地凑了过去。

“你也有个姐姐？”

“有呀。”

“我姐姐可厉害了，她会跳舞还会弹钢琴，长得也特别好看。”

说起她的姐姐来，小女孩比起刚才夸沉呦呦时候还要滔滔不绝。

她掰着小手指一根一根的数着。

没到她姐姐会一样什么的时候，她就再掰一根手指。

“总之就是什么都会，跟孙悟空一样神通广大！”

小女孩眼睛亮亮的，说了一大堆之后，这才意识到了刚才沉呦呦说了个“也”字。

她好奇地看向旁边的沉呦呦。

“那你姐姐呢？你姐姐会什么呀？”

沉呦呦沉默了一会儿。

她思考了半晌，小手紧紧地攥着书包带子。

“……我姐姐会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