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家长会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六点的样子。从五点钟开始，总共开了一小时。

夏天天暗得晚，等到开完会从教室出去教学楼的时候天还是亮堂一片。

甚至还没有看见天边橘黄色的晚霞的暖光。

沉呦呦一手牵着沉呦呦，另一只手牵着白月初。

旁边站了一个陆谨行。

大约是他们四个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生的好看，来来往往好些路过的家长和孩子都下意识往他们这边多看几眼。

有的也只是习惯性从众看了下，而后很快地收回视线。

这样的还算礼貌。

其中有个别的大人看到沉鹿后，又瞥一眼陆谨行。

然后最后把视线落在了白月初和沉呦呦两个小孩子身上。

最后用隐晦又惊讶的眼神又极快地看向沉鹿，再低头小声说了句什么。

尽管那些人距离少女挺远，她也没有什么顺风耳。

可她又不傻，联系前后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又在低声窃窃私语着什么。

沉鹿的脸沉了沉，眯了眯眼睛警告意味地扫了他们一眼。

在他们慌忙离开了之后。

她嘴角抽搐了下，觉得又无奈又可笑。

“沉鹿怎么了？他们怎么那样看着你呀？”

小孩子对周围的视线特别敏感，从最开始时候就觉察到了那些人的眼神不大一样。

只是她不明白什么意思，见他们人走了之后这才轻轻拽着沉鹿的衣角问。

“哦不对，他们还看了陆叔叔。”

“好奇怪哦，咱们又没有得罪他们。”

“……因为他们把我们四个当一家人了。”

沉鹿这么回答了沉呦呦更不明白了，她歪着脑袋看向沉鹿和陆谨行。

“就算我们是一家人他们也不该那样瞧我们呀，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说到这里沉呦呦皱了皱鼻子，气的鼓了鼓腮帮。

“这样好没礼貌哦。”

“沉呦呦你好笨哦，他们才没有因为以为我们是一家人才那样看我们的，大人没有那么无聊的。”

白月初原本以为沉呦呦能够明白。

不想少女都说得算直白了，可她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

“他们是以为沉鹿姐姐这么小就有我们两个孩子啦，以为沉鹿姐姐是我们的妈妈。”

小女孩说着，又抬起下颌往一旁站着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的陆谨行那边看。

“然后陆叔叔是咱们爸爸。”

沉呦呦这下子听明白了，不过还是挺惊讶。

因为自己刚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上去。

“那他们眼神真不好，比林老师还差。沉鹿怎么看也不像是当妈妈的人嘛。”

她只说了沉鹿不像，但是并没有否认白月初刚才说的[陆谨行是爸爸]这句话。

刚才在林夏那里中了一木仓的陆谨行，这个又被沉呦呦无意中伤，给狠狠插了一刀。

许是注意到了陆谨行的神情微妙，沉鹿牵着沉呦呦的那只手稍微用力捏了下。

小女孩一愣，抬头看了过去。

见沉鹿示意自己不要说话。

她眨了眨眼睛，用空着的小手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收到了。

“陆谨行，你不去二班那里签一下字吗？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以为是陆谨行忘了，沉鹿想起来这事后出声提醒了对方。

“不用。有林言洲在，他会帮我签字的。”

男人对林言洲极为放心，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不去会出什么事情。

“刚才林言洲给我发了消息，他说他签了字会去校门口那里等我。”

“不介意的话，一会儿我送你们回……”

说到这里陆谨行一顿。

老周经常开的那辆车子加副驾驶一共只能坐四个人。

“没事，你不用管我们。你先带他们回去吧，我们坐校车回去就成。”

陆谨行心下默默思筹着，下一次来的时候让老周开一辆容载人数多一点儿的车。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孩子们都没吃晚饭，而且还有家庭作业要做。

的确不能多逗留。

“好，那我今天先带他们回去。你们三个回去路上小心点。”

陆谨行说话的时候手机“嗡嗡”震动了下，估计应该是林言洲他们已经到校门口那里等着了。

他朝着沉鹿微微颔首。

结果刚走了几步，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骤然停住了脚步。

被突然看着的沉鹿一愣，疑惑地看了过去。

无声询问对方还有什么事情。

陆谨行长睫颤了下，然后指尖微动点了点手机。

“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报个平安。”

沉鹿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听只是发消息报平安这种。

她哑然失笑。

“好，你也是。”

“……嗯。”

陆谨行看着少女唇角浅淡的笑意，好一会儿。

喉结一滚，沉声这么应了一声。

直到男人转身离开，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后。

白月初这才拉了拉沉鹿的手。

“怎么了？别担心，我一会儿先送你回去。”

“不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啦。”

小女孩摇了摇头，小卷毛也跟着擦了下沉鹿的手背。

酥酥麻麻的，很痒也很柔软。

“沉鹿姐姐，陆叔叔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呀？”

“没有。”

“你问这个干什么？”

尽管这个问题沉鹿之前好像也好奇问过，不过她是大人。

可这个问题被一个六岁小女孩问起来还是有些突然。

“是你家里有什么亲戚表姐想给他介绍？”

少女想到这种可能性一顿。

“不过他应该不是那种喜欢被人介绍对象的人，你有什么小心思心里想想就好，别胡来。”

“没呢没呢，我家里没什么表姐。”

白月初表情严肃，很是认真地解释道。

她的性子有些早熟，看什么也比沉呦呦要通透清楚点儿。

“而且，陆叔叔应该也不需要人给他介绍。”

“沉鹿姐姐，我觉得他喜欢你。”

“……好了，打住了。越说越离谱了。”

沉鹿在听到这话后的的确确是噎住了那么一瞬。

但并没有把白月初的话听进去，更没有当真。

童言无忌，小孩子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大约是因为受到了刚才那些人的影响，白月初也莫名觉得沉鹿和陆谨行有cp感之类的。

“真的，我没乱说……”

见沉鹿微微皱了皱眉，白月初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不甘心闷闷地嘟囔了一句。

“沉鹿姐姐，你就是当局者迷。”

“嗯不错，你比沉呦呦有文化。”

沉鹿并没有顺着白月初的话说下去，而是从中揪了个成语转移了话题。

“要是她说个成语，十有八九用不准，有的甚至还都说不对。”

“才没有！我语文可好了！我会背好几首唐诗！”

沉呦呦捏着小拳头锤了下沉鹿，力道不重。

不过足够表达出她的不满情绪。

“沉鹿我警告你奥，你不许踩一个捧一个。”

“你放心，我只会实话实说。 ”

小女孩鼓着腮帮，下意识气得想要用拳头砸沉鹿。

可是又因为自己力气比其他小孩子要大些，怕控制不住力道。

她转而用脑袋，像是个钻子一样转动着蹭着沉鹿。

牛顶人一样。

“我今天一定要给你点儿颜色看看，叫你欺负我！”

两人这样的斗嘴几乎算是日常。

她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落在白月初眼里惹得她心下一阵羡慕。

她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弟弟妹妹。

家里就她一个孩子，父母长期外出不在家。

和之前沉鹿家一样，陪伴白月初最多的是家里请来照顾她日常起居的保姆阿姨。

今天白月初其实完全可以叫保姆阿姨过来给她开家长会的，她的父母也是这么委托对方的。

只是白月初死活不答应，临走前还再三给保姆阿姨说了不许她来。

在她看来，保姆阿姨就是保姆阿姨，是不可能代替爸爸妈妈的。

想到这里，白月初沉默的将视线从沉鹿她们两人身上移开。

之后的一路，出学校到外面路边等校车的时候。

小女孩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沉鹿视线所落的地方，大多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孩子和家长一起回家。

她瞧着白月初这个样子，不难猜出对方为什么突然失落。

然而白月初并不是她的妹妹，她不是对方的亲人。

这些事情就算安抚再多也没用，。

“沉鹿，晚饭回去我们吃什么呀？我不想吃青椒，你昨天已经做过了，今天就不要做它了好不好呀？”

沉呦呦完全读不懂空气，依旧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典型的没心没肺。

“那你想吃什么？满汉全席没有，我厨艺有限。”

怕沉呦呦又提出什么让她无从下手的菜品，沉鹿赶在对方回答之前先这么说了一句。

“唔，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一道菜，叫什么菠萝咕噜肉。”

她一边说着，一边咽了咽口水。

“我想吃这个。”

“不会，下一个。”

“那，那红烧鱼呢？”

“……也不会。”

沉呦呦瘪了瘪嘴，对于沉鹿的回答感到特别失望。

“那你会什么呀？你会的就那么几道菜，我跟它们就跟大宝天天见一样……”

“我都没嫌你做的不好吃，你也迁就我一下，偶尔学个新菜给我换换口味嘛。”

很好，没有和以前那样一有不满意就胡搅蛮缠哭闹耍性子了。

现在有长进了，知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前后逻辑严谨，还挺有理有据的。

至少沉鹿听着，尽管有点儿麻烦，但是对于沉呦呦的请求还是可以稍加考虑考虑的。

“成，看你态度这么好的份上，我答应你。”

沉鹿指腹摩挲了下下巴，然后垂眸看向沉呦呦。

“既然你忍受了我做饭不好吃，那我们各退一步，我也让你一次。”

“你刚才说想吃红烧鱼对吧？”

“嗯嗯嗯，沉鹿你要给我做这个吗！”

沉鹿摇了摇头。

“红烧我不会，我顶多给你做个清蒸鱼。”

小女孩听了之后急坏了，她跺着脚抗议着。

“你骗人，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呀！你明明刚才还答应得好好的！你不能变卦呀！”

“白月初，你也在，你也听到了对吧！”

怕沉鹿不认账，沉呦呦立刻焦急地询问白月初。

“沉鹿她刚才是不是说什么要和我各退一步？”

前一秒还因为妈妈爸爸没来接自己，沉浸在失落悲伤之中的白月初突然被cue。

她一愣，完全没有怎么听沉鹿和沉呦呦之前说了什么。

“我，我没听清。”

“哇，白月初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能因为喜欢沉鹿就帮着她说谎呀！这样你就不是个好孩子了！”

“没有，我还是好孩子！”

真的没听清楚的白月初百口莫辩，而后慌忙拽着沉鹿的衣角求助。

沉鹿轻轻拍了下白月初的脑袋，另一只手捏了一把还在愤愤不平的小女孩的脸颊。

“人刚才在想事情的确没听清楚，别胡说。”

“还有，我也没说话不算数。”

少女扯了扯嘴角，那模样瞧着莫名有些痞气。

“我的确说了各退一步，也确实做到了。”

“我刚才的确退了一步。”

沉呦呦看着沉鹿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她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下之前两人的对话。

“你退一步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臭沉鹿！你又忽悠我！”

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后，她越发觉得自己被骗了。

在看着沉呦呦即将发作的时候，沉鹿冷笑了一声。

“怎么忽悠你了？”

“红烧不会，鱼会，给你留了个鱼。”

少女弯腰和呆愣住了的沉呦呦对视着，然后勾唇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

“你品，你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