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城北校队的队长叫顾铤。

和沉鹿她们一般年纪，今年也刚好十七。

其他的宁轩也不怎么了解了，不过至少能够确定一点。

他在城北女生中很受欢迎。

淮南一中大部分的女生都是冲着宁轩来看比赛的。

那么城北那边也同样如此——基本上都是为了来看这个顾铤。

而像沉鹿这种无聊没事干，陪着姐妹一起来的人少之又少。

她没把刚才宁轩说的话放心上，可乐喝了一口便当在位置旁边。

可能是瞧着城北那边还没开始比赛就已经很疯狂的应援的女生。

沉鹿怕自己的可乐不小心被撞翻。

“小红，我这里放了可乐。”

少女指尖点了点易拉罐，沉声这么提醒道已经跟着旁边人一样情绪有些激动的红发女生。

被唤道[小红]的女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毕竟这又不是她的名字。

沉鹿见她没有搭理自己，她也意识到可能是因为对方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所以没反应。

她也没多在意，伸手将冰可乐拿起来在对方手臂上碰触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冰凉让她浑身一哆嗦，猛地回头就想要破口大骂。

结果瞧见旁边人是沉鹿，她将嘴里快要脱口而出的话沉默地咽了回去。

“……你干什么啊？”

红发女生闷闷地摸了摸刚才被沉鹿可乐冰过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沉鹿没有先说事，而是先询问了对方的名字。

毕竟一会儿要是有有事，然后总是小红小红这样叫，的确有些没礼貌。

红发女生一愣，看着沉鹿一脸认真的样子。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没事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和我做朋友不成？”

“名字。”

沉鹿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一直没得到回应有些不耐烦。

沉声又提醒了一次。

“……赵云。”

“……好名字。”

其实要不是她的姓特别了点儿，其他随便什么姓氏加上这个[云]也不会这样让人过耳不忘。

“那可不，常山赵子龙呢。”

赵云抱着手臂咧着嘴，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不过我可先把丑话说到前头啊。我可不和你们淮南的人做朋友。”

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决。

“沉鹿，你人还不错，对朋友也挺仗义的。”

“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

淮南一中和城北体校一直都有些矛盾。

城北说淮南一中的只知道读死书，各个都是戴着眼镜的书呆子。

淮南觉得城北的学生各个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不怎么看得起。

再加上两个学校离得近，也就隔了一两条街。

因此经常被拿来做比较。

也不知道这矛盾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怎么来的。

知道等到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两边的已经差不多水火不相容了。

两个学校女生之间倒也还好，平日碰见了也就是一个白眼过去，阴阳怪气嘲讽一下。

严重些了就是像赵云她们这样，会特意来淮南这边堵学生收保护费什么的。

但是男生的话，则很容易就干上。

稍微一句话，一个眼神不对，就有可能大打出手。

这么对比起来，女生之间倒还算温和许多。

想到这里，沉鹿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提醒了下赵云注意下别碰倒自己的可乐后，又装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

“既然我们学校之间的关系这么恶劣，那干什么还要约着打球。”

少女抱着手臂，看着还没开始比赛，就已经在场上互呛了几句的男生。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眼不见为净，避开着点儿吗？”

“为什么要避开？对上才好。你们淮南一中的这些小白脸打球也就那样，看着吧，到时候我们校队的一定把你们狠狠碾压了。”

赵云刚说完，便觉着旁边视线冷冽地落了过来。

她缩了缩脖子，嘴硬着又小声说了一句。

“我又没说错，除了你们队那个宁轩能打一点儿，其他人不都是弱鸡吗？”

“再说了，我们又没故意欺负你们。这也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这一次虽然是我们邀请你们学校来打比赛的，可不也是你们自己同意的嘛。”

说到这里，赵云的底气越来越足，声音也大了起来。

“就算被我们碾压了，也是你们上赶着来送的人头，可怨不得我们城北。”

“呵，你放屁！”

一旁刚上了厕所回来的王瑶刚好听到了这话。

她气得直接一声冷笑过去。

“才一个多月没见，你说胡话的本事又见长了啊大姐。”

“什么我们淮南上赶着送人头，分明是你们城北皮痒痒找抽吧？”

“我记得你们这校队都没打过市区比赛吧。哦，瞧我都给忘了，你们这球队还是自发组建的，只能算个社团吧，哪能代表学校去淮南市打比赛呢。”

少女说着装着一脸抱歉地轻掩着嘴。

“抱歉哦，我不是故意要往你们痛处上戳的。你可别见怪呀，我也是不小心，没有什么恶意哦。”

论说话阴阳怪气，王瑶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

不过论起挨打，她也同样如此。

“你他妈，老娘今天撕裂你的嘴！”

赵云对上王瑶，永远都是最先被气的气急败坏的那个。

只是上一次被气到的时候沉鹿不在，她还能立刻上手找回场子。

“来啊，谁怕谁啊！”

今天王瑶穿了一身还算淑女的装扮，这个时候一下子因为炸毛将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假象毁于一旦。

女生吵起架来，别的先不说，这气势一定要是最足，嗓门也要是最大的。

再加上王瑶知道自己打不过赵云，更是要在口头上占得上风。

这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一对上那和小型炸弹的威力没什么两样。

嘴皮子上下一动，便的噼里啪啦一大堆过去。

因为动静是太大了点儿，不仅是周围的女生，就连台下的两只正在互相挑衅的队伍也闻声看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觉得自己刚才的挑衅和王瑶两人的骂战一对比起来，输得彻底。

宁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边都还没有打起来，那边倒先热闹得吸引了众人成了别样的焦点。

“啧，你们淮南一中的女生可以啊。看着这么小一只，骂起人来倒是比男生的嗓门都要大。”

尽管顾铤没怎么听清楚王瑶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少女小小的身体里有大大的能量。

几乎都要把赵云的声音都给压完了。

这话乍一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细品便会发现对方话里有话。

语气也带了点儿嘲讽意味。

说什么嗓门大，更准确来说可能更像是在说王瑶泼。

王瑶是宁轩的朋友，他听到顾铤这么说了后眉头皱了皱。

“她是我朋友。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也不是个挑事的人。”

少年拍了拍手中的篮球。

“我看你们学校那位一头红发，看上去才是真的会找事的。”

顾铤自然听出了对方话里有刺儿，不过也没说什么。

因为赵云不是他什么人，顶多因为那头红发太惹眼，打球的时候在观众席上一眼瞧见过几次而已。

刚才他那么说也不是帮少女说话，只是单纯的想要刺一刺宁轩。

两队打球，自然火药味比较重。

沉鹿也没料到自己只是顺口觉得奇怪多问了一句，结果倒成了两个人骂战的导火线。

她就坐在两人的中间，两人嘴巴从刚才对上时候就没有停过。

好几次那唾沫星子都要溅到她脸上了。

“你们……”

沉鹿开口想要制止她们，让她们停下来。

周围的视线都落过来把她们当猴看了，她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而少女试着唤了两三次，都被她们两个的大嗓门给全部盖住了。

马晴也受不住了，上前想要去拉开她们两个。

结果她手刚一碰到她们两个，王瑶倒还好。

赵云可能不大习惯别人碰她，动作和反应都很大。

直接用力将马晴给甩开了。

只是甩开，倒也没打人什么的。

只是马晴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下，脚下失了平衡没站稳，往后面倒了下去。

沉鹿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马晴。

然而她站起来的时候忘了旁边还放着一罐可乐。

“啪嗒”一声全然洒在了座位上面。

她手上也溅到了一些可乐，好在衣服上没有弄到。

“谢了鹿哥。”

马晴站稳了之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还准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瞥过去便看到了沉鹿沉下来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连空气都似乎跟着凝结了下来。

王瑶和赵云也反应过来，她们都是感受过沉鹿怒火的人。

自然也不敢再往木仓口上撞了。

这是她自己弄倒了，也怨不得别人。

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继续臭脸就对了。

沉鹿掀了下眼皮，她看向赵云。

那一眼像是抵在喉咙上的冰刃一样，很是骇人。

“有，有话好说，别动手！”

“大不了我赔你一罐可乐不就成了……”

她瞧着对方惊恐不已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被噎住了。

“我没打算揍你。”

沉鹿顿了顿，她指尖微动。

“纸。”

听到只是要纸，赵云心头那块大石头一下间落了地。

放松下来了之后，她这才留意到了城北女生们正用特别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为别的，而是震惊于赵云对沉鹿的态度。

像是儿子碰上老子一样害怕。

赵云在城北的地位，和沉鹿在淮南的地位等同。

都算是女校霸。

只不过沉鹿把校霸这一称谓做到了极致，全校男女之中无敌手之外。

甚至在周围好几所学校都颇有恶名。

城北的女生不知道沉鹿，是因为沉鹿无论在以前还是在现在都很少打女生。

倒是下面城北校队的一个男生认出来了少女。

“这，这不是你们淮南那个女校霸吗？卧槽，她也来看比赛？”

“什么女校霸？哪儿呢？”

一旁的男生顺着淮南那边女生坐着的地方看去。

只见到了小个子王瑶，还有脸上有些婴儿肥的马晴。

他看过去的不是时候，沉鹿刚接过纸巾正在擦拭着座位上的可乐。

她低头背对着篮球场，除了那头鸦青色的短发利落细碎之外。

他们瞧不见沉鹿长什么样子。

“那个小矮子？还是那个年画娃娃？”

“……你起绰号的能力真是一日千里。”

那个认出沉鹿的男生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

“都不是。”

“是那个背对着我们的那个。”

沉鹿以前的模样倒是很有说服力，红发浓妆，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学生。

和赵云走的是一个路数。

此时她穿的无比正常，白短袖外头搭了一件浅蓝色牛仔外套。

长腿笔直，脚踩着一双小白鞋，看着干净又利落。

尤其是沉鹿长的高，一米七的个子在一众女生堆里更是鹤立鸡群。

和赵云的一头红发一样，她只是这么站着就足够显眼。

浅淡的阳光落下来，少女整个人就像是在聚光灯下一样闪闪发光。

顾铤也顺着那个男生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

只是抬眸看了一眼背影，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兄弟便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哟可以啊，至少这背影我给打满分。多一分也可以，不怕她骄傲。”

“得了吧，别这么早急着打满分，没准人是个背影杀手呢。”

“到时候转过来这不打脸了吗？”

两人一唱一和的，把场上的人都给逗笑了。

“那群男生在笑什么？”

王瑶一脸莫名地看了过去，留意到他们的视线是落在沉鹿的身上，更是瞬间不满。

“妈的，什么猥琐玩意儿也敢这么看我鹿哥？”

沉鹿在下面人吹口哨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动静。

她听到少女这么一说，将擦拭完可乐的纸巾放在了一旁的垃圾袋里。

而后回头凉凉地看了过去。

没什么情绪，只是这么简单一扫。

下面的人骤然没了声。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刚才他们还在嘲笑对方没准是个背影杀手。

结果人一转过来便直接给他们一套取向狙击。

其中一个从一开始便认出沉鹿来的人反应没其他人那么大。

“想不打吧，人不仅背影杀手，正面也是。”

“直接双杀。”

宁轩抱着手臂，瞧着他们一脸怔然的样子，不屑地这么耻笑了一声。

他这么说着，刚准备再嘲讽几句的时候。

发现一旁站着的顾铤在大家都差不多缓过神来的时候，他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这个时候宁轩想起了刚才和王瑶说的话，再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没想到小道消息竟然是真的。

顾铤瞧着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喜欢的不是什么小娇花，而是冷面白蔷薇。

“喂，回神了。”

宁轩抬起手往他面前挥了挥手。

“别看了，人有楚宇衍了，再看也没你什么事。”

“？！她有男朋友了？”

顾铤猛地看向对方。

“楚宇衍，就那个小白脸？他也配得上她？”

“没，她没男朋友。”

宁轩抬起手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面颊。

“只是我吃[沉宇落雁]，嘿嘿嘿。”

“……什么玩意儿？”

“害，你怎么这么土？就是cp名呀。你没发现这是由他们两个人的名字组成的吗？”

顾铤沉默了一瞬，大致上是领会到了其中意思。

他想明白的同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抬眸往沉鹿所在的方向看去。

少女一直五感都挺敏锐。

对方视线一落过来，她便也循着看了过去。

顾铤和楚宇衍性格完全不一样，他和沉鹿的视线对上了之后，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甚至更加正大光明地注视着少女。

少年生的好看，剑眉星目。

墨玉的眸子里盛着阳光，还有沉鹿的模样。

而且，那视线直白灼热。

像是野兽一般。

沉鹿指尖微动，在注意到他眼神里的情绪后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志在必得，擅自将她当做一种将得的所有物一般。

看上去傲慢又无礼。

不过顾铤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眼神的直白，他朝着沉鹿咧了咧唇角。

没有立刻走开，似乎在等着沉鹿的回应。

“……鹿哥，他的眼神好可怕。”

王瑶咽了咽口水，被对方那灼热的眼神给吓到了。

若是之前对他还有些肉体上的旖旎想法，此时在瞥到那野兽般的侵略视线后完全荡然无存。

一般的女生都会害怕或者对这样的眼神感到不适。

沉鹿留意到了王瑶说话时候声音微微颤抖。

她抬起手揉了揉少女的发顶，而后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视线落了过去。

似王登于王座之上。

高高在上，又冷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