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容器中的生命体苏醒。

它的脑袋与身体, 被粗大的针线缝了起来，在喉头绕了一圈，留下错落交织的痕迹。

这个生命体——

“居然还活着？！”伊瞳明明记得它被铁肠砍下了脑袋！！

“原来之前入侵的人也是你吗？”老人和蔼地问。

伊瞳没有承认, 老人认定了是他，不过也没有对他怎么样。

最重要的“婴儿”, 已经落到他手里了——

【“咕咕！”

半天以前，伊瞳和鸽子在雪白空间里发生了激烈争吵：

“不行！先去日暮神社搬救兵！”

“咕咕咕！”鸽子要他先去把敦带到雪白空间来。

“不行不行不行！没有时间了！！”

“咕……”鸽子还想说什么, 伊瞳摇了摇头：“咕咕子，你想想看, 就算我愿意去，敦会愿意跟我走吗？”

“……咕？”

“把侦探社的大家丢下、自己一个人躲到安全的地方——你觉得小老虎是那种人吗？”

“咕咕……”

“哒——咩！”伊瞳比了个大大的叉, “我是绝对不会强制把小老虎带走的！”

“如果不经过他本人的意愿，那和那些追捕他的人渣有什么区别？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而且……”

“我也打不过小老虎啊。”

“……”鸽子似乎终于认清了现实, 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不就是怕小老虎被反派抓走吗？”伊瞳向她保证，“我的计划绝对万无一失！小老虎不会落到异能之家手上！不仅如此, 我们还会消灭他们！！”

“……咕咕？”

伊瞳直接自信：“放心好啦！”】

放个锤子。

鸽子悔得肠子都青了。

伊瞳意念抱头：“哎哟……我、我也不想啊……别骂了别骂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

——

老人那边, 把敦往容器生命体的面前一扔, 深吸一口气, 按下一个按钮。

容器中的溶液，被倒灌进容器生命的身体里！

容器生命膨胀成一个球，撑坏了容器，伊瞳目瞪狗呆。

在碎片落地的声音中，容器生命逐渐恢复最初的样貌, 朝敦爬去。

它抱起敦的脑袋, 让敦枕在自己的腿上，随后汇聚所有的力量，对敦抬起双手——

“住手！不要伤害他！”伊瞳见状急迫道。

容器生命没有听他的话, 也没有伤害敦——它只是活动了一下手指。

昏迷中的敦随它的动作，身体跳动了一下。

“……咦？”伊瞳眯起眼睛，终于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丝……线？”

这一刹那，伊瞳猛然忆起：容器生命的异能力叫——

【碧落黄泉】。

起初他以为是有关生死的异能，但其实不是的——

“碧落黄泉”的意思是：世界上的各个角落。

【找遍九天之上，寻遍九幽之下，我一定要找到你！】

【天——人！】

伊瞳仿佛听见了老人不死不休的心音。

……

从敦身上，冒出无数雪白细腻的丝线，小部分缠绕在容器生命的指间，绝大部分直通地下。

眼熟的一幕——

这不是容器生命用来对付铁肠的那一招吗？！

伊瞳记得这种丝线，当时铁肠身上只有四五根，怎么轮到敦，就这么多了？？！

从老人身后升起一块巨大的投影屏，投影画面是……

【“麻烦把桌上那张表递给我一下。”

“好的。”

“谢啦。”】

丝线穿过下面的楼层，从几位研究人员身边穿过，然而研究人员却毫无察觉，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一位研究人员翻着手里的资料，走近丝线，直接穿了过去！

其他人……看不见吗？

伊瞳升起疑惑：那他呢？他为什么能看见？

丝线穿过整个异能之家，穿进云层。

几个飞行的遥控摄像仪飘出异能之家，顺丝线延伸的方向拍摄。

丝线延伸到地面时，忽然转了一个弯，摄像仪跟进，穿过荒原、石壁、村庄、进入一片森林。

在这过程中，大部分的丝线都断了，只有寥寥数根足够坚强，时而拐弯、时而笔直地延伸向远方。

终于，伊瞳看到了丝线的尽头——

一个兔子洞。

那是开在一颗平常的大树下的兔子洞，旁边生长了一些植物，树干上爬了一只红色的七星瓢虫，树枝上栖息着两只亚麻色的小鸟。

再平常不过、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兔子洞。

摄像仪飞了进去。

“啪！”几台摄像仪全部失去了影像。

“入口竟然就在横滨附近。”老人叹息，“我还以为要跨越几个大洋呢。”

“不过……”老人看了眼昏迷中的敦，“也算情理之中。”

伊瞳已经看呆了，老人观察他的表情：“你能看见吗？”

伊瞳下意识点头：“对啊，为什么我能看见？”

“你……也能看见？”

老人伸出手，摊开：掌心是一对眼珠。

想起容器生命体纯白的瞳孔，伊瞳明白了什么：“咕咕子，似李吗？似李让我看见的吗？”

鸽子严肃表示：快来救她！

……救？

“咔嚓——咔嚓嚓！”容器生命全身的皮肤爬满裂纹。

老人怜爱地摸了摸它的头发：“你的使命完成了。睡吧。”

容器生命碎成了无数块——它确实不是人类，构成身体的部分，像是会发光的石头一样。

“你……就是为了找那个兔子洞？”伊瞳觉得不可理喻，“筹划十余年、把世界搅得稀巴烂、牺牲了那么多人、就为了找一个兔子洞？！！”

“你——疯了！”

老人捡起石块：“或许吧。【碧落黄泉】是很特别的异能力，它能追溯世界的本源。”

“为了完成它，我耗费了巨大的时间与代价……可惜只能用一次。”

“你和你的朋友，差点毁了它。”那一天刚好是老人的“休息日”，没能及时察觉两个入侵者。

“幸好，我最后成功了。”根据摄像仪前面拍摄到的地形，老人大概能推算出兔子洞的确切位置。

事不宜迟，老人立刻去准备，伊瞳不想被关在小黑屋里，试探地请求：“能不能让我和您一起去？”

老人没有马上拒绝：“理由是？”

“我想看看……兔子洞里到底有什么？操纵提线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些我回来后会告诉你。”老人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那不一样！我、我想亲眼看看！”

无论是为了鸽子、还是安吾曾经告诫他的话，伊瞳都必须去。

为此，伊瞳豁出去了：“求您了，父亲。”

“……噗！”

遥远空间中的鸽子发出一声闷笑。

“……”尽管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女儿，但一想到那张脸……

“瞳，是你吗？”

“我……咳咳！”

两根尖刺从伊瞳的颈侧穿出，形成一个狭窄的三角。

伊瞳感到呼吸困难，颈侧的皮肤火辣辣的，应该是破了皮——

“你不是瞳，你不是她。”老人面对伊瞳向来和蔼的神色，转变为震怒的阴沉：“瞳君，你真让我失望。”

伊瞳知道自己恐怕是触了逆鳞：不该利用伊藤瞳小姐的！

“对……不起。”

“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伊藤先生！”

伊瞳忍着窒息和疼痛，坚持叫住了老人：“我和……伊藤瞳小姐，我们有着同一个理想。”

老人顿住了身。

“【帮助那些垂死挣扎的可悲生命】——是我们的共同的理想。”

“有人……不，某种世界之外的存在帮助了我。”

老人转过了身——

“所以我想去看看！看看那个存在的真实面貌！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请您带我去！”

“……唉。”老人忽地叹气，“你和瞳……你们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很多方面真是太像了。”

“也许我真的是瞳小姐的‘今生’呢？”伊瞳开玩笑的说。

老人最终决定带上他。

伊瞳和鸽子同时松了一口气。

老人组织了一队异能者，伊瞳混在队伍里，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兔子洞的入口。

老人绑上绳子先走了进去，一分钟后：异能者手中的绳子动了动。

这是老人发出的信号：代表里面没什么问题。

伊瞳走在最后，当完全爬入兔子洞的那刻，光芒也与他隔绝了。

回头：来时的兔子洞已然消失，包括老人与其他异能者。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黑暗意外的熟悉。

在一片黑暗间，伊瞳问鸽子：“接下来呢？我该往哪边走？”

鸽子让伊瞳去救她，总该给个路线吧？

鸽子让他跳一下。

伊瞳跳了一下。

鸽子让他再跳一下。

伊瞳又跳了一下。

……

在鸽子的指挥下，伊瞳连跳了几百下，当他累得快趴下时，眼前蓦地一亮——

黑暗完全褪去，他来到了与刚才完全相反的地方：一片白得发光的空间。

这里是……雪白空间？

他不是在做梦吧？！

从极暗到极昼，伊瞳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溢出了生理性泪水。

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嘶！真疼！”

头一回不是在梦中来到雪白空间，伊瞳新奇地瞧来瞧去：这里确实是梦中那个没有边界的世界。

“咕咕子？”伊瞳没瞧见鸽子，“你在吗？”

脚边的“地板”突然翻了个身：“咕！”

“哇啊！”吓了伊瞳一跳。

鸽子蹦了起来，阴影笼罩伊瞳——

“这……就是你是本体吗？”

和梦中相同：鸽子本鸽足有三米多高，圆圆的仿佛一个球。

鸽子居然利用自己羽毛的颜色，像变色龙一样，和地板融为了一体！

还真挺隐蔽（苟）：“你没事吧咕咕子？你……就是他们疯狂针对的‘天人’？”

鸽子点点头，叫声苦恼：“咕咕。”

“他们好像要打死你诶，啊你知道什么是天人五衰吗？”

“咕！”鸽子捂住心脏。

“放心，有我在，大家认识这么久了，我不会让你领便当的！”

鸽子感动地望着他。

“好了，我该怎么帮你？”伊瞳进入正题。

“咕咕咕咕！”鸽子背着一个小挎包，打算变小了然后让伊瞳带她出去。

“唔……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离开雪白空间吗？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鸽子双眼含泪：鸽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在乎什么家啊。

……原来老人那时未尽的话是这个意思。

天人五衰的最后一个现象：不乐本座——“天人”再也无法回归原本的王座。

“没关系，我带你回家。”伊瞳摸摸鸽子的羽毛，“我还没养过鸽子当宠物呢。”

鸽子：我听到了！！

然而，在触碰到伊瞳的瞬间，鸽躯蓦然地震！！！

“异能力——【移形换影】！”

字面上的意思：该异能发动时，可以指定任意两人调换位置，是【狸猫换太子】的2.0版。

伊瞳猛然间从雪白空间消失，代替他抚摸鸽子的人是——

“您就是……‘天人’吗？”

手里抓着一把羽毛，老人迷茫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