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祝知之自认是个俗人, 所以听见好听话，甭管真实性如何，他的心情还是晴朗的。

礼尚往来，他笑眯眯承诺：“那我也尽量不惹你生气。毕竟憋气对身体不好呢。”

秦白栩失笑摇摇头。

这时, 齐放走进殿内, 祝知之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也不知他是感觉敏锐，还是太过粗心, 视线直接略过了那块木牌, 没有受到攻击。

齐放是金丹后期, 应该比他们敏锐才是。而且正常人瞧见楚星钰定定注视着一个方向，第一反应应该是看看他在看什么。

他看了秦白栩一眼, 秦白栩也注意到了。眯了眯眼, 状似不经意走到木牌之下。

齐放见他还跟祝知之站得离了挺远，沉默着也不说话, 颇为八卦地问：“你们还没和好啊。”

祝知之背过身负手而立，看起来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不是我说你啊小伙子，你这就有点儿没良心了。”齐放只好转向秦白栩，劝他：“要知道仙宫里处处危机四伏，时间又有限, 也就是我们掌门如此重情重义, 才会赶来找你们。还有什么可闹别扭的？”

秦白栩眸光微动。“找我们两人？”

“那是当然。”齐放挤眉弄眼地向他使眼色, 好事道：“看你的样子，分明很喜欢我们掌门嘛，该服软就服软，不然后悔的是你自己。”

他神情太过自然，反而有些故意了。就好像是……他原本就知道那里有块危险的牌子。

祝知之忽然开口，“齐放, 你瞧见那块木牌了吗？”

“什么木牌？”齐放的身体下意识紧绷一瞬。抬起头，“嘶”了一声，忙低下头捂住眼睛，“好疼，好强的剑意。”

祝知之瞧了他片刻，勾唇笑了，“我刚才也被刺了一次，挺有意思的。”语气轻松，似乎刚才只是跟他开个玩笑。

“掌门你这是坑我呢。”齐放笑道：“幸好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及时捂住眼睛。普通人可经不起细看啊。”

“是吗。”祝知之缓缓道：“看你对这里如此了解，我还以为这不是你第一次来呢。”

“我对仙宫的了解是比较多，都是过去聚宝门的前辈留下的手札。”齐放嘿嘿笑了两声，“秘境五百年开放一次，两百岁以下的才能进，怎么可能有人能重复……”

他话音未落，声音一滞。

一种危险之感浸入毛孔，齐放慢慢抬起头，看到一只玄色圆盘在头顶旋转着，笼罩在其之下，就好似被一只洪荒巨兽盯上。

“天、天阶灵器……乾坤仪？掌门，我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啊，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他惊愕道。

祝知之走过去，俯身细看了看他的脸，奇怪道：“我也一直很疑惑，你是怎么逃过秘境的年龄限制的？”

他还记得进来之前，许多人都被剔除在外，只差几个月的，也没能蒙混过关。

“掌门，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我胆子小。你说的什么意思，我真不懂啊。”齐放冷汗津津道。

“一眼就能认出来乾坤仪，你这般见多识广，会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齐放还要嘴硬，祝知之忽然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将他转了个方向。

在乾坤仪的威慑下，齐放动也不敢动，一转身，正面对着那块木牌。他吓了一跳，正要闭眼，身上就被对面的秦白栩落了张定身符。

这一下，只能睁着眼睛看那个笔锋凛冽的“剑”字。坚持了没几秒，齐放的头上就冒了冷汗。

他忍着痛哆哆嗦嗦求饶：“掌门，你想让我说什么？我都说！不敢撒谎啊！”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祝知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他的手分明柔若无骨，却让齐放觉得肩上仿佛落了一条毒蛇。“上次见你，你还是个老头的模样，怎么把自己变年轻了？”

“你竟然见过我？！”齐放懵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遇见过祝知之。

“我曾向你问过路，看来你已经不记得了。”

“像你这样出众的人物，任谁见过也不会忘记啊。除非你幻化了模样，或者遮了脸……对了！你是那个穿黑袍的人！”齐放忽然回忆起四年前的一幕。

那时他刚刚向一个女修卖出一个空间手镯，就有人来问那女修的消息，即使是裹着黑袍，仍不掩过人的风姿。他平生所见的神秘之人不知凡几，那一次给他的印象却特别深刻。

齐放那个懊悔啊。原来他不知不觉早就露了馅！

他看不见的身后，祝知之露出一丝笑意。

原本，他还没把齐放和当初那个摆摊的老头联系到一起，毕竟他长眉的特点虽然突出，也不一定只他一个人有。

是近日两人聊天时，齐放自吹自擂说他与刘航不同，心胸宽广无边，即使把到手的宝贝当废铜烂铁卖了出去，后来发现走了眼，也不会心生郁气。用来举例子的，就是秦怡萱的空间手镯。

齐放这一分心，身上瞬间多了数道剑痕。忙大声道：“掌门，我是隐瞒了年纪，但只是为了进秘境，不是为了害你啊！”

秦白栩将他身上的定身符撕下，他瞬间闭上眼，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说吧。这究竟是你第几次进纯原秘境？”祝知之问。

“第二次。”齐放赌咒发誓：“真的只是第二次而已，我也活不了那么长啊。”

这倒也是。

齐放解释说，他就是上次在秘境捞到了不少好东西，反正是轻车熟路，所以用秘法改了骨龄，想着再来这儿大捞一笔。他说的五百年前带出《天地阴阳相合赋》下卷的同门，其实也就是他自己。

“还有呢？”祝知之又问。

“还有什么？”齐放眨眨眼。

对面秦白栩手中捏着定身符，笑得很温和，却让他心里一哆嗦，没话说也得找出一点儿交供。

“额……其实上次我踩中那个瞬移阵是故意的。”齐放尴尬道：“我知道那里没有危险，所以装作舍身救你，想趁机向你表明忠心。撇开他俩，我还能多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好让你快点信任我嘛。”

“这就是一点儿小心机，再就真的没别的了。”他哭丧着脸道：“掌门，我都立心魔誓了，倘若真有不轨的心思，岂不是要害自己。”

“原来是这样。”祝知之也不再多问，温声道：“你别怪我多心，秘境里处处危险，我也是怕横生枝节。”

齐放连连点头，转动眼珠看看头顶，“这个……”

秦白栩收回乾坤仪，他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不好意思，让前辈你受苦了。”祝知之给他一枚疗伤丹药。

“是我没说清楚，惹人怀疑。掌门你还是叫我齐放就好，我年纪再大，也是你手下的副掌门。”看着他明媚的笑脸，齐放扯出一个赔笑。

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齐放算是服了。

还有秦白栩，看外表是个和气的年轻人，没想到这二人一环套一环，配合默契，对他一个老人家酷刑逼供！简直是狼狈为奸！

既然已经被点破，齐放便更细致地描述起他对秘境的了解。“八个外殿的危险都不大，但里面的东西价值也不高，我们既然已经探索到这里，就没必要回去了。四个中殿里，西中殿已经被顾前辈破除，东西应该是被应情或者秦成文取走了；南中殿就是明纯前辈留下的剑道传承，心性不佳实力不足的，会被斩杀于此；北中殿亦在五百年前被越流霜破除；东中殿还在，稍后可以去看看。”

他说到这，祝知之突然有了疑问。“如你所说，外殿的危险不大，那只六阶蟒妖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想不通为什么。”齐放摇摇头，“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一道云华宗的传讯符射来。楚星钰还在入定，祝知之就接了。

里面是冯真的声音，问他们在哪，情况如何。听消息他有些急迫。

祝知之回应了地点，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们便赶了过来。

他们正是从东中殿出来的，都受了伤，胡晨受伤最重，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玉烟红着眼睛道：“师兄真是的，明明没养灵宠，却偏偏要闯那个灵兽的问心关，得了《御兽诀》也没用啊，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知道什么。”玉兰小声说：“师兄是想送给宁师姐啊。”

胡晨咳嗽一声，“多嘴。”

两姐妹吐了吐舌头。

宁师姐？胡晨该不是喜欢宁采蒙吧。祝知之感兴趣地看着他。

胡晨有些尴尬。

东中殿被胡晨破了。其中是一只六阶妖兽守护着《上品御兽诀》，胡晨对驭兽一窍不通，凭着心思憨厚善良，竟然也误打误撞闯了过去。

他受伤太重，玉兰、玉烟和冯真颇受他照顾，同时决定送他离开云牙仙宫。

胡晨并不遗憾，“即使强悍如越师叔，当年也没能闯进内殿。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就到此为止也好。”

玉烟偷笑，“也好快点将《御兽诀》送出去啊。”

“玉烟！”胡晨瞪她。幸好他肤色深，看不出脸上浮出的红色。

齐放说：“那只蟒妖吃了我的祭品，只要不被刺激到，大概能陷入昏睡一个月。你们出去的时候放轻气息，不会有问题的。”

胡晨道了谢，修养片刻后由冯真搀着他，四人一同起身离开了。

此时距离八人进入云牙仙宫，刚过了不到十天时间，人已经离开半数。

正在接收传承的楚星钰感受不到外界变化。在他的识海中正闪耀着无数剑光，犹如夜空中无边星辰，闪烁而来，却不能伤他分毫。

他手执执明剑，畅快地与之共舞，辗转腾挪，不知年岁。

不知过了多久，从入定中醒来时，一时间有些恍惚。

只迷蒙几息，下一秒，他精神瞬间清醒过来。

祝知之正在闭目调息。而秦白栩在他身前注视着他。以楚星钰的视角，那距离近得过分，秦白栩的目光也过于深幽了。

楚星钰压抑着怒火，低声道：“秦白栩，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