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邓璞玉看到论坛帖子的时候差点没捂住要从嘴里蹦出来的小心心。

他一步三喘地给闻争打电话，对方竟然还在逃杀里优哉游哉地熟悉环境。

“我的争哥啊——”邓璞玉撕心裂肺：“你能不能学会紧跟时事，关心自己，不要每次有什么新闻最后都是我报告给你的好吗？”

闻争正好一枪爆头：“……又怎么了。”

“你被爆照了！！！！”

闻争眉心一跳：“什么照片？”

邓璞玉：“……等等我的争哥，你这话我可听不懂了，就是普通的照片啊，好像是你跟谁，跟山雨欲来吃饭的照片……等等你什么时候单独跟他吃饭没告诉我！？……不不不，我是说，你还想爆什么照片吗？艳照？裸照？年少轻狂时的杀马特自拍？”

闻争：“哦。”

他第一反应是身份泄露的问题，但很快又想起来不可能。要是真的出问题了，他不可能还在这儿自由地玩游戏。

“我见不得人吗？”他反问邓璞玉一句，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左匕首又光剑，招招要害，在对方的懵逼中把人砍成了白光。

邓璞玉像这十刀八刀是砍在自己身上似的，哆嗦着说：“不是，我说，争哥……你一点都不在意被爆照吗？那我早年又跪又求地拉你你都不肯是为了什么！？”

闻争：“懒得照。”

邓璞玉挂了电话。

闻争这局打完，觉得邓璞玉差不多该消气了，才给他回过去。

“喂，您好。”邓璞玉语气平静：“邓璞玉已经气死了，现在是邓璞玉二号在接听您的电话。”

“……”闻争被他逗得想笑：“二号你好。”

“不太好。”

闻争预估错误，邓璞玉显然还没消气，声音很冷淡：“现在为您播报网络动态监测结果。您大概不知道您国色天香的魅力，从爆照后到现在八个小时，您的颜粉后援会已经在微博成立了，粉丝数二十万。”

闻争手一抖，子弹打在对面房间里那人的头盔上。他一跳反身上了房顶，蹲下独自思索一番。

“……到底是什么照片？”

“很普通的照片。”邓璞玉也惆怅了：“早知道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吃你这款，我当年硬拖也要拖着你卖脸，这样我再抱你大腿，说不定现在海景房都买十套了！”

闻争膝盖一阵疼。

中午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卖脸，这么快就被迫走上了不归路。

“对了对了争哥——”邓璞玉很快恢复活泼，贱兮兮地问：“怎么突然跟山雨吃上饭了？嗯？”

闻争沉默片刻，答非所问：“他答应帮我试着解密码。”

“哇……”邓璞玉道：“就是你爸妈留下来那个？”

“嗯。我没抱太大希望，但他说不定能给点启发。”闻争说：“只是这个而已，没聊太多。”

邓璞玉批评他：“好渣哦，没遇到他以前经常夸来夸去，动不动看看排行榜，还说什么‘他很聪明。’……现在弄到手了就‘没聊太多。’——”

邓璞玉压低声音，学了个七成像，闻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一边说一边又排了一局：“再闹我挂了。”

“我错了爸爸。”邓璞玉态度良好，乖巧说：“所以爸爸，能采访你对他到底什么感觉吗？”

闻争其实也说不上来。

但反正不会是邓璞玉傻乎乎地给柏霜做爱心小饼干的感觉。

瞎扯几句后，闻争跟他说了正事。

“轩辕天路应战了。时间定了后天晚上《逃杀》1v1，竞技场小地图。开可观战模式。”

邓璞玉说：“好嘞我的争哥，加油啊我的争哥，你现在是我们的生空之光，无数怀春少女的偶像。对了你开直播吗？”

“开吧。逃杀的观战模式好像没有第一人称。”

“我会给你宣传的！所以你现在是在熟悉地图吗？”邓璞玉听到闻争这边哒哒哒的枪响。

“不，在挣积分。”

“挣积分干嘛！？”邓璞玉大惊失色：“你要抛弃生存空间吗我的生空之光爸爸？？”

“……”

闻争从房顶一跃而下，恰恰落在两个敌人中间。矮身绊倒左边，横踢踹飞右边，接着匕首左手换右手，两道白光相继飞出，环保高效。

“不，我兑个链子。”闻争道：“脖子空的不习惯。”

邓璞玉：“…………”

挂掉电话，他又开了几局。效率极高地拿了几次第一名，闻争已经顺利进入了黄金段位，堪称火箭速度。

杀人虐菜果然很无聊，这么久玩下来，还不如最开始那个讨厌的新手有意思。

…………不。我怎么能觉得他有意思！？

闻争在心里激烈地反驳自己，并想到他那天发的誓。

一定是没能再杀他一次，才感觉遗憾。

肯定是这样的。

终于攒够积分，把扫描数据上传，他摸着脖子上的链坠，略微惆怅地下线了。

夜里，闻争久违地做了梦。

就是在这里，一样的客厅，一样的房间，家具摆设也很相似。刘女士和闻爸急匆匆地从卧室出来，一人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

他刚放学回来，打开家门。

视线很低，先扫过餐桌上，看有没有放着刘女士买回来的小点心。见没有，他才一边把书包甩到沙发上，一边懵逼地问：“你们去哪儿啊？晚上吃什么啊？”

他还没换鞋，嗅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氛。他看到刘女士眼眶微红，弯下腰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接着脖子上被挂上一条微沉的链子。

“爸妈有事，不带你出去了，等会儿给你叫个外卖吃。徐叔叔晚上过来，暂时住咱家陪你一段时间，早上也会送你上学。要听他的话。”刘女士说着，箍着他的手劲儿更大了些，他甚至觉得有点疼。

然后是闻爸。

闻爸只是和闻争对了对拳，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更多却是爽朗释然的笑。

“小争长这么高了。”

他被这不同寻常的行为搞懵了，追着出门的爸妈背影，声音清脆地问：“你们去哪里呀？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项链是什么啊？……爸？……妈？”

“…………你们去哪啊？”

“………………”

梦中情境无序翻腾，片段被剪碎，扭曲。

父母同时牺牲的噩耗传来，他在家哭到大脑一片空白。他们是为保护世界而死，是英雄，但如果可以选择，他更想有一对平凡的父母。

生活一夕崩塌，他浑浑噩噩。直到遗书带回来，他眼中才有了一点神采。

那是一张漂亮的信纸，是特殊部门统一印制的。

纸张是淡紫色的，散发着油墨香。黑字一笔一划，父母共用了一张信纸。

[小争，我们想对你说的话，就藏在离开前给你的晶片项链里。晶片储存着三道密码，第一道密码的明文，是解开第二道密码的密钥，依次类推。第一个密钥的线索就藏在你的房间里。]

[等你找到了，全部解开了，就能知道了。加油！^-^]

火舌舔上信纸。

梧桐园失火的那天，外面下着暴雨。

他无数次想冲进去，又被大人拉住，扣紧，只得一片空白地攥着自己的链坠。

火焰熊熊，明明站在安全的地方，他却觉得自己也被点燃了。焦糊味有如实质，耳侧传来刮蹭般的痒意……

等等。

痒？

闻争猛地坐起来，手脚发麻，脑袋懵了好一会儿。

“大黑？”

声音嘶哑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闻争心跳渐渐放缓，下床倒了杯水，喝完后才觉出清明来。

头顶夜灯微亮，闻争赤着脚站在床边，大黑果然醒着，换了个位置趴着。

正好在他感觉到痒的那一侧耳朵边。

手心被硌出了一道深深的坑，应该是做噩梦的时候太用力抓链坠抓的。如果大黑不把他舔醒的话，说不定会出血。

“抱歉，吓到你了吗。”闻争蹲下，扶住猫头两侧，贴上去。

额头顶额头，毛茸茸的温暖触感让人平静安心。

眼睛近距离对视，闻争朝猫弯了弯眼睛：“谢了。”

大黑偏过头，甩了甩蓬蓬的大尾巴。

***

上了两天班，金繁荣就找了两天碴。

那天在研究所专用电梯前丢了脸，金繁荣看闻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以往只是随口调笑一下不太合群的同事，这两天俨然把闻争当成了宿敌。

……虽然闻争并不很在乎。

耳机一塞，世界清静，什么妖魔鬼怪都无法阻碍他跟轩辕天路决斗的脚步。

是的，今晚，平台盛宴！

游戏论坛持续高热，Z-bkc的主播经历在这几天被翻了个底朝天。科普贴更是盖出了万层高楼，在论坛史上都能载入一笔。

Z大，三年前入行，签了爱猫直播B级约，名不见经传。

因为直播时长不够上不了好的推荐位，不爆照，不说骚话，不发红包，前期几乎是领个保底工资自娱自乐。

第一次大规模吸粉，是生存空间杰出测试员奖励【度量尺】亮相，他的实力得到观众初步认可。

之后一步步踏实前进，他以生存空间少见的“身手好”，又刚又酷，和不养猫……打出了名气。

Z大的特点，也成功使留下的粉丝沾上了他的个人特色。对主播几乎没要求，佛系，爱怎么玩怎么玩，每天跪求Z大多说两句话，粉丝们就心满意足了。

俩字：卑微。

放别人家，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是以，闻争在主播中地位不高，但粉丝粘性极强，平时弹幕也很和谐，甚至不需要他花什么心思打理。

前段时间养了猫倒是招来一波嘲讽，说他不好好经营人设，后来在粉丝们斥责“你们看看大黑那是一般的猫吗？”声中消停了。

这么个宝藏被挖出来，生存空间玩家心里还是挺自豪的。

粉丝尤其高兴，买股买涨了，三年老粉更是泣不成声，感叹儿子多老实啊，这么张脸藏着掖着好几年……

论坛里高楼盖到最后，已经开始排队呐喊。

---20345L：就算Z大输了又怎么样？我们的颜值还是赢了！生空万岁！

……

省略复制粘贴几百楼。

晚上，直播开始前半小时。

开放观战席的PK赛房间已经建好，关注这场热闹的玩家们陆续落座。

观战席围着赛场一圈，阶梯向上。但观众的视野其实可以随便调，只是做的一个气氛，方便前后左右欢呼八卦以及结仇。

北思宁排队进了观战席。

声浪入耳，各种兴奋的叽叽喳喳吵得他头昏。

找了个位子坐下，北思宁一手托腮，懒洋洋地盯着赛场里，满脸不高兴。

他发誓再也不上这个叫“逃杀”的游戏来着，但家里那个脆弱的人类说要跟别人PK。

没办法，尽管有着很不好的回忆，北思宁还是决定来看看。

想他堂堂司命妖王，什么时候受过那种奇耻大辱？被人压着，骑着，拿匕首指着……虽然现在知道这只是个幻境，那又怎么样？

他自爆妖丹的时候都没这么狼狈！

他北思宁记恨那个人一辈子！

而且他还怪我弄坏他的吉什么车，荒谬，绝对不是我弄坏的！

北思宁越想越生气，忍不住磨了磨牙，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投向了场中。

人类狡猾又贪婪，自家那个小傻逼可别遇上那天那个暴躁鬼。

北思宁担忧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