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冷战升级。

闻争晚饭前又上线等了北思宁两小时, 之后黑着脸给大黑做了丸子, 结果猫只吃了一半。

将之理解为猫精的抗议，闻争果断把剩下的倒掉。

大黑烦躁地甩尾巴, 打开电视不理人，闻争叹了口气, 穿上衣服出门。

经过客厅时大黑明显很在意, 耳朵一直追着他的脚步声转动。

出门前闻争说：“我去柏霜那儿，你在家。”交代完不过瘾，加了一句：“北思宁是个傻逼。”

“吼！？”大黑眼睛瞪大，凶光毕露, 然而大门无情关上，任他滔天怒火也无处发泄。

闻争也需要发泄一下，顺便揍柏霜一顿。

狗头军师说大美人百分百喜欢他, 让他放心告白。结果他这么一告，大美人直接原地消失。

他除了对着猫骂北思宁傻逼实在做不出更多事情来，只有柏霜能承受他的怒火。

今天的地下格斗场一号人格外多。

柏霜还是老样子, 懒洋洋歪在沙发上，长腿往沙发扶手上一架, 端得惬意无比。

闻争几步走到对面，抬腿把茶几猛地向前推，撞在柏霜在的沙发边缘, 挡住了沙发上某人下来的路。

柏霜：“…………”

“心情不好啊？”柏霜像条虫似的扭吧扭吧，从扶手那儿爬下来，又慢条斯理把茶几移回原位, 坐下：“有什么烦心事，跟哥哥讲啊。”

“邓璞玉跟你和好了？”闻争故意噎他，柏霜一脸不以为意：“你说的什么话，我们难道分过手吗？”

分手是没有，冷战倒是肯定的。但看柏霜这样，倒不像纯吹牛。

柏霜招手让侍应生过来送饮料，门开的瞬间，外面传来一阵阵鼎沸的欢呼。

“开始了？”闻争随口问了句，柏霜以为他要看比赛，让人把这间包厢的观景台打开。

热浪袭来，外面射灯刺眼，闻争一瞬被激出了一点眼泪。

“是最近来的新人 ，野路子，”柏霜解释，“打起来架势挺足，成绩也好，是本店新晋红人，有望顶掉神秘人[面具a]的神位。”

他又哈哈一笑：“采访一下，什么感想？”

闻争定定看了两局，确实野，但跟他们经过训练的人没法儿比，即使是柏霜上去不用一分钟也能收拾了那个小子。

但闻争并没有很快失去兴趣，反而微微皱起眉。

柏霜：“嗯？怎么不下去？终结狂傲新人的面具a不是应该立刻安排一场巩固江湖地位的战斗吗。”

“……有点眼熟。”闻争顿了顿：“我觉得我认识他。”

这个距离闻争看不清新人的脸，而且对方也带了遮掩面容的道具，但闻争莫名想到一个人。

虽然不可思议，但身形透露的讯息太多了。新人个子不高，身材单薄，打起来却有股不要命的戾气。闻争又看了一会儿，说：“我下去一趟。”

柏霜：“嗯？我喊经理来。”

“今天不打，别说我来过。”闻争两步跨出去，暂时搁置了把柏霜揍到墙上的计划，来到二楼走廊。

这是通往后台更衣室的必经之路。

场上败者一般会走另一条路去医务室，与胜者分开，也避免再次起冲突。久而久之，这条路散场后会迎来一条孤单的影子，已经成为了惯例。

闻争顺了一顶鸭舌帽戴着，半倚墙，在昏暗孤寂的走廊里看不清面目。

一会儿，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

来人已经摘掉了贴在眼睛周围的简单遮掩物，一头蓬松细软的头发，宽松的t恤被汗打湿，全部粘在身上，露出的肌肉精瘦而有力，带着青紫和擦伤，手上拎着一个水壶。

他来过不止一次，很清楚这条走廊不会有人，而面前的人像刻意在这里等他。

“让开。”

争斗的余韵还没有消失，他声音沙哑，气势不减，隐隐还有些跃跃欲试——似乎只要对方真的来找茬，他就能找到理由再打一场。

闻争没有说话，帽檐下的眼睛捕捉到的是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在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那种违和感。

“余晋？”闻争点名。

余晋看清的来人的脸，瞳孔收缩，真真怔住。

他无疑很紧张，汗大滴大滴的渗出来，汇成水滴往下流。

喉结微动，他下意识地抬起那只空着的手，用拇指顶住了自己的喉咙。

这是个十分怪异的动作，闻争皱眉，站直身子，刚要出口提醒危险，对方很快放下手，仿佛刚刚短短的两秒只是个错觉。

余晋像终于从惊吓中平复，头发尖还在往下滴水，整个人成了戳破的气球，气漏到一半，糅杂成了一种奇妙的气质。

他尴尬地笑了笑：“好巧啊。”想了想又说：“对不起。”

一个人选择对外用怎样的面具都是他自己的事，但“被救助者余晋”确实对不起闻争。

闻争没说别的，只问：“那天你是故意的吗？”

余晋目光轻微游移，嘴上倒是答得很快：“我一直是这样的。”

最初遇到余晋，眼前的人在乐城游乐园被人欺负，被你一脚我一脚的踩在地上。闻争不能理解一个私底下有这种战斗力的人为什么会愿意吃亏，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和他认识，就是通过那次“救人”，闻争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余晋是故意接近他的吗？

然而对方既然否认，他也没什么追究的兴趣。

“那就好。”

说完闻争抽出手，转身要走，被身后人叫住了。

“闻争。”余晋双手拎着水壶，回到了平时乖巧腼腆的状态，低声说：“今天真的很巧，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闻争唔了一声：“下次吧，你把伤处理一下。”

说完走出一小段，身后又传来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闻争开始控制不住烦躁的情绪，猛地转身：“我难道还要反过来谢谢你？”

余晋吓了一跳，脸白了白，才露出个尴尬的笑来，递出一样东西：“……对不起，我只是想说，你兜里东西掉了。”

是闻争那本不离身的笔记本，前半部分记着刘女士的买菜钱，后面有他凌乱的密码。

闻争伸手接过去，听余晋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

养了猫以后闻争再没有太晚回家过，他给柏霜发了条信息，直接往回走。

裹好围巾走在路上，眼前一道道汽车划过的流光。

已经是无人驾驶的年代，车灯的意义年复一年被质疑。

两百年前，据说每年的交通事故数以百万计，而现在，一年也不会超过十起。然而驾驶座仍然存在，如果系统故障，人类拥有紧急驾驶的权利，为此车灯被保留。

站在高处向下看，车水马龙的光华和跨越时空的过去没有什么区别。

可再过两百年呢？

闻争呼吸间一片凛冽的空气，思考漫无目的的漂游，看了半个小时的容城夜景，走回了家。

今天北思宁依然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也没有在游戏上线。

第二天，小百灵的母亲通过爱猫直播的私信联系了闻争。

既然是答应的事，闻争也不推脱，不过就是带小女孩玩一局游戏，多的也没有了。

对方态度殷勤，话中却带着各种要求，一会儿是需要在小百灵的直播间同时直播，一会儿又是不能吓到孩子，也不能全程包办，要给小百灵说话的机会云云。

闻争嗯嗯嗯全都应了，回头一个电话挂给洋河。

“小百灵？”洋河奇怪：“是那个童声领唱吧，问她干什么？”复又：“啊？？？你要带她直播游戏！？”

听完前因后果，洋河啧啧有声：“怎么不带我玩啊，你正是如日中天，这曝光机会千载难逢，我看她爹妈目的没那么单纯。能混到这个地步，人可会营销了。”

洋河给闻争科普了一下小百灵的营销之路。

最初是k歌软件起家，之后在各种娱乐圈节目里露脸，真正红起来是加入了一个童声合唱团担任领唱，并参加了一档音乐类的综艺节目。

娱乐节目完全在闻争的知识盲区里，从头到尾一个名词都不认识，囫囵着听了个大概，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带不好孩子，他父母会很麻烦。”

说得口干舌燥的洋河：“…………对。”

闻争挂掉电话后悔了三秒，决定到那天直播前，听他个八百遍的莫生气，让自己成为一个好奶爸。

幸好游戏只有孩子一个人进，闻争应该不会再和她的父母直接打上交道，放下了三分心。

根据洋河给的链接，闻争点开小百灵几个著名的视频。

第一个是她那个合唱团领唱的节选，悠扬的童声从音响里传出的时候，饶是闻争这种没有艺术细胞的人，也觉得麻了麻。

天赐的纯净声音，唱着古老的歌曲，第一段完全是小百灵一个人唱完的。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音乐演化成情境，配合现场的舞台特效，等合唱的声音一出来时，那股无与伦比的震撼确实击中了他。

没有无缘无故的走红。运作一番，小百灵有这么多的粉丝也不难理解。

约定那天晚上，成美和邓璞玉早早都上了线。

成美今天换了条粉色公主裙，比之前那件带胸甲的西幻女战士风更暴露，两条肉嘟嘟的腿，萝莉控宅男绝对把持不住。

闻争还是那身黑衣黑裤的装扮，无语片刻说：“你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嘿嘿！”成美高兴道：“今天不是要上电视了吗，穿得好看点啊。”

邓璞玉也换了身商城新出的衣服，看闻争：“万年穿同一身，脸都不捏一个，现在的直男也不这样干了吧。”

闻争：“闭嘴。”

打开直播，弹幕铺天盖地涌进来。

-may神！？？？？？

-may神这身是要结婚吗，嫁给我好吗

-又到了一年一度质疑may神性别的时候了……

-啊啊啊微博看到争哥要和小百灵一起玩！！！

-今天有小百灵，卧槽，这是什么跨界合作，我飞了，我炸了，我心爱的小百灵我的小天使，她家怎么会允许小孩玩这种恐怖游戏！？

-……恐怖游戏你妈！我们是“悬疑解谜游戏”！而且儿童模式会自动模糊血迹之类的东西，我记得好像有个分级的，家长可以开

-……第一次知道

-想知道儿童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如果是西幻副本，一株吸血藤花盆会被和谐成啥？

-太阳花吧

-？？？？

-有、有点想开……

弹幕刷了一会儿，忽然涌入了一大堆新用户，看用词都是小百灵那边的粉。

小百灵还没有开直播，微博预告后，亲妈粉们纷纷过来参观即将和她合作的幸运儿，并半开玩笑地警告这个主播“说话注意点”。

“我会的。”闻争知道马上会吵起来，先应了声。

正主都没发脾气，粉丝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但难免为这种居高临下的指点态度憋屈。

闻争适时说：“小百灵的直播间也需要你们的人气，给她送礼物，她会高兴的。”

一句话把大部分亲妈粉弄走，直播间顿时清净许多，大家又开始讨论起may神的装扮和性别来。

may·yu，曾经只是个有姓名的幽灵，尽管是夏国架构师中的骄傲，却没人认识。

在闻争这里多露了几次脸，关注度也高了起来，有喜欢的也有看不惯的，但他不直播便什么也看不到。

小百灵准时上线，刷在中央晶石大厅时，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毕竟是真人操控的游戏，连玩人妖号的都少，选各种奇怪体型的更少。成美这种看起来十三四岁的萝莉已经是一颗耀眼的星星了，小百灵穿着一身白色的仙女装，身高只到成人腰，简直就是夜空里突然降临的太阳。

怕人围观，闻争甩出一个组队，小百灵低头接了以后迅速传进了副本。

与此同时，论坛中一个帖子正盖起高楼。

***

爱猫直播论坛-全息游戏区-生存空间：

主题：[所谓女装大佬的may神，竟连大学都没上过？]

楼主：上个星期生空架构师开全息会议，答疑打分加定评级，我有基友去了，看到了may神真身，就一特别普通的宅男，看着不像游戏里这么骚的，就怀疑游戏里这个是假的。

结果我把事情一说，我一个大学同学说以前高中也有个人不可貌相的trans，还有他的照片，我出于闲得无聊给我基友看了一眼，被盖章是真人。

所以，游戏里这个可能不是假的。

但是我同学说他成绩差到爆炸，连大学都没上就出去打工了？？？

我靠，我一直觉得这种装萝莉的宅男恶心，没想到是又蠢又恶心。

1l：绿？锤？不上滚蛋

2l：lz什么意思，你是说transgender恶心？还是贬低所有不上大学的都是蠢货？

恕我直言楼主才又蠢又恶心

3l：有锤上锤，照片发发看，我鉴定看看恶心不恶心

4l：都几几年了还在搞歧视lgbt？lgbt这个词是不是历史书上才有的，楼主出土文物建议就地掩埋

5l：哎哟，人家没上大学，楼主上过，比他牛逼呢！那楼主弄个白金评级呀？恕我直言楼主你基友在评级会上拿了几颗星呀？may神又拿了几颗星呀？

红眼病滚粗

6l：…………如果是真的我要脱粉了，我还是喜欢学霸，我一直以为能做出这么多好设计的may神是学霸来着。

7l：扮萝莉就是哗众取宠，我一想到背后是个大男人我就难受，所以他以前在学校也这样吗？

游戏里好歹还是个好看的身体，你们想想一个成年男性做那些蹦蹦跳跳的动作……

对不起告辞

8l：没锤就是楼主造谣，造谣一张嘴，举报不谢

9l：同，没锤就举报

…………

59l：我是楼主，本意是八卦一下，没想到这么多人不信，我找我同学要了照片，你们may神长这样[贴图]。

顺便又问了问我同学。

你may神黑历史在学校无人不知，性格奇葩，惯会装可怜，从老师和同学手里要好处，同时勾搭好几个富二代，后来事情败露被揍了，十分牛逼

60l：？？？？？？照片看不出绿茶属性

61l：好模糊！这是偷拍的吧，我要高清啊！ps好普通，还好不是个胖子，太胖我是受不了的

62l：好矮，不愧是个trans？有没有裙装照片给我洗脑

63l：楼主好大的恶意……人家怎么招你惹你了，还是你的“基友”是你自己？话说基友到底几星呀嘻嘻

64l：人肉死全家

65l：别顶了快沉吧

…………

362l：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吃瓜贴里看到认识的人！？？？？我发誓我不认识楼主，不是楼主的托儿，我真的认识照片里的人！！！如果他真的是may，我简直五雷轰顶

记得xx当年红遍全校，因为跟他姐姐抢一个男人，这事儿我们全校上下三届都知道，现在帖子不知道还在不在……不过还是别把名字说出来了感觉不太好

真假我不知道，当时我也只是个吃瓜的学弟哈哈哈哈

…………

5012l：may神跟你们有仇吗？人肉死全家说了八百遍，有些人小心报应

5013l：从争哥弹幕过来吃瓜

5014l：弹幕过来加一

5015l：听说有瓜，回复再说

5016l：迅速爬完楼…………全楼只有5个人证，全凭一张嘴？

5017l：可以去弹幕问问may神是不是xx中学的，看他承认不承认？按照我多年的吃瓜经验，这事肯定要闹大。虽然may不是主播，好像也没微博，但到底是生空的架构师。要是闹大了不知道会怎么说……

5018l：搞笑吗，如果是夏国的游戏不好说，人家联盟国会管这种事？

爱玩玩不玩滚。

人家就算劈腿成蜘蛛精也照样拿白金评级，拿几百万的报酬，你们就酸吧

5019l：问个p问，你们问这么多看z大理你们了吗？

5020l：z大好不容易抱上个大腿，这么快就要倒塌了吗，笑死

5021l：别他妈刷了！跟z大有毛关系！？？

版主：举报不实信息，暂时封贴处理。

……

容城郊区一座别墅内，小百灵的父母正焦头烂额地看着弹幕和论坛。

“怎么是这么个人？我们灵灵怎么能跟这种人直播！？这热度一蹭，我们家还不得跟他们绑上！？”女人咬着牙，着急地看看躺在床上的小百灵，又看屏幕，转得像一只无头的苍蝇。

“再看看，”男人盯着论坛：“帖子已经被封了……”

“又不是不能看了！而且你瞧瞧那个变态，对我们灵灵哪有半点关照，刚才抢了个道具不说，还不停跟那个主播说话，灵灵直播到现在都没说上几句话……”

“这样效果怎么会好，咱们灵灵看着都不机灵了！”

看着弹幕里越来越多的人反应不好，说小百灵怎么不说话之类，夫妻俩商量了半天，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你去把灵灵叫起来，提点她一下。”女人做下决定：“让她离那个变态远一点。”

……

小百灵再上线时，另外三个大哥哥还在原地等着她。

这里是一座迷宫花园，为了防止她迷路，几人决定不分开，一直一起走。

蔷薇缀在树上，散发馨香气息，植物与暖阳让人无比惬意，小百灵本来是很开心的。

她第一次进入这样的虚拟世界，比游乐场好玩，也比电视好看，大哥哥也很好，很让人安心。

但妈妈的话言犹在耳，她踌躇片刻，走到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姐姐面前，定定看着她。

“骗子。”她说：“妈妈说，男扮女装是骗子。外面的人都在说……说……”她语言表达能力算不上好，想了想一会儿才认真学着妈妈的话：“……你和姐姐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