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直到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顾森羽还在心里默默回放刚才的“软硬之争”。

想了好半天，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简云川作为男人的自尊心极强，不管在哪一方面都不愿意输给别人。

果然是成大事的男主角，和他这种得过且过的人完全不一样呢。

出租车停在顾家别墅外围，顾森羽付了款后便下车往家里走。

他今天一晚经历的事情太多，现在脑子有一点混乱，便趁着晚风慢慢悠悠地晃进别墅。

推开别墅大门，客厅里一片漆黑，看来家里暂时没人。

顾森羽不太熟练地摸索着打开客厅的壁灯，灯光亮起的一霎那，同时响起了一道幽幽的嗓音：“你回来了。”

“妈耶！”顾森羽被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可不是他那“兄友弟恭”的三弟顾轻舟，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他。

“顾轻舟，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顾森羽气不打一处来，“合着你故意坐这等我来，就是为了吓我？多大仇多大怨呐？”

“谁故意为了吓你啊，我有那么无聊吗？”顾轻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白眼快要翻上天了，“还有你少自作多情了，这个家里会有人特意等你吗？”

顾森羽……

好像还真没有呢。

原主的这两个兄弟，嘴巴真是一个比一个毒。

他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等心跳声平缓下来，这才弯腰换上拖鞋往里走。

他决定少跟顾轻舟讲话，不然他迟早会忍不住教训教训这个处于叛逆期的少年。

“喂！”顾轻舟见他不搭理自己，又喊了一声。

顾森羽却向简小少爷学习了，偶尔忽略掉一些不重要的声音，这样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更愉悦。

“顾森羽！”顾轻舟急了，小跑着拦住他的去路，“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无视我？”

顾森羽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直视原主这位小弟弟。

顾家三兄弟，顾晔长得最像顾建霖，五官英朗眉目立体，而顾森羽和顾轻舟都长得像母亲，因此长相颇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顾轻舟正处于叛逆期，整天挂着一副自以为高级的厌世脸。

顾森羽：“有什么事，说。”

面无表情的顾老师自带威压，顾轻舟的声音不由变小了一点，“我有一点点小问题，你帮不帮我？”

“哦，原来是有事要求我啊。”顾森羽撇了一下唇角，“顾轻舟，你怎么这么有本事呢，有事求我，还敢拽得跟二百五似的？”

“谁说我要求你了？”顾轻舟下意识开口否认道，“你就说帮不帮？”

“不帮。”顾森羽毫无感情地回了一句，“劳驾，让一让。”

他突然发现简云川的某些句式很好用，礼貌而又能气死人。

“你……”顾轻舟被他一句话堵住，纠结了几秒后，果断选择说实话，“我期中考试考砸了，老师要见家长。”

“噗——”顾森羽“噗嗤”笑了一声，差点喷了亲的弟弟一脸口水。

顾轻舟忍住嫌弃，努力用眼神暗示他：你明白我要你干什么了吗？

顾森羽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你为什么不找大哥帮你开家长会？”

“找大哥？算了吧！”顾轻舟一脸忿忿不平，“上回我找他签字，他转头就把我卖给了爸爸，真是一秒都不带犹豫的！”

顾森羽：不错，这行事作风很顾晔。

他意有所指道：“那你就不怕，我也转头给你告到爸爸那里去？”

“你说的话，谁能信啊？”顾轻舟一秃噜嘴，不小心就说出了藏在内心深处的大实话。

顾森羽：……

他绕开顾轻舟就想往前走，又被弟弟一把拉住，“哎你别走啊！”

“没法聊了，这天已经被你聊死了。”顾森羽叹气，“你还是坦白从宽，自求多福吧。”

“二哥！”顾轻舟破天荒喊了他一句二哥，“你之前把家教们气走，还有我出的一份力呢，你都忘记了？”

顾森羽小小惊讶了一下，他这弟弟是个人物啊，小小年纪就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为了让他去见老师，连“二哥”都喊出来了。

不过书中并没有详细描写顾轻舟的相关，准确来说，除了顾晔，顾家的一切对他来说都等于是陌生的。

“我什么时候把家教气走了？”顾森羽抽回手臂，不动声色地套话。

顾轻舟诧异道：“数十个家教，不是被你气走了，还能是自己主动走的吗？”

接下来，顾森羽顺利了解了原主的一段光辉历史。

当年原主被顾家找回时，已经是高二生了，再过一年半即将面临高考。面对原主稀巴烂的成绩，即便顾家花了大价钱，让他转进本地最好的高中，无奈他的成绩完全跟不上。

无奈之下，顾家又给他找了名牌大学高材生，进行一对一的家教指导。然后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数十个家教纷纷自请辞退，表示自己能力不足，教不了顾家二少爷。

“我怀疑那几个高材生，都被你整得有心理阴影了。”顾轻舟一说起二哥的光辉历史，还是觉得很可乐，“临走前那个怀疑人生哟，啧啧～”

顾森羽：……

他知道原主是海归，才知道理由是实在考不上国内的大学了，才被顾家送去国外拿了个野鸡文凭。

废柴富二代基操。

“好，我答应你，帮你去见你们老师。”顾森羽终于松口，“不过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我会记在小本本上。”

“真的吗？”顾轻舟登时兴奋地跳了起来，“二哥！你真的变了！”

顾森羽心下一突：“哪儿变了？”

“变得像个人了！”顾轻舟开心道。

顾森羽：？这兄弟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啊？

兄弟俩结束第一次友好会谈，顾森羽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后，整个人栽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原主从小就走失了，但这么多年顾家一直为他保留着一个朝阳的大房间，他一回来就住进了这间卧室。

顾森羽回想这几天和顾家人的相处，如果原主没有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顾家给他的东西，至少能够保证他下半辈子顺风顺水地活下去。

看小说的时候他就不理解，为什么“顾森羽”会做出种种作死行为。想来想去，只能解释为作者就是想写这么个小炮灰。

“唉……”顾森羽翻了个身，用脸蛋蹭了蹭床单，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那帮无法无天的小孩子都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现实中的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几秒后，他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弹了起来，“不行，我必须得为自己正名！”

堂堂名牌大学毕业生，堂堂高中班主任老师，他不能一直顶着“废二代”的名头，在顾家混吃等死。

*

第二天一早，顾晔从楼梯上走下来，震惊地发现餐桌前坐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

“你……”顾晔再一次失去表情管理，“你要干什么？突然起这么早？”

顾森羽从财经报纸的版面中抬起脸来，“我今天要去公司上班。”

顾晔惊得差点从阶梯上摔下去，“？你刚刚说什么？”

顾森羽端起桌面上的咖啡，浅酌一口，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重复道：“我说，我今天要去我的公司上班。”

顾晔：“你要去干嘛？”

顾森羽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忧心忡忡地建议道：“大哥，不然你抽空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听力吧。年纪轻轻的就耳背，这老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顾晔：……

“你能不能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狗嘴里当然吐不出象牙啦，大哥。”顾森羽一脸不认同，“狗勾多可爱呀，你干嘛对狗勾要求这么高？”

顾晔气得眉毛倒飞：“顾森羽！你给我闭嘴！”

顾森羽“呵呵”一笑，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下最后一口面包，“我先走啦，待会儿替我向父亲和兰兰阿姨问好！”

顾晔：“你们公司的人根本就不——”

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消失在了门外。

*

早上七点半，路上的车流还没有蜂拥起来。

顾森羽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脚尖轻踩刹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时不时拨一拨导航，计算还要多久才能到公司。

他从来没去过公司，对这个陌生的城市也完全不了解，根本不知道公司附近正在修路，兜兜转转好几圈才开上正确的路线。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出门早。

说起来，对于这家名为“森美”的国产服装品牌公司，顾森羽一无所知，只知道原主是个挂名总裁，公司内部真正处理事务的人是林秘书。

真是心大啊。

食指敲了敲方向盘，顾森羽的心情有一点忐忑，忐忑里又隐含几分激动。

霸道总裁到底该是怎么样的？

影视剧里，霸总必须走路带风，必须鼻孔朝天，必须会写一手流利的签名，必须把支票当废纸随便签，还必须……必须顺利地停车。

折腾了好半天，顾森羽终于停好车，抬头看了一眼这栋豪华的写字楼。

他的公司看起来挺气派的。

上班早高峰，电梯停下时七八个员工一起涌了进去，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早餐，带着困倦的黑眼圈，恨不能立地睡个回笼觉。

西装革履、精神抖擞的顾总混入其中，略有些格格不入。

顾森羽维持住自己身上的霸总气质，礼貌地让了让位置，表情冷淡地目视前方的电梯楼层。

“你领导怎么说啊，方案可是前天上午就递过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签字呢？”电梯里有人小声说起话来。

“林秘书事儿那么多，哪有那么快？你要是急，让你部门领导去催嘛。”另一个员工回复说。

“催老板做事，你不要命啦！”

那人压低了声音：“林秘书也……不算老板……”

“那你见过真老板吗？要我说，这公司名义上是顾总的，实际上还是林秘书的。”

“哈？这圈子里谁还不知道顾总威名，人家多忙啊……”

几人说着说着，就露出一幅“你懂的”表情，然后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顾森羽：……

大约是带着墨镜没人认识，他摘下了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友好地和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员工们打招呼：“早上好呀。”

“早上好～”

“哎？这谁啊，怎么觉得和顾总长得有点像……”

“应该不会吧，顾总哪有这么年轻貌美……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那个宣扬顾总“威名”的员工四肢僵硬地走了出去。

顾森羽在他身后笑了笑，“今天也要加油哦！”

等人都走完了，顾森羽对着电梯镜整理了一下微卷的刘海。

身为公司总裁，第一天上班竟没有一个员工能顺利认出他，这个开局完全是Hard模式啊。

他轻声叹了口气，大步走出电梯。

顾总用美色贿赂前台的小姐姐，很快就顺利找到了林秘书的办公室。

“林秘书，早上好呀。”他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我来上班了。”

林秘书正在处理文件，闻言立刻起身，难掩惊讶道：“顾总？”

“是我。”顾森羽应声，走到办公桌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身为专业度满分的秘书，林秘书迅速整理好表情，恭恭敬敬地询问道：“顾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处理吗？”

“我来公司看看，顺便——”他勾了勾手指，让林秘书凑过来，极其郑重又隐秘地宣布道，“顺便和你学习学习。”

林秘书直起腰身，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我说真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嘛，我还不能复读一下？”他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文件，“你觉得我要从哪里学起呢？这是什么方案，我刚在电梯上听说有个部门的方案还没批，要不要我来签——”

林秘书快准狠地把方案抢回安全区，再次确认道：“顾总，您是认真的吗？”

“比真金都真。”顾森羽满脸诚恳，“相信我。”

林秘书吸了一口气，“您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让人把您的办公室重新打扫干净，然后再带您去简单了解公司目前的情况。”

“没问题。”顾森羽比了个OK的手势，“你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可以帮你打印打印文件之类的。”

林秘书：“不用。”

“拒绝得这么果断，很伤我的心啊。”顾森羽笑了一下，还是没有捣乱。

林秘书办事效率极高，不过半小时就帮他打点好了一切，随后便带他从顶楼下去，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参观。

林秘书：“这里是市场部，这位是市场部负责人孙经理……”

顾森羽面带笑容：“孙经理，你好。”

孙经理连忙弯腰鞠躬：“不敢不敢……顾总好！我先给您介绍一下我们市场部目前……”

顾森羽一边听，一边将信息通通塞进大脑里。

幸亏他有着极强的记忆力，能帮助他迅速记忆和理解复杂的人事关系。

“我靠！活的顾总！”

“我为我的无知道歉！我之前还以为他是那种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没想到本人居然这么帅，简直就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走进现实……”

路过的顾森羽：额，打扰一下，我明明是从现实穿进了小说里……

“你们呦，顾总不过是下来探视一天，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你就是酸人家高富帅，试问谁能抵抗一个认真工作的高富帅呢……啊啊啊他看过来了……”

类似的话，每个部门都有人在议论。

顾森羽成了引爆公司的一颗巨型炸.弹，为平平无奇的工作日增添了爆款谈资，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漏出的几个“顾总”。

至于风暴中心的顾总本人……

豪华总裁办公室焕然一新，真皮沙发上却躺了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

顾森羽长叹一声，闭上眼睛，心想原来正儿八经的霸总这么辛苦，比带几个班的学生都累多了。

而且他从没接触过公司管理，现在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立下的Flag是不是又要倒了……

正有些睡意朦胧时，桌上放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顾森羽懒懒地伸长手指去勾，眼角余光却瞥见屏幕上显示了“简云川”三个大字。

人突然就精神了。

简云川是不是要主动归还他的小电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