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顾城听着江雯雯这淡定自若的优雅声音, 气越发不打一处来。

顾城冷哼一声，“听不出来我是谁了？”

果然, 江雯雯顿住，10秒钟后，江雯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顾城，有事吗？”

顾城突然有点烦躁，20年前，他从普林斯顿毕业后，进入了艾伯塔的时尚公司做设计师，因为完美地融入了东方元素，一时风头无两，在公司和业内地位上升都很快。

艾伯塔很欣赏他，并对他展开追求, 还告诉他米国的思想很开放, 不介意他结婚了。

和艾伯塔结婚，他可以获得米国黄卡，可以巩固在公司的地位，可以有不可估量的未来。

而江雯雯，只是国内三线小城市的一个乡村教师，他们曾经是大学同学，但是因为毕业后走的路不一样，其实他和江雯雯之间的共同语言已经越来越少了。

艾伯塔有一句话说得对, 爱情是要共同奔跑的, 总要回头去看另一半, 终究是不会长远的。

他回国和江雯雯离婚，他告诉江雯雯，他以后会留在米国发展, 他们之间没有可能了，但是江雯雯却死活不同意，对他死缠烂打，甚至把工资给他交在米国学费这点事拿出来道德绑架他。

江雯雯三年给他支付了5万块钱的学费，他还了江雯雯30万，最终终于签了离婚协议，男人不能纠结于儿女情长，他已经给了钱，便没有再理会过江雯雯。

他走的那天，看了一眼顾燃，当时江燃的名字叫顾燃，顾燃可能三岁多吧，他记得顾瑶这么大的时候特别讨人喜欢，但是可能他没有参与顾燃的出生和成长，他实在对这个‘儿子’没有太多的感情，这个‘儿子’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就那样木木地拎着小雨，看着他拖着行李箱离开，他们也算扯平了吧。

在此后的20年里，他给顾燃足够的抚养费，不仅比协议要求的数额翻了好几倍，而且法律规定抚养费给到18岁，他一直到今天，每天都还往江雯雯的银行卡里打抚养费。

20年，这么多钱，资助一个孤儿也不至于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顾城声音冷下来：“你觉得没事吗？”

江雯雯深吸一口气，“顾城，大早上的，我不想跟你拌这些没意义的嘴，如果你没什么事，挂了吧。”

顾城：“有事！”

江雯雯不说话，等着顾城。

顾城甩甩头，“顾燃是事儿，你知道？”

江雯雯声音平静：“第一，现在没有顾燃，只有江燃；第二，我儿子的事儿很多，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顾城冷哼一声：“你儿子？好，我先不跟你计较这个，那就说说你儿子，你儿子是gay你知道？”

意料之外，江雯雯一秒都没犹豫，“知道。”

顾城被这句毫不

犹豫的‘知道’噎得翻了个白眼，气急道：“他和段曜的事儿在网上沸沸扬扬你知道？”

江雯雯：“知道。”

顾城感觉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深吸一口气，“他除了跟段曜，还跟很多圈里很多男人不清不楚，你别跟你我说你也知道！”

江雯雯刚起来，只知道小段昨晚在成都的小酒馆跟燃燃表白了，其他的她没看到，但是网上一只破笔胡乱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从来都不信，儿子的人品和原则她有自信：“这些是假的，你好歹也是一只脚在圈内的人，胡扯你也信？”

顾城冷哼一声，“连喜欢男人这样的事都能干出来，我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江雯雯对顾城早已经没感觉了，因为没有爱，所以连恨也没有了，只能怪她自己当初瞎了眼，但是，这不代表顾城可以随意诋毁她儿子。

江雯雯轻呵一声，“网上还写顾瑶有个绝世好爸爸呢？能信吗？”

顾城：“你——”

江雯雯跟20年前完全不一样了，语气很硬：“我和江燃与你无关，你在米国做你的绝世好爸爸就行了，20年了，无论你多么富有成功我都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别回来恶心我们娘俩，求你。”

顾城还没来得及开口，江雯雯已经把电话挂了，顾城深吸一口气，忍住摔手机的冲动，胸口剧烈起伏。

“爸爸？你怎么了？”

女儿的声音像是一剂镇定剂，顾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对女儿露出笑意，“没事儿，走，我们一起去看杜甫生活过的地方。”

女儿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顾城摸摸女儿的头，转移女儿的注意力，“考考你，你小时候爸爸教你背过好多首杜甫的诗，还记得吗？背一首来听听。”

顾瑶一拍胸脯，“当然记得了！我那么聪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女儿在背诗，顾城却完全静不下心来，盯着脚下的石板路走神，他小时候陪顾瑶背诗、画画、学习、运动，却从来没有陪江燃做过这些，所以他就没有资格去指责江雯雯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逻辑？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罢了，这不是很正常的逻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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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燃和段曜下了车，发现陆铮和方文君也跟在他们后边下了车，看来也是选择了来武侯祠的红墙拍照。

方文君心情很好，拉着陆铮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两人自然地拉着小手，江燃越发觉得，恋爱了的方文君比之前更年轻了更漂亮了，和陆铮站在一起，丝毫没有大姐姐的年龄差既视感。

哎，段曜也恋爱了，怎么就还跟老干部似的就爱喝茶呢？

江燃上下打量段曜，段曜好像也有变化，从商务衬衫换成了休闲衬衫。

方文君

的助理拿过来手机，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催命一般，方文君瞥了一眼，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一下子就拉下来了，皱着眉头捏起手机，关了身上的麦克，对VJ道，“不好意思，等一会儿再录。”

陆铮拍拍她的肩膀，方文君去红墙边上接电话。

虽然摘了麦克，但是隐约还是能听到方文君的声音：

“你是吃钱吗？上个月不是刚给了你两万。”

“给我哥了？那我哥是吃钱的吗？在一个月工资平静5000的三线城市，一个月两万块钱还不够他花的吗？”

“又开羊肉汤店？火锅、朝天锅、饭店、海鲜大排档……还有什么吃的是他没开过的？他开成一个了吗？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是，你养了我，我该赡养你，但你能不能稍微公平那么一点，我能把你对儿子的心分我十分之一吗？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你不提款的时候，会想起我吗？爸。”

听着方文君的质问，其实更多的是无奈。江燃突然感觉，或许他真的应该放平心态，虽然顾城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应尽的责任，但至少也没天天来恶心他，或许他该烧高香了。

好男人都是一样的好，但渣男各有各的渣。

方文君烦躁地挂了电话，捣鼓了一会儿手机，估计是又给她爸转过去钱了，摁上手机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虽然努力在笑，但是强颜欢笑真的更让人心疼。

陆铮不顾他和段曜的VJ还在录像，一把把人搂进怀里，“没事儿，就当赈灾了。”

陆铮比他还高半个头，此时方文君被他搂在怀里，看上去真的很小鸟依人。

女强人也会累。

不过方文君不是那种需要哄的小女孩儿了，她只是暂时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一下，不过两分钟，从陆铮怀里出来，方文君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自然大方地笑了笑，“好了，我们去拍照吧，这里拍照很美的，我和小铮今天都特地穿了一身白，在红墙下肯定会很仙。”

江燃真的很佩服方文君，内心该有多么强大。

江燃四个人里边唯一一个平面艺术家，自然承担起拍照的重任。

其实摄影很多时候就是角度、光影和构图，会拍的随便一拍就像是OPPO高端拍照手机自动美颜过一样，不会拍的，就仿若用了Apple前置摄像头……

他和段曜两个大男人，完全就是完任务的心态来拍照，拍了三张任务照片发给导演后，他就专心帮方文君和陆铮拍照了。

一片红墙之下，方文君仰头看陆铮，陆铮低头看方文君，两个人的眼神仿佛有什么色彩一般，勾着人想走近去探究一二。

红墙一直延伸出去，直至消失不见，层次感非常巧妙，江燃建议陆铮盘腿坐在地上，方文君趴在陆铮背后，搂着陆铮的脖子，拍出来的照片别

有一番味道。

红墙大多与文艺相关联，但是这种可爱小俏皮风其实也很清新，让人眼前一亮。

拍完照片，方文君被渣爹影响的情绪烟消云散，江燃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君姐很关心他，就跟他的大姐姐似的，有时候人的感情与牵挂其实与血缘无关，是一种互相的付出。

从武侯祠出来，陆铮和方文君要去无辣不欢，段曜不太能吃辣，下午还想喝老头茶，自然就此别过。

离午饭还有一点时间，江燃搜了搜附近，“杜甫草堂就20多分钟，去这儿怎么样？”

段曜突然笑了，江燃不明所以，段曜低笑，“看来你是忘了被杜甫支配的恐惧了？”

段曜这么一说，江燃：“……”

杜甫作为诗圣，自然是语文诗词常识的重点考察内容，为了那几句诗词填空，他畅游在文学的海洋里差点溺水而亡……

三吏、三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春夜喜雨……

他一个学渣，17了从头拾起别人从小学就开始积累的文学常识……

咳咳，高二一年，真的是被杜甫爷爷支配的恐惧……

江燃轻咳一声，“除了高中生，杜甫对其他年龄段的朋友还是很友善的。”

段曜笑着跟他上了车，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直奔杜甫草堂。

杜甫草堂也有红墙，虽然没有武侯祠的那么高，但是也很美，江燃和段曜难得清闲地走在杜甫草堂的石板路上，一路走到大雅堂，杜甫的雕像就立在门前，被一众花草簇拥。

杜甫的一生并不顺遂，但是他却不向命运屈服，留下了众多传世名作。

江燃看过杜甫的雕像后，朝堂内走去，越来越近，便听到里边有声音，有点熟悉。

待走到门口，才看到顾城和顾瑶背对着他们站在里面。

顾城：“瑶瑶，我们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永远都不要忘本。”

江燃还是没忍住，冷哼一声，顾城和顾瑶闻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