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闻争把猫喂好, 才处理了各方来电。

除了一些日常问候外, 意料之外也意料之中，有他大大大领导打来的电话。

闻争回拨过去, 本以为对方要兴师问罪，谁知却听了一阵笑声。

“难得见你有闲心管这些事。”大领导说：“其它事wendy都和我说了, 到时候对方公司来人, 你们接待一下，别的就不用操心了。”

闻争有些意外，站在窗口，入目一片橙色的天空, 他想了想问：“可以见吗？”

虽然亚空间动荡是关系全地球人类存亡的大事，但在没有爆发的沉寂期，各国暗地里还是有各方面的较量, 不可能完全齐心。战士们作为各国的军事力量，出境或进入其他国家企业就职，都有限制, 需要审核。

闻争挺喜欢游戏，如果没有这些问题, 他可能就去生存空间或者其他哪些游戏应聘策划去了，也不至于只能做个主播。

但规定和自由相悖的时候，规定永远是更重要的。

这时候大领导松口, 让他感到一丝意外。

“只是见一见，玩一玩，难道你就能被联盟国拐跑了吗？”大领导爽朗一笑：“你把自己绑得太紧了, 闻争。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除了训练上我从没有太严格地要求你，为什么你反而这么规矩？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子。”

闻争一时哑口无言，想解释，却茫然地发现自己无从解释。

教官确实没有那样要求自己，但师父有。他十岁跟着师父生活，四年后才进入部队，那时一些想法已经根深蒂固成为了习惯，不像父母在时那样自由。

毕竟师父再亲也只是师父，没有他任性撒娇的余地，而唯二的亲人已经为了更多人的存活离开了人世。

大领导嘱咐他开心地玩，随后挂了电话，大黑一跃跳上窗台，陪他向外看。

全息投影的光五颜六色洒在夜空，有时已经分不清是星星还是光点，大黑看得很投入，蓬松的尾巴时不时摇晃。

“我太规矩了吗？”闻争喃喃自语，大黑低低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即便这样，闻争还是感到一丝安慰。他从头到脚捋了大黑一把，声音微哑：“乖。”

他知道大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但现在还没有。

他要珍惜。

***

第二天，闻争带着大黑，约了邓璞玉，去容城大学图书馆。

昨天晚上wendy详细和他说了现在的情况，闻争后来又去网上看了一波论坛。

山雨欲来作弊铁证如山，官方和民间一致声讨，他本来的粉跑得七七八八，剩下一点脑袋确实残的也成不了气候，被骂得删号。

这场闹剧中尤为突出的还有两个成分，一个是趁机落井下石的轩辕天路，一个是被山雨骗炮的粉丝群。

轩辕天路后来又被嘲了一波，打卡的全去了他的故居，没新居什么事，把他气了个半死，而那些粉丝们的事，闻争看了以后十分恶心。

弄进大牢都便宜了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后来他检查私信箱的时候，看到其中一个受害者给他发了封感谢信，他难得回复了一下，说了些安慰的话，一来二去倒是知道了对方的姓名和身份。

容城大学数学系，才上大一，看对话是蛮腼腆的一个男孩子，叫简明。

闻争想起之前副本中，成美给自己说的两个关于密码的关键词，正想去容城大学的图书馆找些资料，便提了一提。

简明很热情地邀请他来，还说他请他喝咖啡。

闻争答应了，想到今天邓璞玉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又叫上了玉弟。

正好是周日，不少本地的学生回了家，校园看起来很清净。

简明站在图书馆门口张望，不时和身边高个子室友拉拉扯扯。

两人一猫走近时恰好听到他们说话，顿时尴尬。

“我自己真的可以……”

“你可以个屁，你脖子上顶的怕不是个水壶，晃一晃哗哗响。都他妈上了一次当了，还不长记性，一不小心又被迷个五迷三道的，回来哭一星期。”

“哎呀你真的好烦，这次真的不是骗子，他都上新闻了！”

“怎么，几百年前还有春晚主持人骗大学生呢，人家天天上新闻。”

“……张正和！你有完没完，这样人家看到多不礼貌！”

“已经很不礼貌了吧，约好的一点已经过了三十秒，人呢？”

“咳咳。”邓璞玉憋笑：“那啥，人在这儿呢，我们是……网友。”

那位高个子室友张正和一愣，瞬间站直，表情得体，如沐春风地伸手，外交般微笑：“你们好，怎么称呼？真是不好意思，我光顾着找一个人来的……”

“啊！”简明一推张正和，差点把人挤到楼梯下：“z大你好，啊你是大黑，真猫比照片上还威风啊，还有玉……小玉大大。”

对着他那张娃娃脸真的喊不出哥哥俩字。

寒暄一番，四人一猫都松了口气，直接进了图书馆。

简明经过昨晚，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他虽然不是个外向的人，说话也很容易脸红，但有了室友在，明显自如了许多。

又和闻争道了一通谢，简明最后差点哭出来，室友没有再怼他，默默递纸巾，看着眼睛也有些发红。

“这件事过去了，但z大，小玉大大，我永远记得你们做的事情。如果他不是以这种方式被抓，恐怕我们的事说出来，也会有不同的声音。虽然我能做的事情不多，但如果有需要，一定要来找我。”简明郑重说。

闻争不和他客气，拿手机摁了个录音键：“行，那你再说一遍。”

简明：“…………”

把卡借给闻争，说好用完送到宿舍楼下的传达室，简明和室友走在回去的路上，有点兴奋地说：“z大好帅啊，人也好有趣哦。”

室友张正和憋了个半死，在心里疯狂喷火：有完没完了！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

容城大学建校两百年，藏有历届学生的论文，这些都是公开网络中查不到的。闻争刷了卡，关键词提及书卷密码和字典密码，最终只找到两篇论文有所提及。

其中一篇只是替换密码的概论，另一篇中却有两个引用案例。

这两种在密钥的读取方法上都做了个各种不同程度的变换规则，闻争按照标准尝试过后，并不能解出答案。

但这一次他却莫名有种预感，他离解开答案越来越近了。

大黑盘在图书馆的桌上，闻争毫不在意，面前摊着刘女士那本记事本，低头拿笔敲击桌面。

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

[caoyingyouyaozhongfeihuo，helusuituanqishizhu。]

长长的密钥，有许多重复字母。

密钥的本质是和字母表一起，创建一个新的解读规则，从而使密文难以被人轻易读取。

而所谓的书卷密码，就是按照数字顺序将字母排位，再把没有的部分补全的一种设密码方式。

它的优点是可以避开高频字母的概率测试，更不容易解开。

比如第一个字母是c，就在数字1后面记下c，2=a，3=o，以此类推。

而y字母，因为出现次数多，所以他既可以用4来代替，也可以是8、11。

这一句话中的没有的字母，再接着总数字，向后挨个排序。

闻争将表制作出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终于找对了方向。

他手微微发抖，将密文的那一串数字，在这张表中找到对应的部分，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下来。

——wangyuncangaoniao，linyuanxianyouyu。

望云惭高鸟，临渊羡游鱼。

解出来了。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了。他以为那场大火，会让他这一辈子困在这条谜题中，可因为大黑的到来，因为遇到的各个陌生人的帮助，他终于拨开云雾，窥见了一缕曙光。

闻争近乎粗暴地拽下脖颈上的链子，将极细小的晶片塞进手机里的专用读取器。

输入了这行诗的字母，蓝色的页面短暂闪了闪，简陋的新页面跳了出来。

[恭喜小争，解开了第一条，很棒！第一句诗你读懂了吗？下一条的密钥就是你上一条的明文啦，这一次的密文是：fwao，rqaw，jtts，dsmm，qdqg，kqmv，rrwa。小争，加油！：）]

闻争半晌说不出话。

大黑懒洋洋地趴着，一只眼睛却半睁着看闻争，好像在观察他有没有哭。

闻争哪里会哭，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一出口说话，才发现嗓子全哑了，一激动把大黑翻了个肚皮朝上，然后整张脸埋了进去。

大黑：？？？

大黑扭动！大黑挣扎！大黑……大黑化成一滩。

怎么回事这个人，按摩得还挺舒服的，天生的才能吗。就是这个姿势真的不好！

大黑咬牙，想想又觉得自己现在是猫身，傻逼人类还当他是个宠物呢，还能怎么办，只能原谅啊。大黑这么想着，四肢愈发摊开，让之前耗尽的法力缓缓在经脉里流淌。

算了，看在他这么喜欢我的份上。

***

“早啊！”李晓婷朝气满满地进入办公室，和大家打招呼。

闻争破天荒朝她点头，并张开尊口：“早。”

四面八方的目光忽然汇聚焦点，什么情况，高冷男神说了个早！？没听错吧！

闻争也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还能让大家这样激动，愣神后又跟全办公室说：“早。”

“！！！”众人忽然沸腾，以八卦精为首的一干女同事冲向他的座位。

“闻争我们看了新闻！”一人激动道：“金繁荣他姐夫是你搞下台的吗！？”

“昨天晚上开始金繁荣再没回过我们消息，也没发朋友圈，他不会被警察带走了吧？”

“他叔叔真的犯事儿了吗？”

“我们看到那个照片都不敢认你！网上也没说真名……”

“究竟是不是你？”

闻争被问一句就朝后面仰十度，这会儿凳子脚岌岌可危地翘着，李晓婷在他后面伸手猛拍巴掌：“哥哥姐姐看你们把人吓到了！”

众人噢噢地后退，闻争喘了口气，承认说：“是我。”

大家哗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评价这件事。

“就知道老金在吹牛，哪有那种好事儿！”

“我早就想说了，可牛逼死他了，就他家里亲戚牛逼，还堂姐夫，都堂了不知道多少代了，找上门的关系能有得好？”

“就是，天上掉馅饼，掉你头上一张了不起了，还能不停地掉，你当下冰雹呢？看，这不就翻车了吗。”

“那老金还来不来啊……”

“谁知道呢，要看他有没有帮他那堂姐夫贪污吧？”

众人讨论完，集体问闻争：“闻争知道什么内幕吗，说说呗？”

如果可以，闻争真的很想翻个白眼。

金繁荣没出事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上赶着，可没少吹捧他。

可见这世界上的道理真是随你说，谁都知道正反面，需要正面的时候就说正面，夸人运气好是会投胎，羡慕不来，不做柠檬精，需要反面了又说天上不掉馅饼。

但金繁荣平常是真的烦，总是带头找他茬，闻争也不乐意帮他说话，就只说他不太清楚。

众人叹息，深感闻争即便会打招呼了，也不是个平易近人的，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闻争今天心情好，没有戴耳机，工作之余不时把那句诗拿出来看看。旁人说话聊天的声音在心情的映衬下也不觉得太讨厌了，反而挺热闹。

过了午休，金繁荣终于姗姗来迟。

见他出现，办公室的人气之星桂冠立刻被他摘下，除了闻争和李晓婷，全部冲向了门口，把金繁荣围了个密不透风。

李晓婷：“闻争哥哥……”

“你不去吗？”闻争一边打字一边问。

李晓婷腼腆一笑：“不啦，我觉得她们这样一点也不酷，还不如跟闻争哥哥学。”

闻争手上顿了顿，看向李晓婷，眼里微露疑惑。

李晓婷压低声音说：“我刚刚进单位的时候，很怕大家排挤我，他们说什么我都凑上去听……即使是我不感兴趣的话题，我也假装很赞同。他们一开始都表现得很喜欢我，说要认我做干妹妹，带我工作。但我遇到问题了，他们从来不耐心回答，最后反而是你教了我。”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还有那次下雨，你可能没注意到，我一开始问了好几个人借伞，都是之前聊得好的。他们只有一把伞，没有人邀请我一起撑。八卦精抽屉里还有一把，但她说那是遮阳专用，水会淋坏涂层，不借给我。到最后还是哥你给了我伞，我都没来得及追上去……虽然我说了很多次，但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我想学你，很酷啊。要是我实习结束能留下来，以后也成了前辈，有新人我也像你一样带他们。”

李晓婷说完，脸都红了，转头假装收邮件，把目光集中在了屏幕上。

闻争嘴角微弯，不再说什么。

金繁荣好不容易狼狈地摆脱人群，回到工位上，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枯萎。

这一次轮到别人一句接一句的问那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了，可惜他躲也躲不掉，横竖都在一个办公室，也不像闻争一样随身带隔音耳机。

“你那房子是姐夫贪污来的吗？”“你还能在单位继续干吗？”“领导有没有找你谈话？”“哎你说话呀……”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金繁荣恨不得把头塞进抽屉。

终于熬到下班的点，八卦精率先又堵在了金繁荣桌前：“别走呀老金，讲讲呗，讲点内部消息呀？”

“都给我闭嘴！”金繁荣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怒吼，众同事被吓得一哆嗦。

“就知道问问问，问问问！属苍蝇的吗！领导没找我，满意了吗！？”

“……金繁荣。”顶头领导的脸幽幽出现在门口，沿着那条小缝，直直看向金繁荣：“你跟我来一下。”

“……主，主任。”金繁荣一个结巴，手里的笔掉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