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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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最近连着下了好几场暴雨, 雨后初晴,天气转凉,终于摆脱了前段时间到处如蒸笼般热气腾腾, 在外走动几分钟就大汗淋漓的窘境。
与此同时,《我和我的朋友》这档热门的大型生活综艺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许久, 网上也积累了足够多的关注度和讨论度之后, 十分低调地开始了第六期节目的录制。
而在正式拍摄之前, 照例要先录一段前采, 简单介绍一下嘉宾的情况, 所以这天晚上, 工作人员在对接好时间之后, 就带着制作团队赶到了盛铭风的工作室。
节目组的总导演叫姜末,是个长相硬朗的中年男子, 理了个标志性的光头, 脑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沉着脸的时候颇有种黑老大的气场,但本人的性子其实十分谦和,说话也是温声细语。
“盛老师工作繁忙, 我们也尽量少耽误您的时间。今天的前采需要您和您的朋友分开单独接受一小段采访, 然后再麻烦您带我们参观一下工作室, 简单介绍一下,到时候作为备用素材就可以了。”
盛铭风当然没什么意见,正要一口答应下来,结果余光一扫, 恰好看见林渐西瞬间变得僵硬的身子和微微飘忽的眼神。
他虽然闷不吭声没提出任何异议,修长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揪住了衣服的下摆,轻薄的布料都被硬生生揉出褶皱了。
这蠢小弟。
盛铭风微微挑眉, 略一思忖便勾起嘴角看向旁边的光头男子:“导演,还是两个人一起采吧。”
他眼底含笑,说话的语气也懒洋洋的带着点促狭:“要不然他在背后说我坏话怎么办?”
“我才不是这种人呢!”闻言,林渐西先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一听到后半句话就不乐意了,马上急急出声反驳。
啧,不知好歹的家伙。
要不是看你胆子小没经验,怕你一个人面对一屋子机器和陌生人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我至于找这么个借口吗?
盛铭风当下就翻了个白眼,手已经习惯性地想要去揉他的头毛出气了,却听青年又道:“而且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坏话可讲嘛。”
他咧开嘴笑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大眼睛清澈又潋滟,语气又软又真挚,一点都不像是在说奉承话,听得人心里格外熨帖。
盛铭风目光微闪,不自然地别过头,轻哼一声道:“你少给我戴高帽,我可不吃这套。”
可是嘴角早都翘到了天上。
于是一番商量之后,最终还是定下来改为双采。
两个人在同一张长沙发上并肩坐下,林渐西一眼就看到对面有好几个镜头在闪烁,当下就开始发懵,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应该看哪里啊?”
“看那个闪着红光的地方。”盛铭风伸手朝前指了一下,“要是不习惯看镜头,直接看问问题的工作人员也行。”
“嗷——我知道了。”林渐西瞥了眼镜头,又瞄了眼采访的男生,结果越看越紧张,正襟危坐的样子像个上课被抽到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自然。
盛铭风看得嘴角一抽,“不用坐那么端正,放松一点。”
“呃、好。”林渐西敷衍地点点头答应下来,但人还是紧绷着,咽了下口水道:“反正一会儿要是我说错话了,你就掐我。”
掐你?
掐哪儿?
盛铭风的目光不自觉地在青年的身上流连,顺着脖子一路往下,然后停留在那截藏在衣服里面的劲瘦腰肢上。
他脑子一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把手伸到背后,在青年右边的腰侧轻轻戳了一下。
“嘶——”林渐西腰上很敏感,登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软了下去,整个人都不自觉地缩进了旁边人的怀里。
盛铭风自己也是一个激灵,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他身体条件反射想推开,但是——
怀里那种温热的感觉莫名充实,肌肤相接的地方好像也在微微发烫,心口的跳动持续加速,直到林渐西反应过来退开身子,竟还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盯着自家小弟蓬松的发顶,莫名其妙觉得灵感迸发,轻快的旋律在脑海中来回打转,忽然又想写歌了。
“两位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工作人员及时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盛铭风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对着镜头绽开一个程式化的微笑,言简意赅道:“我是盛铭风,创作歌手。”
“……没了?”
“没了。”
姜导演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眼台本,上面写的宣传一下新歌,还有演唱会的计划全部都没说。
“我是风哥的朋友,风哥最近新出了两张EP,是青春和奋斗主题的,里面每首歌都特别棒,之后还会有全国的巡演,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林渐西语气平静,倒看不太出怯场的痕迹,只不过挺得过于板正的肩膀还是多少泄露了一点他真实的心绪。
工作人员忙在对面小声提醒:“你的名字,稍微介绍下你自己。”青年这才恍然,方才的落落大方一瞬间破功,尴尬地抠了抠手指小声讷讷道:“我叫林渐西,现在还在上大学。”
他第一次面对镜头,他没经验紧张无措,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介绍,却还牢牢记得要向所有人安利老大的新歌和演唱会。
盛铭风垂眸,语气意味不明地冷不丁发问:“新歌都听了?”
“嗯,每首都听了。”林渐西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乖巧得像只小鹌鹑,特别容易让人生出一点逗弄的欲望。
“那现在唱两句?”金发青年唇角上扬,笑得不大正经。
“……”林渐西匪夷所思地瞪他一眼,低声嗫嚅道:“还在采访呢。”
只不过这一眼没什么威慑力,语气又软软糯糯的,倒更显出两人的亲昵来。
采访的小伙子是个纯直男,假咳了一声,再次出于本能地打断了这种不大对劲的氛围:“请问两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盛铭风:“从小就认识了。”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林渐西补充。
“原来是这样,那么就互相来说说对方的优点吧。”
盛铭风马上故作绅士地一抬手:“你先。”
林渐西也不推脱,马上如数家珍般全倒了出来:“风哥是个特别仗义的人,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而且他很有音乐才华,写的歌都很有内涵,歌声也特别动听……”
他长篇大论吹了一堆的彩虹屁,没有一句重复的,说完之后立刻满脸期待地看向身边的青年。
“那我呢?”
盛铭风觑了林渐西一眼,张口就来:“他这个人脑子蠢蠢的,非常容易上当受骗,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这开场白一听就要完,林渐西登时就急得忘了镜头还在,马上气急败坏地打断:“是说优点!”
盛铭风故意不理他,继续道:“而且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有一些奇怪又非常没必要的固执,有时候还会用最笨的方法……”
搞什么嘛说好的商业互吹呢?
林渐西生无可恋地开始在沙发的扶手上画圈圈,腕间的手链叮当作响。
“但正因为这样,他才能保持天真,懂得坚持,做一件事就像一件事,也是我见过最单纯,最善良,最会为别人考虑的小傻子。”
金发青年眉眼含笑,提起他的时候嘴角甚至不自觉地上扬。
林渐西呆住了。
……怎么还搞欲扬先抑这一套啊。
他的脸一点一点地红了,那点绯红就像是芙蓉刚刚绽放时的颜色,从脸颊到耳根再到脖颈,最后只好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吭声了。
而就站在一边的韩沉非则是狠狠地咬了咬牙。
他刚刚一直在透过镜头从各个角度审视眼前的青年,发现这个人伪装出来的胆怯和紧张简直没有一丝破绽,演技居然精湛到这样的地步!
明年奥斯卡没你我不看。
所以别搞笑了,天真,单纯,这些和林渐西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联吗?
韩沉非只觉得肺都要憋炸了,半晌才吐出一口郁气,深沉似海的目光死死地攫视着这个狡诈多变的青年,甚至完全没有工夫分神去关注自己真正喜欢的盛铭风。
而这样直白的视线林渐西自然察觉到了,他心中微动,马上故作不经意地把卡扣一扯,手链就悄悄从腕间滑落,然后落到了沙发的夹缝里。
是时候再给你一个机会了。
*
节目的采访结束之后,盛铭风的灵感突如其来,招呼都来不及打就把自己关在办公间里埋头写歌。
而林渐西就趁这个时候,敲开了韩沉非办公室的门。
他面色森冷,毫无刚刚采访时的半分温柔,完全没有任何寒暄就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手链还我。”
“什么手链?”男人假作不知,气定神闲地抿了口咖啡。
“我们之间就没必要装腔作势了。”林渐西下巴微抬,一副懒得周旋的样子,“我知道是你拿的。”
他这样和刚刚截然相反的态度再次激起了韩沉非好不容易才强压下去的怒火,当下就反应极大地冷斥出声。
“林渐西,你在玩火,你以为你虚伪的面目能骗铭风一辈子吗?”
不料青年似乎根本不在乎,漂亮的面上绽开一点冰冷的笑意,反而一针见血地反唇相讥!
“韩沉非,你在嫉妒,你以为你龌龊的心思能瞒风哥一辈子吗?”
“你对于风哥而言,是伯乐,也只是伯乐。”他嘴角讽刺地勾起,精准地刺中了韩沉非的死穴,引起一阵剧痛。
“而我对他嘛——”
林渐西面上霎时间升腾起两朵红晕,白皙的耳朵红红的,修长的脖颈也粉粉的,眼睛里水光潋滟。
这个姿态和刚刚采访时那张假作单纯勾人魂魄的芙蓉面一下子重合在一起,偏偏他还要向前几步靠近,语带嘲讽地轻笑出声。
“韩大少,你不妨猜猜看,要是这个时候我和你发生争执,风哥会站在谁那一边?”轰——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韩沉非的理智,仿佛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的神经。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此刻心里的愤怒是源于林渐西和盛铭风的亲密关系,还是因为几次三番被这人狠狠算计玩弄于股掌之间。
震怒中的男人唰地一声拉开桌下的抽屉,拿起那条不值钱的手链轻轻晃了晃,俊美的脸上覆了一层极地的霜雪,声音仿佛淬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气。
“你想要拿回的东西,是这个吗?”
然后没等青年回答,他就毫不犹豫拉开窗子,把链子从窗口狠狠扔了出去,动作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这栋楼都是韩沉非的产业,底下是文化创意园区铺设的花园,手链这么细小的东西倘若落到石缝里草坪中,又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无疑就极为难找了。
所以直到这一刻,林渐西一直以来都保持淡然的表情才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眼睛倏地放大,二话不说扭头就要追出去,却被韩沉非狠狠一把抓住了手腕,揪着身子回带,力道之大甚至在白皙滑嫩的皮肤上印下了红色的指痕。
“你有黑暗应激障碍。”他沉声道,语气意味不明。
“关你什么事?”林渐西冷冷地横他一眼。
“你求我。”韩沉非眸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鸷,翻滚的情绪像是滔天的风浪,似乎在渴求着什么,又试图在攫取着什么。
“你求我,我就派人下去地毯式搜寻。不然——”他轻慢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说话的口吻如同暗中窥伺的毒蛇,气息阴冷扑面而来。
“楼下的灯马上就会熄灭,暗无天日那种滋味,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然而林渐西根本不为所动,他冷嗤一声,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大力甩开男人的手,毫不迟疑地疾步下了楼。
真就这么不服软?
韩沉非眯起了眼,沉默半晌,突然面无表情地拨了通电话:“把一层花园连同周围八栋的灯光统统停了。”
他屈起食指,面无表情地轻轻敲了敲桌面:“嗯,地上的景观灯也不要留。”
挂了电话,他靠近窗边,静静地看着那个青年踏入园中,然后整个人被黑暗吞噬,一股强烈的快意立刻袭上胸口。
然而当这股报复的快感散去,韩沉非又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空虚。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那天夜里,林渐西面色苍白地靠在副驾,不断发出猫儿似的轻轻喘息,还有那浑身上下的细微颤动,好像花瓣一点点凋零。
滴答——滴答——
是壁钟在发出响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韩沉非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冲出门去也跟着下了楼!
花园里面果然没了灯火,只有微弱的星光和远处的建筑勉强为这里增添一点亮色,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微弱的虫鸣。
他打着手灯,在窗口正对的位置来回搜索,终于看见瘦弱的青年就坐在地上,全身不断颤动,似乎是陷入了极端的恐惧。
韩沉非马上向前几步靠近,不料下一刻,仿佛有一阵疾风袭来,他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直接被掀翻在地!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渐西已经死死地摁住自己的肩膀,居高临下地半跨坐他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对黑暗的敏感和恐惧?
“真是多亏了你,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他眼里闪着疯狂的神色,就好像最璀璨的宝石在发出光芒。
韩沉非的肩胛骨一阵疼痛,心口却突兀地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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