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0 dollar & 1000 yen

地点, 立海大附属中学，一年D组。

班级教室后排角落里的座位，黑白渐变发色的少年正在奋笔疾书着。

芥川龙之介写完最后一个字，一脸严肃地合上了作业本, 交接任务般迈着沉重的步伐把它送到班主任办公室, 看着老师点头的那刻 ,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回家了。

关上办公室的门, 芥川的脚步变得轻快了, 迅速返回到教室里, 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下次夜巡时或许应该带著作业本……’

是的, 作为学生的芥川今天被留堂了。

横滨恢复和平以后, 学校并没有急着让学生们返校, 而是等余波彻底平静下来后才通知学生继续校园生活。

在返校前的这段日子，芥川在没有杰森的陪伴下，很快进入了状态, 开始了单人出巡的日常。

晚上夜巡，白天补觉。这是那段日子里, 芥川每天习以为常的作息。

而在重归校园后，还没成为时间管理大师的芥川, 显然没有立刻调整好自己的面具身份和学生身份之间的平衡。

杰森对此并不会像鸟妈妈一样, 连这方面都贴心引导, 不如说他是有些恶趣味的。

——哪个罗宾初期不是从这方面挺过来的？唔，所以这是芥川自己的历练。

而昨晚的夜巡, 芥川在最后一处区域里蹲点了一个犯人很久, 就是不见其踪影, 在天快要亮时他才逮住了对方。

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他作业没来得及完成，与其说是没完成, 不如说是完全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第二天芥川睡眼惺忪到达教室，班委开始收作业时，芥川才发觉他睡觉前隐约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不过当时实在太困，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消失在了意识深处。

上课时，芥川为了克制困意，努力提起精神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黑板，身体也笔挺得坐在课桌后。芥川保持着这个状态几乎一天，且他的表情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越发的狰狞可怖。

幸亏芥川是坐在最后一排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角落，不然这会成为很多象牙塔里孩子们学园生活的噩梦。

不过，这个位置也仅限于同学们不能注意到芥川，并不代表讲台上纵观全览的老师看不见他。

前几堂课还好，老师只不过是觉得这位同学挺认真的，但之后……

终于，有个实习老师被他凶狠的像是要啃食其肉生啖其血的目光，盯得直接给吓哭了出来，泪奔回了老师办公室里自己的座位上，心态崩溃地趴在办公桌上呜咽着。

这引来了芥川班级的班主任。

当时——

“芥川同学，你对彩田老师有什么意见吗？”

“啊。”

“是彩田老师今天的教学内容，还是她的讲课方式你不满意？”

“啊。”

“全部都不满意？”

“啊。”

“老师在跟你讲话，你就光在这坐着？站起来说话！”

“啊。”

“……”班主任觉得有点不对劲，在芥川眼前挥了挥手，“……芥川同学？”

“啊。”芥川眼睛一眨也不眨，语气、腔调与停顿和之前——如出一辙。

“芥川龙之介！”班主任在芥川耳边吼了出来，“太过分了！不仅作业不做，上课还睡觉！我要通知你监护人过来一趟！”

之前的对话芥川全凭残存的一点本能在回应，毕竟校园里几乎没有任何危险，周遭安全的环境让他放松了下来，连续几天都没能好好睡一觉的他很快便陷入了宕机状态，而校园里的他也唯有感受到杀气才会条件反射地完全清醒过来。

芥川龙之介耳膜的疼痛唤醒了他一点反应，他的意识勉力浮上来，捕捉到了“监护人”的字眼。

‘监护人……通知……’

“居然还是这个态度，你太让人失望了，可恶……”班主任翻出了身上的电话簿，“我来找找，啊，这里，陶德先生，我现在就——”

“！”芥川无机质的灰色瞳孔开始聚焦。

‘陶德先生……通知杰森……失望……不行！’

唯有这个，绝对——

“不行！！！”芥川龙之介突然吼叫着从座位站起来，动作过大得带倒了身后的凳子。

“芥、芥川，你……”班主任的电话簿吓飞了出去，说话都打了个磕巴，但转而又觉得有些没面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皱着眉道，“你怎么跟老师讲话的？你说不行就不行？还有没有——”

“老师对不起！”芥川猛地鞠了个躬，脑门“咚”地敲在了课桌上，“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不要告诉陶德先生！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就算是您现在让我立刻切腹了断，我也——”

“咳、咳——！这个……这个不至于、不至于，”班主任额际滑落了一丝冷汗，再次被芥川充满杀意的气势所慑，虽然这杀意不是冲着自己……，但也足够引发人类作为动物嗅到危险的本能，“你还是坐下说话吧……再给一次机会也不是不行，你把昨天的作业好好完成，再写出能让老师看到你足够真诚的检讨书，今天在学校关门前交上来，老师就原谅你……”

班主任为了避免再次刺激到这个让他感到棘手的学生，说话声音越来越轻，对方听到惩罚内容后眼中亮起的灼人火焰，也让他说话越来越没有底气……

……

芥川走出了可能没多久、等校内社团活动结束后就会关闭的校门，身心轻松地离开了学校。

小银在放学时跟芥川打了声招呼，被他交代了如果杰森问起，就说他想在学校看看社团活动，考虑有没有除开“回家社”的其他不会耽误他在家训练，又能让他感兴趣的社团。

反正上学以来，除了在一开始时芥川还会和小银一起回家，后来渐渐得两人都各走各的了。

虽然他们因为缺乏基础，差不多是在同一个年级上课，但是小银在学校里交到了普通朋友，再后来便是和女孩子们的放学日常。

那时他们刚上学不久，芥川还没学会收敛自己在贫民窟里沾染的血腥气，这让小银的女同学们都很怕他，所以回家时间的不同不会引起杰森的注意。

而杰森一般也不会管他们放学会去哪，只要别太晚回来就行。

不过，今天出门前，杰森特意有交代芥川兄妹，要早点回家吃饭，他会亲自下厨。

“杰森亲手做的……”芥川喃喃自语，然后不自觉加快了步伐，闪进了无人的深巷，选择抄近路回家。

芥川拐进了一个死胡同，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很好，没有监控——不过就算有，拍到翻墙的他，别人也只会认为是调皮的男孩子罢了。

芥川摘下肩上的书包，想要先把它丢到墙头。

“哟，这不是芥川吗。”

芥川顿了顿，然后转过身。

几个打扮得跟街头混混差不多的少年，有的叼着牙签有的耳朵上夹着烟，吊着眼角不怀好意地看着芥川。

芥川冷漠着一张脸，心里泛起了疑惑。

‘有点眼熟……也许是同班或邻班的同学？’

似乎在芥川路过纵横交错的某个巷子拐角时，他眼角余光瞥到了或靠在墙上或蹲在地上抽烟的身影。

‘刚刚的是他们？’

“有什么事。”芥川语气冷淡道。

“你是巴特森家的小少爷吧，借哥们几个点钱花花，就当交个朋友。”

“交朋友？没兴趣。”

“哎呀，还瞧不上哥几个？”领头的裹着蓝色头巾的黄毛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拿起打火机在手上耍着，火焰在芥川脸前忽近忽远地掠过，黄毛“啪”地合上火机盖，双手插兜凑到他面前，“那就把你身上全部的钱交出来，不然别想走。”

“只是借钱吗？没其他的事了吧。”芥川眉毛都没皱一下，面不改色道。

“哈，我就知道对你们有钱人来说，这玩意不值一提，对，就是你身上所有的，你快一点，哥们几个好去吃饭。”黄毛以为是威胁起了作用，得意道。

芥川依然没多大反应，只想这些人快点离开让他好尽快回到家，这种路边的石头不会引起他一点情绪。

芥川没有二话直接掏出身上的纸币，动作爽快得递了出去。

“现在没事了吧？那我回家了。”芥川把书包甩到单肩上背着，冷冷地看着一把夺过钱的混混。

黄毛混混接过卷起来的一张纸币，看到了露出来的数字1，扬起一只手作驱赶动作地摆了摆，芥川也没在意对方的态度，转身就要继续刚才的动作。

黄毛展开了纸币，看到了右上角的“1000”，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仔细一瞧图画，的确就是富士山和樱花，根本不是10000日元背面凤凰的图案。

“艹，你耍老子，就这么点？”黄毛有些恼火地“呸”出了嘴里的牙签，伸手就一把扯住了芥川的背包带子。

芥川本来就是想要把书包抛上去，被后面那么一拉，背带直接就从指尖溜走了。

“哗——”黄毛把书包直接打开就是往下倒，里面的课本和作业散落了一地。

“没有……”黄毛翻找了半天，毛都没发现，“不可能，你钱呢？是不是还有一些在身上？快点老老实实给我交出来，不然……”

“我没有必要对你说谎，”芥川心底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对方还是学校里的同学，弱得他都提不起兴致……“对我来说，每周1000已经足够了。”

“哟呵，这么说，到底是被收养的，我还以为你一步登天了呢。”黄毛嘲讽道。

芥川的年龄在班级里确实显得突兀，学生间总是爱八卦的，没多久大家就基本知道了这个超龄的同级生明面上容易被摸清的基础情况。

其他同学只是单纯表示了羡慕，大多还是怜惜芥川兄妹曾经流浪生活的不易。

一段时日观察看来，兄妹俩学习态度认真又刻苦，长的又不错，尤其是妹妹既漂亮性子又温柔，简直符合了大家心目中大和抚子预备役的完美形象。

若不是哥哥太冷漠且看起来不近人情，芥川兄妹可能很快就会成为学校里除网球部的成员们外，校园中最受欢迎排行榜的绝对前排。

这引起了那么几个家庭条件一般、天天混日子的同学的嫉妒，这其中就有隔壁班的黄毛混混。

黄毛继续叫嚣着：“说到底，你也不过是阔佬施展善心，随手捡来的流浪狗，连家人都算不上。”

说着黄毛和身后的几个人围上来，之前还有一丝对芥川背景的顾虑，现在一瞧这个人不过就是走狗屎运都吃不着热的贱民，这就别怪他们拿他寻开心了。

“来，哥们几个今天做个好事，自欺欺人的美梦早晚有一天会结束，咱用拳头让他知道知道，现实有多么残酷。”

芥川手指动了一下，眼底亮起不明意味的暗光，“呵，路边的石子有时候也是挺硌脚的。”

芥川把书包一丢，徒手就要迎接赢面而来的钢管。

“嗖——”

“啊，我的手！”“谁啊！哎哟我的背！”“啊！”……

芥川的手伸在了半空，像是刚做好被挨打准备的反射性防御动作，脸上像是被吓住所以僵在没甚表情的状态，而他周身倒了一圈捂着不同关节处哀嚎的人。

芥川看到了地上弯折的钢管，和滚落了一地的黄色小球，唤醒了他某日的记忆，一时间竟愣住了。

‘所以……这不是特例……？’

竟然不单单是一个人能使出来的效果，而是——

“你没事吧。”

巷口，和小樱的头发眼眸同色系的少年，在背后红日的余晖下分外昳丽，看起来纤细脆弱的手腕下是刚刚发出黄色小球的道具——网球拍。

而他身后，是一排把拍子或搭在肩上、或横在胸前的一群身着土黄色制服的少年。

其中，有个分外熟悉的海带头在那群少年之中向他兴奋地挥挥手。

那是——

——‘……切原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