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紧密, 他们仿佛连接在一起，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离。

在这个瞬间，郁源甚至已经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刚刚被不知名力量操控的感觉还在, 还是自己下意识地行为，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感受着莫里森的行动。

一个又一个细密的吻落在颈边，顺着向上, 亲吻到神父的脸颊。在废弃的教堂之中, 在这一方小小的忏悔室之中，他们就像是交颈相缠的天鹅, 于不为人知的角落开出散发暗香的花。

体型差和力量上的差异致使神父无法挣脱, 他只能勉力转身, 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你脸上的绷带......”

爱丽丝、玛丽、夫人、公爵都保持着他们死亡瞬间时的样子，图斯的真身没有见到，也许是晨星露露那边见了但是埋掉了线索, 而莫里森既然是被烧死的，那结果不言而喻——身上缠着的绷带，脸上缠着的绷带，不是什么为了身份的伪装, 也许只是，想掩盖烧伤的痕迹。

“你摸摸我。”黑暗中，莫里森牵起神父的手引导着他, 用指尖挑起绷带, 手指就能感受到皮肤下有烧伤后的痕迹。

一边抚摸着, 神父一边忍不住问道：“……疼吗？”

对于NPC来说, 那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经历, 莫里森本人也同样经历过真正的火灾。他以前听说过火灾中的人甚至都不是被烧死而是窒息死的，非常痛苦，而从莫里森身上缠绷带的面积也可见一斑。

“不疼，克莱，我已经没事了，”莫里森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丝笑意，仿佛沾染一点甜味的蜂蜜，“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哪怕——把安德森家里发生过的事情忘记吧。”

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从先前发生的闪回中，郁源其实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莫里森以前就经常来教堂，显然是为了神父，而他自知“有罪”，甚至不知什么时候还在教堂的忏悔室做过告解。到最后，应该就是在安德森家的悲剧发生之后，骤然失去整个家庭和莫里森的神父也正是在这个告解室选择用剃刀结束自己的生命。

剩下的话题莫里森显然也不想多谈，但不出意外应该是有谁救了神父，而神父因为刺激或是别的什么原因，真的也就把安德森家的事情忘了。但当玩家间的“探究安德森公爵家发生的事情真相”这个任务开始，就如同命运的齿轮再度开始转动，身在其中的神父也会一点一点找回他的记忆。

到最后，他再次回到这一切开始的忏悔室，这次他聆听到了莫里森也许不曾对他倾诉的忏悔，也再次面临同样的事件，而莫里森出现。

身为这一系列事件的参与者，郁源一时间真是理不清自己心里百感交集的情绪。

太逼真了，这明明不是他的人生，但为什么......就是会觉得这么难受？就好像一只有着锋利钳子的螃蟹死死地卡着他的心脏，那些硬刺、沉重的力道都施加在上面，而柔软的心脏正汩汩往外冒血。

他说不出话，不明原因之下难受的要命，仿佛这一切就是他经历的人生，甚至于他仿佛能共享莫里森的感受，感受到那种担心神父自己身处黑暗、就这样被剃刀割开手腕放着血，静静地死在这里的绝望。

【猫猫神父怎么哭了？】

【啊啊啊不会吧】

【莫里森再出现的时候我也掉了点眼泪】

【神父真的哭了我靠，我先舔舔】

【眼睛红红，是兔子猫猫】

【给吹吹】

【死宅猫猫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

【快让M安慰】

莫里森改从正面抱着他，冰凉的嘴唇贴在温热的皮肤上，替他抹去眼角滑出的泪水，“哥哥，不要难过，不论是为谁。”

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为你过去发生的事情难过，我们现在正在一起。

郁源很想说自己难过个屁哭个屁，但不知怎的这些眼泪真的就毫不受控制慢慢地往下淌，而莫里森真的就跟舔到蜂蜜一样，把这些咸味的泪水尽数品尝了去。

为什么啊，游戏里有这么高的代入感真的合适吗？

为什么，这种窒息到不能呼吸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

也许已经完全出于本能，也许脑海里还有什么零零碎碎的片段在不停闪回，总而言之在这个时刻，神父选择紧紧抱住了对方，像是依偎在一棵大树下，依偎在最温暖最熟悉的地方。

见到猫猫神父第一次这么主动，弹幕也从先前稍微带点伤感的氛围立马转变。

【囍囍囍囍囍！】

【婚礼办几桌想好了吗？】

【孩子学区房买哪儿想好了吗？】

【二胎取什么名字？】

【三胎是黑猫还是狗狗？】

【五块钱压三胎都是小黑猫，黑色的基因是强大的】

【笑死，基因遗传被你们整明白了】

“你那时候，是不是手里还拽着那个十字架吊坠？”神父的声音闷闷地。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想知道这些细节，但脑海里就是不断重复，在火灾现场当时的闪回中他是在莫里森最后消失的地方发现那个十字架，而这样东西必然只能是身为神父的克莱给他的。

“其实那天我回来就是想收拾东西，带你离开这个城市，”莫里森轻声说道：“但有些事情发生得更快，连母亲也没想到爱丽丝的病情突然恶化，还有父亲的反应......”

一个已经逐步虚伪的家庭就像是摇摇欲坠的危楼，公爵和夫人的矛盾终于拉到最满，几个孩子之间的争端也如同一场场小小的战争而屡战不休。

“爱丽丝在前一天其实还见过我，当时她可能已经猜出我要走了，你还记得吗，她从小就很喜欢你。”莫里森又说道：“鬼魂跟生前的人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以前那个爱丽丝想让我转告过你，希望你和我能有一个好结局。”

鬼只会停留在死亡一瞬的样子，没有理智，而是直接变为跟生前截然不同的人，只有莫里森是特殊的。

“我那时候拿着你给我的吊坠，三楼和二楼的窗户都是锁死的，在一片浓烟里还想找路，就死死地抓着你给我的东西，想着我一定要去见你......”

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带着神父给他的十字架，就能走到可以见到他的地方。

“不要哭，哥哥，我已经走出那里，”见神父眼眶又在泛红，莫里森故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看，现在我真的走过来了，来见你。”

郁源又难免想到墓碑上的字。

那个刻在莫里森墓碑上的“Clay”有且只能是莫里森自己亲手刻下的了，两个人的名字叠在一起，像是一个藏起来的秘密，又会否是因为莫里森当初变成鬼魂后得知神父在教廷里自.杀的举动，以为最坏的结局真的发生，才那样做了。

【幸亏有个好结局5555】

【鬼×猫就是坠吊的！】

【礼物是份子钱，拿去吧】

然而就在这时，忏悔室外的教堂门口有谁的脚步声传来，急匆匆的。

“有没有人在！”

是黑长直的声音。

她平常明显不是这种着急的性格，郁源一下子就意识到恐怕发生了什么，看了莫里森一眼，对方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郁源自己先一步走了出去。

“怎么了？”

见到他从这里出来，黑长直吓了一跳却又松了口气，脸色不太好看，“你见到莫里森了？我刚在另一边听到有教廷的骑士讨论教皇从今晚开始要在全城范围持续施展光明魔法，说要清理城内存在的邪灵。”

从安德森公爵家灭门的惨案发生之后，城内就有各种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而后夜间更是时常有各种怪事发生，已经可以说是影响不小的事件，教皇陛下在此时选择这么做无可厚非。

但是......

郁源愣愣地回头看向忏悔室的方向，黑长直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们都注视着从里面走出来的莫里森。此时的他脸上身上虽然依旧缠着绷带，但已经松松垮垮，其下露出烧伤的痕迹。

“你也会消失？”莫里森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神父直接问出心中的问题，

沉默中的点头。

“你得......你现在就得走。”郁源直接走上去一把抓住莫里森的胳膊就要把他拉出去，“现在走，离开这个城市你应该就安全了！”

一切的行动仿佛都丧失为任务服务的前提，他只是在依靠某种本能作出判断，觉得必须要让莫里森离开。

黑长直根本没料到会有这种发展，她来找郁源也是怕这个招鬼任务没完成得加快速度不然信息有缺失，但着实没想到郁源会有这种想让莫里森离开的反应，“不是，你们？”

【女神懵逼】

【白菜女神：这就真有感情了？？？】

【教皇要开大了，笑死】

【呜呜呜鬼猫从此亡命鸳鸯是了吗】

但现实往往比计划要来得更快。

正当黑长直还在试图理清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座位置偏远的废弃教堂之外，已经有一整队骑士来到了这里，连带着好几个位置不低的主教。

但最最重要的是，教皇陛下本人亲自驾临。

原本紧闭的门被从外面推开，骑士列队而入，里面的三人都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的正中央，一轮圆月之下教皇的身影。

郁源不由往后退了一点，不因为别的，他只要在教皇几米范围之内当场就变猫，这到时候才是出大问题。

现在局势非常明显，三个人已经被人围在了这里。而教皇手中握着的权杖之上的巨大宝石正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显然是光明魔法正在发挥效用，这也就代表莫里森的能力被限制死了。

黑长直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这些人现在出现，极有可能是跟她来的。

没有人出声，一群人都在等着教皇陛下发号施令。霍伊尔·班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已经有一些时间没见、快要被认定为失踪的神父，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接着看向他身旁那个邪灵。

“莫里森·安德森，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教皇的声音冷若冰霜，“你和你的家人的遭遇让城内的民众同情，但这不应该是你们滞留在人类世界的理由。”

严肃的样子，就像是一尊褪去悲悯神情的庄严神像。

那些主教也都手持十字架和福音书，随时做好教皇命令一下就开始行动的准备，以莫里森·安德森为开始，安德森家对这座城市带来的影响都将被彻底终结。

“克莱，现在带着你的那个朋友走到我身边来。”教皇陛下又说道。

这个朋友显然指的是黑长直这位女性，而不是应该被了结在此地的莫里森。

郁源看了看莫里森，看了看黑长直，再看了看教皇，实在不是他不想过去讲道理，而是一靠近就变猫这不得被当做魔物一起处置。

这锅全得让路易背着。

“教皇陛下，能否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

“克莱——”神父话没说完就被教皇打断，语气里威严更甚，“你是神父，不应该跟这样的存在有任何接触。”

骑士队作势就上前一步，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然而接下来，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教皇陛下每上前靠近一步的时候，大家就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克莱神父......往后退了一步？

大家都不由眨了眨眼面面相觑，确定自己没瞎，克莱神父确实是在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看到教皇就跟耗子见到猫一样。

黑长直也瞪大了眼，似乎很不理解自己的队友为什么这个样子。

但这一幕落到别人眼里就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教皇走到教堂门口时便不再往里走，但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冰冻住一样难看，“克莱，你最不应该害怕的就是我。”

一个头两个大的郁源连解释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要是告诉对方自己就跟那什么小美人鱼一样被巫师施了咒语，一靠近对方就变猫，这能被相信？

【明明这么正经，我为什么会觉得像捉奸现场】

【绿意值满了的结果】

【教皇好帅5555】

然而比教皇的理解更要命的，是站在神父身边的莫里森。

郁源只听莫里森说道：“他对你做过什么？”

显然也是把不由自主的后退当成了一种害怕的表现。

郁源：“？？？”

草啊我真的只是不想当场变猫！

都是路易干的好事。

场面这下子真是彻底僵持起来。

教皇对莫里森的敌意自然不必多说，引领光明者处理邪灵本就是指责，而先前还有挑衅行为以及意思带走克莱神父等等更不用多说，而神父本人彻底看不懂的则是，莫里森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居然也起来了？？？

你到底在气愤些什么啊我跟你们经历的真的是同一套剧情吗？？？

话虽然没说出口，有观众却已经猜出神父的疑惑。

【可能M也觉得自己绿】

【M：跟神父躺过一张床的不是我】

【M：养了猫猫的不是我】

【笑死，他们两个能不能携手讨伐路易再来内斗】

【已经玩过触手play还知道猫猫两个身份的路易最大赢家】

【M和教皇比惨大会开始】

“克莱，我再说一遍，过来。”教皇手中的权杖末端重重击地，白光也越发强盛起来。透过余光，郁源已经注意到莫里森的脸色不大好。

今晚没人能是教皇这一方的对手。

然而就在这时，已经快要成透明人的黑长直拽了拽郁源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看背后——不停后退时他们已经快到这座教堂的后门前。

郁源是记得的，这里的后门走不了多远就有一条河，接着一整片茂密的小森林。

也许还有机会......

他们在游戏里的任务并没有显示完成，说明他们肯定还得把这一切收尾，还少了些什么。

“莫里森，你等下跟着我朋友走，”他凑近到对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先走，我之后会再找你见面。”

没有任何推拉和犹豫，莫里森答应了下来。

他很听克莱的话。

包围圈越来越小。

等到真的要退无可退的时候，就在这一瞬间，郁源跟两人各自对视了一眼，接着迅速转身开后门，“走！”

这一刹那，骑士队也迅速暴起追了上来。

门打开后，黑长直带着莫里森走的是左边，向着不远处有桥的地方要过河进森林，而郁源迅速跑向右边拐弯过拐角，打了个时间差反手从那边夹着的梯子从外部上教堂二楼——两方不可能全都走掉，他要做的不是跑的够快够远，而是在没人看到的、离教皇够近的地方变回猫藏起来。

果然，原本骑士团离他们就有一定距离，一开始更没谁注意到这黑灯瞎火的旧教堂里居然还有一扇后门设在那里，而当被追击的对象分成两路后他们更是因为迟疑稍慢一步，这一步就给了机会。

森林内追击的队伍没追到目标，莫里森毕竟是所谓“邪灵”，不被教皇的力量限制后很快就找机会带着人走，而另一边追击的队伍就更感到奇怪，明明是看到克莱神父拐过来了，一转眼却什么都见不到。

而实际上黑猫就正在走到后门附近的教皇头顶，教堂内所谓二楼只是一圈绕着周围的二楼回廊，一人一猫之间直线距离不过五六米，这还是它第一次感觉一身黑还挺好用，是真的不会被人找到。

【教皇：再度人猫两空】

【哈哈哈哈劝教皇报警吧】

【勇敢猫猫，会躲猫猫！】

但黑猫庆幸不过一分钟，听到那些骑士说话后就意识到又出了新问题。这些人打算封锁周边后继续地毯式搜索这里，而如果教皇接下来走了的话，它的伪装可不就没法生效，还会变回人。

得做出选择，到底是继续装猫回教皇苟着，还是等会变回人冒着被抓的风险？

当听到教皇陛下似乎已经要离开时，黑猫做出了打算。

它看准位置，从天而降，一下子就从二楼朝着教皇头顶跳去。

“喵！”

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天降飞猫”吓了一跳，尤其是一团乌漆嘛黑，要不是发出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高空坠物。

黑猫原计划是直接踩上教皇头顶，落点看得非常准，也对自己日渐娴熟的平衡力很有信心。

但教皇显然反应更快，在黑猫落下之前，伸手一把将它接住了。

“喵。”

没踩上头，猫猫失落。

它瞪大眼睛装卖萌装傻，尽可能假装自己是白天瞎跑跑丢，晚上正好出现在这附近，见到现任养猫人还知道自己冲上去。

【啊，我血槽空了】

【飞猫太可爱了！再来点！】

【看看可爱猫猫，再看看我家肥猫，绝望】

【教皇找回了猫】

旁边跟随着的主教、骑士等等显然也都没想到会有这种发展，但也有人认出这只猫是教皇陛下近来新养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骑士队长试探着问道：“教皇陛下，那我们继续搜寻？”

“不用了，先都回去吧。”教皇盯着自己臂弯里的小黑猫，眼神意味深长，转头离开时还对猫说道：“你的项圈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喵喵喵。”

给章鱼用了，我觉得它比我更合适。

黑猫以为这样就蒙混过关了。

然而，过了没多久，刚回到熟悉的房间后，就见教皇反锁上了门，直接了当地向它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

“喵？”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了。”教皇正色道。

弹幕上立马兴奋了起来。

【猫猫掉马大危机】

【震惊，爱猫和对象竟是同一人】

【期待到苍蝇搓手w】

【发现猫猫竟是惯骗，这不得日一顿让他长个教训】

【教皇不行那我来！】

【举手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