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珞并未说的很明显,但是以温仁军的政治觉悟而言,哪里会不明白陈珞这是在表达自己不满呢,同时也传递给他一个信息,就是云山市市政府方面,不能太过分了。
陈珞从来都是一个相当强势的人,当初温仁军初降云山市的时候就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从来都不会觉得陈珞好糊弄,甚至都不敢去糊弄,但是这事,该怎么回答?
温仁军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借着缓冲的机会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吐出一口浓烟,温仁军这才道:“我想我是听懂你的意思了,所以也没必要假惺惺的做官面文章来敷衍你,当初顾书记在市政府会议上拍板将春江河河域的治理丢给曙光集团的时候,市政府的很多官员都很有松了一口气,终于将烫手山芋扔出去的意思。”
“为官之道,说是为老百姓做了多少事,那都是空话假话,大部分的人,都还是为了自己捞政绩,春江河河域治理的事情,因为是顾书记拍板的缘故,将来自然是要算在顾书记的头上的,可是,顾书记很快就要往上走一步,这几乎是定下来的事实,这份政绩,有还是没有,几乎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很多人为此,都心里不太平衡了。”
“顾书记刚正不阿,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看清楚这些人的心里想法,自然不会甘愿将这份政绩送出去,一开始的时候众人是有怨不敢言,可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因为春江河的河域治理遇到了麻烦。”
“当初那些对顾书记有怨气的人,这个时候,自然都是争先恐后的跳了出来,再加上市政府财力的确吃紧的缘故,致使顾书记的压力陡然变大,事后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顾书记和我商量之后做出来的。”
说了这话,温仁军的嘴唇有点干,端起杯子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水喝掉,然后看向陈珞。
这件事情,一开始是董倩告知陈珞的,和温歆颜谈话的时候,才牵涉到副市长乔振亮,其实当初陈珞表面不说,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点不满的,一个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的政府,想不让人失望都不行,却没想到,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个因素。
沉吟一会,陈珞道:“顾书记还说了什么没有?”
温仁军叹一口气:“今天我来之前先去了一趟顾书记那里,来见你,也是顾书记的意思,他让我好好和你谈谈。”
自然,还有一个原因温仁军没有说出来,顾正往上走快要定下来了,云山市市委书记这个位置,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竞争非常的激烈。毕竟云山市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依照这种形势发展下去的话,过个两年的时间,从地级市升级为大市是很有可能的,那么一来的话,市委书记这个位置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顾正此次往上走,级别上虽然有变化,其实还是一个类似市长的角色,可是,如若温仁军能够很好的把握住这次机会,争取到足够多的筹码能够在顾正走的时候坐上顾正的位置的话,那么他的身份,可就是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混迹官场之人,除非是真的老糊涂了,不然谁都想进步,而进步,是要靠实力靠背景靠政绩来说话的,温仁军现在是不能指望温家了,那么只能自己努力做好当下的一切。希望借着这一股东风,扶摇直上。
陈珞此时也没专门去推敲温仁军的心思,而是在想顾正这么做的意思,顾正一开始将春江河河域治理的事情交给陈珞去做,本身就是在给陈珞施加额外的压力了,只是那个时候,顾正应该是没私心的,而是真正的,想在临走之前,为这座很有感情的城市做一点事实,可是随着事件的进展,却是遇到了这样的麻烦,这是顾正一开始所没能料到的,因为因为他的疏忽,使得曙光集团承受损失,顾正对此想必是有点愧疚的,这才会让温仁军特意前来见他一面,就这件事情解释解释。
陈珞对春江河河域治理过程中的拆迁方案早就和温歆颜达成了共识,一致将彼此的损失降到了最低,本就没过多的怨言,此时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部都理顺了,那自是更不会有什么不满,只是让他有点遗憾的是,顾正不是自己来,而是让温仁军前来。
当然,陈珞也知道,顾正这么做不是没意义的,春江河河域治理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压力,而这压力,很大一个程度上转嫁到了陈珞的身上,这个时候,顾正必须联合温仁军一起来对抗来自内部的压力。
另外一个原因应该是因为顾正要离开的缘故,正在寻找接班人,温仁军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他和陈珞之间的配合默契度怎么样还需要观察,这一次,正是很好的一个机会。如此以来,也算是留下一个伏笔,让温仁军承他一个人情,今后在云山市,多给陈珞一点助力了。
想到这一点,陈珞就是暗叹一口气,自己的这个便宜干爹,对自己,可以算是真的很不错了。
多余的话,陈珞也没什么兴致说了,淡淡的回应道:“我知道了。”
温仁军见陈珞这样子,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亲自给陈珞倒上茶水,道:“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情我是记下了,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能够做到的话,一定推卸不做。”
温仁军此话,算是给陈珞一个承诺了,说的相当的坦荡,要知道官场中人最忌讳的就是承诺,可是温仁军还是说了出来,和陈珞之间处理好关系的意图,算是相当明显。
陈珞微微一笑,朝他举了举杯子:“干杯。”
……
房间内,浅浅的压抑着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响起,随着最后一声低吼从喉咙里发出来,两个人一起到达极致,陈珞这才满足的翻过身,躺在了一旁。
脸色红润的董倩,拖着酥软的身子下床,到浴室冲洗一下,拿过热毛巾来轻轻的给陈珞清理卫生。
用手摸了两下,发现陈珞那活儿又有扬头的趋势,董倩吓一跳,赶紧跑回浴室去了,惹的陈珞开心的笑。
重新躺回陈珞的怀抱里,董倩轻声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么兴奋?”
陈珞拿过床头的烟点燃抽了一口,这才道:“今天下午和温仁军见了一面,谈了谈春江河的事情。”
“谈的怎么样了,他说什么了?”这事,当初董倩告知陈珞的时候,可是相当的不满的,连带着将温仁军也怨上了。
陈珞轻笑道:“温仁军还是很不错的,相当的大气。”
“这意思是,市政府方面愿意承担责任了。”
陈珞摇头:“没有,市政府方面现在可是多事之秋,温仁军自己且自顾不暇,哪里敢将这事往身上揽。”
董倩听的失望:“我可是听说市政府方面顾书记现在基本上不管什么事了,市政府内部成了温仁军的一言堂,他怎么可能做不了决定?”
陈珞听的好笑:“官场上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大家都挤破了脑袋想进步,温仁军自然也想,他的野心还是很大的。”
董倩有点明白:“他这是要在你这里借力。”
陈珞弹掉烟灰,另外一只手把玩着董倩的丰~乳,“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听说过一句话,不见兔子不撒鹰,你呢,是什么想法?”董倩笑着问道,对陈珞的智慧,她还是很自信的。
“彼此妥协和成全吧,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想插手太深,温仁军能够进步,对我而言不是坏事,我没理由拖他的后退。”
话虽如此,董倩却是有点担心:“不要忘记了温仁军初来云山市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态度。”
“此一时彼一时,他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还是要预防着点的。”董倩提醒。
陈珞把玩着的动作微微用力,引起董倩倒抽一口气,这才笑道:“这就是我今晚会兴奋的缘故了,温仁军还是很会做人的,我和他分开之后就是接到了两位行长的电话,谈的是关于工业园的贷款事宜,银行方面不管是利息还是时间方面,都放宽了期限。”
董倩这才眼前一亮:“总算没吃亏。”
“吃亏是福,肾亏才是祸?”
“你肾亏吗?”被陈珞这么有一下每一下的挑逗,成熟的妇人,早已媚眼如丝,满脸潮~红了。
“试试就知道了。”陈珞的手压着董倩的脑袋往下,感觉到那个地方被温暖包裹的时候,忍不住吸一口气,爽!
……
十月份的最后一天,天气有点阴,秋老虎的余热,似乎一下子就过去了一般,陈珞开车经过,偶尔有见路旁的树木开始掉叶子了。
车子在一个老院子的门口停下,陈珞下车,打开后备箱将买来的营养品全部提出来,往里面走去。
新来的保姆不认识他,看着他相当的警惕:“你是谁?”
陈珞微微一笑:“我来看老爷子。”
话刚落音,就是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容:“是陈珞吗,赶紧进来。”
那保姆是云山市本地人,哪里会不明白陈珞这两个字的含义,小小的吓一跳,让到一旁,态度变得恭敬不少。
陈珞也不介意保姆的态度,毕竟老爷子身份不一般,闲杂人等,还是少来比较好。
进了门,又是一个保姆过来,这个保姆是认识陈珞的,笑着从陈珞手上接过东西,道:“老爷在里面的房间,陈少进去吧。”
陈珞点点头,往里面走去。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书房,书房里摆着六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填塞的满满的。除了书架之外,靠着窗户的是一张很大的书桌,也是分外的显眼,此刻宁老正背对着他,拿着一只大毛笔在写字。
书房的装饰很简陋,没有多余的花哨,一如宁老本人一样,简单,却不失底蕴。
听到脚步声,宁老说一声来了,却没有回头,依旧在桌子上的宣纸上挥斥方遒。
陈珞嗯一声,放慢脚步,尽量不去惊动宁老,走到一个书架旁,随意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没想到随手拿的居然是管锥篇,这本钱钟书所编的书前世的时候有一次为了泡一个文艺女青年曾刻意的钻研过一段时间,因为那个文艺女青年说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本书,只是最终陈珞还是无能败退了,因为这本专供文艺青年装~逼的书,对他而言,真可谓是一本天书。
放到书架上,又是抽出一本,百年孤独,这本还算是那么一回事了,陈珞文学方面的书读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浅尝辄止,这个时候也不是有了读书的心思,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过了十来分钟,陈珞听到宁老的声音:“心绪不宁。”
陈珞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呢,一声苦笑:“的确是有点漂浮不定,这不来聆听您的教诲呢。”
宁老笑道:“怎么,遇到麻烦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觉得自己最近功利心太重,有种刹不住车的趋势,想缓一缓。”
宁老倒是没想到陈珞会说这样的话,朝他招了招手,二人在象棋盘边上坐下,随手下了起来。
一盘棋,仅仅五分钟就结束,陈珞被杀个落花流水。
宁老将棋盘打乱:“再来。”
第二次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可是长也有限,陈珞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宁老这才叹一口气:“棋由心生,你果然是心绪不宁。”
顿了顿宁老又道:“上一次文浩来云山市的时候,你的事情都和我说了说,中海和广都的事情都听说了,当时就对他说曙光集团走的这么快,肯定会有点问题,现在一看,果然是出问题了。”
陈珞对宁老是非常的敬重的,某种程度上,这位老人,算的上是他的一个领路人,是他一步一步的,扩展开了他的背景,使得他才能如此快速度的走向如此的一个高度。
陈珞恭敬的道:“宁老有什么好建议吗?”
宁老没说话,走到书桌旁,随手将刚才写的一幅字拿开,拿起毛笔蘸了沾墨汁,浓墨重笔的写了一个大字。
“缓!”
仅仅是一个字,意思就全部都诠释清楚了。
陈珞站在身后看着,眉头微皱,没有说话,耐心的思索着宁老这句话的意思。
这话当然不是要放缓曙光集团的发展步伐,而是要放缓他内心那种急功近利的情绪,人在到达一定高度的时候,登高望远,少不得会春风得意。
陈珞在这一点算上比较刻意去约束自己了,最终还是不能免俗,陷入一种比较焦躁和极端的情绪,这种情绪,广都之行陈珞就意识到了,而后因为关凌的事情触发,及至回到云山市,因为春江河河域治理的事情,心里面又是憋一口气,如若不是温仁军特意放低身段和他解释的话,相信即便表面不说,心里面还是会有隔阂的,这也是陈珞会来找宁老的一个原因了。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陈珞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宁老,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的。”
宁老呵呵一笑:“总之一句话,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就放心大胆的去做的,你还年轻,有退路可以走,即便是犯了错误也不要紧,我是相信你的。”
陈珞点了点头:“多谢宁老的教诲。”
宁老一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中午就留下来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陈珞见着饭菜很是丰盛,大鱼大肉的,相当的油腻,有些疑惑的问道:“宁老您是知道我会来?”
宁老笑道:“其实我更加希望你不要来,但是你来了,我也不失望,人最可贵的地方就是有自知之明,这一点,你做的很好,当然,也有一些做的不好的地方的……”至于哪里不好,宁老就没多说了。
陈珞知道宁老是在教诲他,但是很多话不必说的太明白,他将来的路还是要依靠自己去走的,很多事情,都必须自己去摸索和思考。
只是单单是这一点,陈珞就是对这位与世无争的老人更加的敬重,老一辈子的智慧和心境,远远不是现阶段的他就能企及的。
吃着饭,陈珞问道:“上一次宁叔跟我说,希望您回燕京那边去,您是拒绝了?”
“燕京迟早是要去的,但是不是现在。”宁老缓缓道。
陈珞本想问问那到底是什么时候,陡然醒悟,原来,宁老心里最放心不下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曙光集团的发展在外人看来是足够的快了,放眼全国也算是凤毛麟角,但是比之那些真正的大家族大企业来,底蕴还是大大的不足。
曙光集团今后要发展,绕不开的地方有三个,分别是燕京中海和广都,其中中海和广都他都去过了,但是燕京方面,一直没有涉足,主要是那个地方水太深。
可是陈珞此时却是明白了,宁老今后肯定是要回燕京的,可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他保驾护航。
想到这一点,陈珞禁不住身体轻颤,这位老人,对他竟是赋予了如此多的情感和期望,这让他如何能不受宠若惊。
张了张嘴,陈珞要说一些感激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有些话,并不需要多说,因为他做的一切,宁老都能看到。
“我会努力的,定然不辜负您的期望。”陈珞在心里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