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一路向北走, 就能去往整个北境最为寒冷的地方，而在那里也就有着足够的冰元素让这颗蛋得以被孵化出来。

黑龙载着郁源，以它的体能穿过这么远的路也几乎没有需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而它这样一个火属性的龙自然也会带来温暖, 所以这段旅程并没有郁源想的那样困难。

在经历几乎长达一天一夜的飞行, 当郁源甚至都趴在黑龙背上睡了一觉之后, 他们也终于来到冰川区。也许是元素浓度的上升，这颗冰属性蛋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也代表着这是一个正确的开始。

他们还得在这里滞留下去一直到蛋孵化，于是黑龙找了一块相对平缓空旷的冰面就慢慢降落，郁源也抱着蛋落到地上。

他拿出出发前准备好的帐篷等等，接着又靠火系魔法点燃篝火，虽然这些措施相对这里的极低温度并不能起到太大作用, 但起码也是一种御寒手段。

为了两方能沟通, 黑龙也渐渐学会自己主动变为人形, 见郁源忙上忙下还要在冰上凿钉子相当不能理解, “你觉得冷？”

“当然啊, 晚上要在这里过夜就得这样。”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类, 跟能够自体发热的黑龙没法比。

然而黑龙依旧难以明白他说说的“冷”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干脆一步上前直接抓住郁源的手,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你干什么？”

“想知道冷是什么样的。”

“......”人类法师本想无情地把手甩开，但确实又被黑龙带来的这温暖温度所吸引，便让这个人形自走加热器在旁边帮忙，自己就跟蹭暖气一样感受这温度。

放在地上的冰属性蛋时不时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仿佛再过不久就要破壳裂开。以小黑猫的大小为计量单位的话这颗蛋少说有五只黑猫摞在一起那么大, 也亏得游戏背包可以收纳, 不然根本不方便带来。

越是寒冷的气温对这颗蛋越有利, 只要把它放在外面的冰原上就行，但普通人类郁源就有些遭不住了，在这种全大陆最为极端的区域他就算开着火系魔法也只是聊胜于无，还不如黑龙来得有用。

于是为了取暖，他不仅自己躲到帐篷里，还邀请仿佛行走在热带、锁骨到胸口的衣服还敞出一片的卡莱也跟着进来。

“你能不能多散发点热度？”缩在被子里的郁源鼻尖都冻红了，游戏为了达到逼真效果在这种极端气候地图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给玩家叠加冷意值的DEBUFF，叠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有死亡危险，如果是什么都不准备的玩家在这里真心活不了多长时间。

卡莱不能理解法师为什么会身体发红，更不能共感人类的感受，但还是照对方的要求坐到他身边，稍稍释放出火焰元素。

“舒服了。”郁源惬意地闭上眼，叠了小几层的冷意DEBUFF也稍稍消退。

本就不大的帐篷从里面被封上了，外面的冷风呼啸而过，也不断从外面击打着帐篷，发出的声音犹如厉鬼哭嚎一般。

都说温暖总会令人感到困倦，把自己裹成一条猫猫虫的郁源一开始还跟隔壁的“人形暖气”保持一个身位的距离，到后来他自己就跟趋光的蛾子一样慢慢往对方身边挪动，到最后干脆脑袋一歪，靠在卡莱的肩膀上睡着了。

突然被依靠的卡莱：“？”

对于他来说，这算是一种相当新奇的体验，在以前的人生，或者说龙生中从未有过。

被一个这样的存在依靠......

黑色卷毛带来的触感，就好像猫咪柔软的毛皮。卡莱虽然不明白人类法师伪装时是否专门选择黑猫的形象，但莫名却觉得二者很贴合。

同样的黑色，同样海蓝色的眼睛。

就着这样的姿势，僵硬的卡莱几乎要当场化身为一座石像。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人类应该是需要躺着睡觉的，可现在郁源是靠在他身上。

卡莱并不明白这样的睡姿是否会导致对方不舒服等等，但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应该把人平放下来？

他竟然还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了起来。

好在也许算是郁源自己睡姿不稳定，还没在人家身上靠几分钟，自己先滑了下去，目睹这一幕的卡莱眼疾手快地把将要甩摔到地上的人扶住。想到人类的头部似乎很脆弱，稍稍有那么一点担心的卡莱立马把人平稳地放在地上，思来想去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还给人垫了个枕头。

要给对方提供温度的话，他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躺下......

郁源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自然不可能知道发生的事情以及卡莱居然还有这么多心理活动。而总在这种奇怪小事上纠结的某龙族之主最后还是学着人类的样子侧躺了下来，面朝着人类法师，两人之间离得非常近，他几乎可以看清对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卡莱刚放下心，睡着的人却又在无知无觉中开始作妖——睡姿可以说是真的很差的郁源翻过身，一把就把旁边完全没有一丝防备的卡莱搂住了。

在梦里，郁源感受到的也许只有越来越靠近、也越来越让他感到舒服的温暖，完全把对方当成人形热水袋，而对于卡莱来说——他解读出的完全是另一种意思。

这个人类居然对他信任亲近到这种地步？哪怕在睡梦中也在不由自主地亲近他？

此刻，也许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湖水里泛起涟漪，引出几不可闻的变化，而另一位当事人类则对此无知无觉，一切仿佛都只存在于当事龙的脑海之中。

一个敢抱着，另一个心情复杂到没把人撇开，就这样，躲在广阔雪原中一个小小的帐篷里的他们也就渡过了一个被寒风和黑暗交织袭来的夜晚。

在帐篷之外广阔的天地间，星河依旧璀璨。

-

第二日一早，郁源很确定自己是被热醒的——是的，在整个大陆最寒冷的地带，他被热醒了。

睁开眼时，就是另一张放大的脸在他面前。

郁源惊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睡着了的卡莱显然就是最直接供应热量的热源，这家伙也不知道到底是丧失了自控能力还是怎么回事儿现在热得可怕，在这个极寒地带郁源居然感觉到自己汗都快流下来了。

也正在这时，卡莱也正好醒了过来，金色的眼睛和海蓝色的双眼短暂对视，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自己也尴尬了一瞬间。

温度稍稍降了下去。

“我先去门口看看蛋的情况。”昨晚还因为寒冷而缩成猫猫虫的郁源一下子又满血复活，拉开帐篷门就走了出去。

在触目尽是雪的白色和天与海洋的蓝色之间，原本放着蛋的那个雪坑里只剩下破碎的蛋壳，而就在旁边则多出来一个新的雪包——不，等凑近了郁源才发现那并不是雪堆成的，而是一团白色的绒毛。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踏着脚底的雪，伸手把那个白团子抱了起来，圈在自己臂弯里，可以说是相当有重量。

——这是一只白熊幼崽。

在他身后，卡莱也跟了出来，风雪几乎将两人的身影一同藏在这白色的帷幕之下。

“踏冰北境熊，小时候长得还比较可爱，但长大会长出獠牙，”林凌很快阅览图鉴找到对应的种族，“不过小郁我可得提醒你一下，这个熊只能在极寒地带长时间生活，回到龙岛那种地方它肯定生活不了。”

还没来得及感叹几句小熊的可爱，林凌的话无疑是一记重击。

“你的意思是我绝对不能把它带离这里？”

“这种都是指定区域的野生魔物，离开这里就很难成活，一般也没法成玩家的战斗宠物之类，但你们也不能只把它留在这里，它现在年纪太小没法自力更生，遇上任何天敌就是死路一条。”

冰属性蛋的破壳并没有带来喜悦，反而让他们陷入一种两难的局面。

郁源自然不可能对卡莱隐瞒什么，照着林凌的话一五一十都复述了，而卡莱也稍稍有些变了脸色，只是在风雪遮蔽下并不明显。

他在这里长时间逗留下去倒是没什么，可人类的话......

在某种意义上，人类这种生物在卡莱这样的龙心中几乎是跟弱小生物划上等号的，他们不具备多少抵御外界天气强变化等等的能力，容易受伤，容易面对性命危险，也容易死亡。

尤其是在这样的地带，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

“绝对不能把小熊自己留在这里，”郁源抱着几乎有五六岁人类小孩那么重的熊宝宝，“实在不行咱们先留一段时间，等我支撑不了了再想别的办法。”

就算有卡莱提供源源不断的温暖，一个人类想在这里长时间生活也绝无可能。

也只能暂时这样。

背包里什么东西都提前备好了，此时对小白熊的饲养倒是不成什么问题。但这个刚出生的小家伙显然对郁源的喜爱更胜于卡莱，不出意外应该是因为卡莱身上太温暖，冰属性魔物天然排斥这种情况。

为此，照顾小白熊时两方必须保持一定距离，至少不能同时都缩在帐篷一角，郁源能汲取到的热度自然也就有限，等又到晚上把白熊哄睡着放在防风雪坑后再回来，身上都是冰的。

见到这个场景，今天被迫隔离开来的卡莱不自觉皱起眉头，帐篷内的温度也不知不觉升高了一点。

郁源搓搓手，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今晚能不能还躺你身边？”

这个“还”字就很微妙，昨晚就是躺在一起的。

温度猛地拔高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仿佛展现出某些龙在这个时刻的心路历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想多的郁源还补充了一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蹭点热度。”

毕竟夜间只会更冷，他可不想明天一早起来发现自己因为冷意BUFF叠太高掉血掉完了剩一个幽灵体在这儿。

卡莱自然不可能拒绝，于是，今晚的猫猫虫正大光明地和卡莱躺在一起，两人的肩膀几乎都是要挨上的。

郁源这边长舒了一口气，主要是感叹温度真舒服，有这么一个大龙在身边还挺方便，环保无污染的发热装备。

卡莱这边翻来覆去没睡着，主要是因为心理活动太频繁。

这个人类已经两次主动接近他，到底是......

他听说过北境的人民都很崇拜龙，不然也不会年年有祭典，一年比一年盛大，那对方当时出现在祭典现场，也是因为对龙的信仰而来吗？而这种信仰，又是否会潜移默化地变成什么别的东西......

如果郁源能听到卡莱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劝他早点洗洗睡吧。

天知道他当初能从祭典上被掳走，完全就是为了工作。没办法，打工人还是要拿工资吃饭的。

同床异梦这个词，简直可以完美概括眼下的场面。

-

养白熊的计划还算正常进行着，但肯定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而也就是在这时候郁源找到了一个新转机——他发现这附近的冰川之间有踏冰北境熊这种魔物生存的痕迹。

这种北境熊一般以群体性活动为主，集体经过的地方自然也会留下不少脚印，只是因为风雪洗刷覆盖很快就消失不见，但却正好有一次在痕迹消失前让郁源给看到了。

既然这里有同种群存在，那也许就有把小白熊留给它们的希望。

在向卡莱讲述这个计划后，他们决定带着白熊上路，替它寻找它的同族们。

这一路还算顺利，主要是因为黑龙在这里的环境里活动时就像开挂一样自如，还真有一天白天让他们碰到了那支队伍，在追上去的时候郁源也为了沟通变成黑猫，把这个小白熊还回给它的族人们。

好在这些大白熊也都算友善，虽然一开始对它们这两个纯黑色的外来者抱有一点戒心，也很奇怪这种地方有龙来也就罢了居然还会有猫，但当小白熊被推出来以及黑猫讲明来意之后，它们也都什么都理解了，接纳这个小家伙之后甚至还特意感谢小黑猫和黑龙热心的帮忙，其中一头北境熊还从嘴里吐出一条鱼给它，不过小黑猫自然不会接受这份“别出心裁”的礼物。

临离别前，刚跟黑龙黑猫一起生活没两天的小白熊还显得有点依依不舍，大圆脑袋顶着黑猫蹭来蹭去，差点没把比它都小的“妈妈”给拱倒了，但最后肯定还是得跟着同族们走。

风雪中，一个巨大一个超小两道黑色身影注视着白熊群慢慢远去，它们仿佛是这一片冰天雪地里唯二的黑色，分外显眼。

林凌热心点评道：“你们两个就像是送孩子去上大学的父母。”

黑猫还没来得及反驳，自己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又因为冰面太滑自己重心不稳，这一下居然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心点。”黑龙原本脱口而出就要嘲笑一下对方犯蠢，话到嘴边又变了，还伸出龙爪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扶了起来。

黑猫缩了缩鼻子，又用爪子捏了一下对方，“回去吧。”

还有两颗蛋要照料，它们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夕阳下，一头巨大的黑龙头顶一只小小的黑猫的身影，正向着天际线那端的方向前进。也许对于现在的它们而言，这也算是一种“回家”，回到那个成员构成极其神奇的大家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