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生闷气 我往后不与你以外的女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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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
影卫半跪在地上,听得上头略显迟疑的一声,惊愕之中,似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喜悦,再一瞬,尾音却转为慌乱。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耳畔风声一厉,一柄匕首被随意抛在地上,而方才持匕首之人已经展动身形,疾奔而去。
*
城中,相府。
棠音正坐在自己的闺房里,素手捻着针线,正小心地给一只绣着五色鸾鸟的香袋收口。
今日里昭华受惊,她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在回府的路上,便想着亲手做一件礼物送到玉璋宫里去,也好让她展颜。
本想着是送一炉亲手制的熏香,但转念一想,年节时刚送的那炉梅花香想来还未燃尽,再送,便有些多余了。
而其余的东西,一时半会做不完。若是去买,便又失了几分心意。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送一只香袋过去。
她的绣活并不算好,因而香袋上的五色鸾鸟自然是寻了绣娘绣的,但里头的香药确实她亲自配的,都是根据昭华的喜好来。
眼见着就差最后几针的时候,窗楣却被人轻叩了一叩。
棠音下意识地抬起眼来,却见李容徽面色微红地立在窗楣外,气息仍未喘匀。
棠音没想到宫中的庆功宴还未到午膳时便已结束,更没想到他会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来闺房寻她,一时间,倒是轻轻愣了一愣,不曾开口。
李容徽的视线却落在她手里正在收口的香袋上,浅棕色的眸子里升起期许,唇角微抬:“送我的?”
棠音听他一开口,便想起今日天香楼上,京城中怀春少女们看他的眼神,又想起他丢了一把匕首过来,险些伤到了昭华的事,怎么想都有些置气,索性一把将香袋收进了怀里,冷淡道:“不是。”
李容徽愣了一瞬,放轻了嗓音:“生气了?”
棠音没理他,轻蹙着秀眉走到一旁的多宝阁边上,将压在上头作为遮掩的一大堆绸缎挪开,取出底下一柄乌刃的匕首。
接着又往长窗边上走了几步,一把将匕首搁在窗楣上,抿唇道:“你的匕首。”
李容徽没接匕首,只低声解释道:“棠音,你别生我的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这句话一出口,面前小姑娘一双朱唇却抿得更紧了,连秀眉都紧紧蹙起,显是生起了闷气。
今日可是她亲眼看见的,他任由满街的姑娘看着,还丢了一把匕首过来,险些伤到了昭华。
不是这样,又能是怎么样呢?
李容徽还想解释几句,却听’嘭‘地一声钝响,长窗在他眼前合拢,紧接着又是’咔咔‘两声,是自里头上了插销。
李容徽还是第一回 见棠音如此,心中一阵慌乱,却也不敢强闯,只能隔着窗楣一声声和小姑娘道歉——
“棠音,你别生气。”
“方才我没认出那是昭华,还以为是什么凶徒,情急之下,才出了手。”
“我本也没想伤她,只是想让她离你远些罢了。”
“我往后再不这样了。”
见闺房里始终没有半点响动,李容徽这才真正慌了神,生怕小姑娘从此渐行渐远,再不搭理他了。
若是失去了棠音,那无论之后他身在边关,还是金座之上,对他而言,都只是置身于阿鼻地狱,不见天日。
再不迟疑,指尖一抬,将窗楣上的匕首拾起,一褪,去了刀鞘,冰冷的刀锋就搁在自己的颈上,寒意透骨,但他的语声却并不发颤,低醇如往日:“棠音,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大盛律法上,也写了杀人偿命。既然我险些伤到昭华,那我愿以命相抵。”
他说着,语声放低,像是在求得她的原谅:“只是,你能不能,别再生我气了。”
话音方落,便听见闺房内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旋即长窗自内打开,露出小姑娘神情慌乱的小脸。
当小姑娘的视线落在他架在脖颈上的匕首上的时候,瓷白的小脸更是白下去一层,只连声慌道:“你快把匕首放下,谁说要你偿命了?”
她说着,见李容徽只是定定看着她不动,忙试探着伸过手去,想将那凶器夺过。
就在她的指尖将要触及的时候,李容徽这才醒过神来。生怕手里锋利的匕首伤到她,忙将身子往旁侧一退,指尖垂落,转瞬便将匕首归了鞘,笼着薄雾的浅棕色眸子里,又铺上了一层光亮的笑影:“棠音,你肯理我了?”
棠音这才反应过来,一双秀眉蹙得更紧了,隐隐有几分生气:“你骗我出来!”
眼看着她又要关窗,李容徽遂伸手去拦。
棠音没料到他会如此,想去拢槅扇的手来不及收回,正落在他冷白的手腕上,还下意识地收拢指尖握住了。
棠音愣了一愣,甫一醒过神来,忙慌乱地松了手,将手指给收了回去笼在了袖中,面上生出一丝红晕:“我不是故意的。”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之前去护国寺时,马车里的事,一张小脸更红了:“我不是有意要轻薄你的。”
她话音落下,一只冷玉般的手腕已送到了她的跟前。
李容徽将袖子往上撩起,赤露出自己肤色冷白的手腕与精致的腕骨,语声低低的:“只要你不生气。”
“由你轻薄。”
他这句话一出口,棠音顿时连一双耳珠都红透了,面上烫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红意渐褪,秀眉紧蹙,似有几分生气:“你与其他女子,也是这般说话吗?”
“不是。”李容徽眸光轻轻一抬,略想了一想,旋即认真道:“如果你在意的话,那我往后不与你以外的女子说话。”
“天底下除了男子便是女子,若是你不与女子说话,那岂不是有一半的时间开不了口了?”棠音抿唇不信,轻移开视线,看着远处一株开得正盛的海棠,好半晌才又轻声道:“今日里赈灾队伍进城的时候,满京城的女子都在看你。”
原来是在意这个。
李容徽终于明白过来,眼底笑意愈浓,轻声道:“那我下次戴着幕离出去,不让她们看。”
棠音终是忍俊不禁,轻轻笑出声来,唇边浮起两个清浅的笑涡:“哪有男子戴幕离的?”
李容徽略想一想,又道:“既然女子可以戴,为什么男子不行?”
棠音深想了一想,也慢慢开口:“男子确实是有带幕离的,但大多是因为貌丑,或是要掩饰自己的身份,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而女子——”
而女子却是要遵从于礼法,但凡出身于礼教严苛之家,不戴上幕离,是不给出去见人的。
且这还是近几年来民风开化所致,若是时间倒退到十数年前,女子不戴幕离上街,是要被人诟病,影响婚嫁的。
李容徽见她若有所思,便也轻声道:“这世间礼教总是偏颇男子,却对女子有诸多束缚。无论是言行,礼节,还是婚嫁,皆是诸多严苛。”
他顿了一顿,将自己将要开府的事与她略微一提,又轻声道:“等府邸建成,我的皇子府中,便没有这些老旧的规矩。”
他说着,抬起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小姑娘:“若是来日,我明媒正娶一人,定任她所为,不加禁制。”
“男子能有的一切,她只会比之更甚。”
棠音方才有些出神,没曾听出他话中深意。只轻轻颔首,若有所思地将方才想到的一些散碎事说了出来:“也是,如今的世道确实偏颇。比如男子,除正妻外,还可以纳三四房小妾,而女子却不行。”
李容徽微微一愣,面色一寒,指尖骤然收紧。
这是想纳面首?
棠音仍旧细细想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男子还可以七出之条休妻,女子却也不成。”
李容徽眸底暗色翻涌,指尖用力至骨节青白。
这是不但想纳面首,还想将正室休弃?
棠音没看他,又想起了什么,略有些赧然,便放轻了嗓音道:“男子还可以逛花楼,眠花宿柳——”
“不成!”李容徽再听不下去半句,冷玉似的面上笼了一层寒霜,咬牙强忍着怒气:“你方才说的这些,都不成!”
“怎么不成?”棠音觉得奇怪,讶然道:“可这些,明明是男子们常做的。”
李容徽一窒,抬起一双暗色翻涌的浅棕色眸子看向她,一字一句道:“我不做这些。”
“所以你也不能。”
“我?”棠音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可是——”
可是她并非男子,要如何三妻四妾,如何休妻,又如何眠花宿柳?
李容徽却以为她是要重复他方才说的那句’男子能有的一切,她只会比之更甚。‘,一时间眸底暗色愈浓,胸口一阵滞闷。
可说出来的话,他又不能收回去,只能硬生生抢在棠音前面,强压着怒气咬牙开口:“宫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像是生怕听见棠音开口问他要面首一般,以比平日里更快的速度翻上了相府的马头墙,迅速消失在棠音的视线里。
棠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愣了一瞬,半晌才轻侧了侧脸,有些纳闷地想——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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