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抱歉, 我突然有要事。”

在路上名取周一接到通电话，回来后便跟宗近道歉。他们还是要一道回趟八原，但是名取周一没有办法跟宗近去接夏目贵志了。

“没事的，正事要紧。”

毕竟也不是一定要两个人去接, 宗近摇摇头。

他们回到旅馆, 名取周一的行李还要稍微收拾, 不多也还蛮整齐的, 基于对方是有急事要离开，宗近进去稍微帮了下忙。

“谢了, 我先走了。”名取周一道谢道别, 拖着小行李箱就往外走。

突然的，在临近房门的地方他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对宗近说道：“对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周末估计还能见一面。”

他说完朝宗近很自然地打了个wink, 戴上墨镜，挥手消失在门外。

宗近：……

你、你好骚啊。

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名取周一说了什么, 不过也没听懂。

难道说周末名取周一还能有假期吗？

当红演员也太闲……

宗近想到一半咽了回去, 这分明不可能闲的啊。

他回到房间，对着镜子整理发型, 稍稍用上些妆品勾勒一下五官让它看起来没那么相似, 再戴上眼镜就差不多了。

这次就算不故意弄乱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没事。

拿着房卡退房，从老板娘拿里接回了肥啾。

肥啾这还是第一次被寄养，在见到宗近的瞬间，飞扑过来啪的整只鸟扒在了宗近脸上。

“……”把肥啾从脸上揭了下来，宗近伸手揉搓它的小肚皮, 小鸟啾啾叫着粘人，红喙咬了两下宗近的手指。

这顶多就是分开了一个白天，也大可不必。

到県立古内高中门口，宗近来到的时间刚好，正是放学的时候。

今天夏目贵志身边没有其他人。

“啊，西村今天值日，然后……”夏目贵志视线游移，明显遭遇了什么让他不太好意思的事情。

夏目贵志轻咳了下：“他说我得多陪陪你，就直接把我推出教室了。”

说什么“难得有亲人来次，要是不多待一待多遗憾啊！”。

宗近：谢邀，脑海里有画面了。

两人朝家的方向走去，宗近折好了小纸人，画上目

的地，让它放飞自我的带路，他和夏目贵志跟在后面。

纸人儿走了一条崎岖的近路，很快附近就看不到其他行人了。

他们安静的走路，就算一言不发也不觉得尴尬。

宗近倒是很享受这种氛围。

“说起来……”夏目贵志突然开口。

其实他昨天白天上学的时候就有在考虑了。

关于那晚的梦境，他能明白是宗近身上的妖怪所经历过的事情。

宗近夏目的做法他能感同身受，并且再之后的相处里，不，包括先前的相处里，夏目贵志也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受。

就好像……在性格上，他们本该是一样的。

实际上，这也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情。

他们的想法相近，看法相近，对待事物的办法相近，可他们之间也有区别。

夏目贵志会迷茫，他原本并不想与妖怪有任何牵连，却越扯越深。

他共情，他感性，由于总是为他人着想，便牵挂着放不下。缘将他与妖怪们划上线，逐渐地无法挣脱。在遇到了猫咪老师，中级，三筱，丙……数不清名字的妖怪后，他从未后悔与妖怪结缘，也从未因持有友人帐而后悔。

不如说，这是他的幸运。

而宗近夏目，虽然他们满打满算才只接触了短短两天，却可以看出宗近夏目与他相比更加坚定。

他很坦然，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对妖怪，似乎都没有夏目贵志刚到八原时候的迷茫逃避，他同样更会顾忌他人的感受，同样会与妖怪共情，同样的温柔。但是他更果断，与此同时，排除掉肥啾跟身上的诅咒，对方身周似乎没有任何羁绊。

宗近夏目不排斥妖怪，也不排斥人类。

大概……比起他，对方应该会是更加受欢迎的那类人，就算在面对妖怪上，宗近夏目持有的经验也似乎比他多得多。

可是不管怎么看，对方都很孤独。

夏目贵志觉得对方好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他好似在其中，可仔细看去的时候，又能随时脱离。

而这样的孤独，很让夏目贵志眼熟。

他们会是一个人吗？

换个说法。

宗近会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吗？

另一个在小时候被除妖师的世家收养，最终成为除

妖师的自己。

“你，”夏目贵志深呼吸，总算把这句话问了出口，“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昨天一直没有两个人独处的机会，所以夏目贵志其实憋了有一天了。

宗近正好走在林间的矮楼梯上，闻言恰好踩在地上的藤蔓上一个脚滑。他反应灵敏的稳住身子，震惊地朝夏目贵志看去。

“啾！”

本来在他头上好好的肥啾被他弄得颠簸一下，张开翅膀又落下后，发小脾气，啄了一下宗近的额头。

少年因生理上的疼痛闭了下眼，额角微微泛红。

可他不管不顾，貌似还没回过神来。

一阵风吹动树叶飒飒，在片落叶扫过视线，宗近才半懵的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有想过是谁会先信，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大概都会有猜测，却不会直白的得出结论。

毕竟这里跟文野不同，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而世界上最难证明的问题就是“怎么证明我是我”了。

他虽说几乎完全把自己当成添加过设定的“夏目贵志”。可这里没有剧本组，他也没有想太多，其实也没有时刻注意，也没给自己加戏啥的，跟人与妖相处都偏向正常的日常向。

这个世界虽说有妖怪，但也没有太过玄幻，至少穿越时空这类事情是不一定存在的。

在这种情况下，夏目贵志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以对方的性格来说，有猜测直接说倒也正常。

“抱歉，关于这个……”宗近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妖气朝他们猛冲过来。

“夏目……在哪……玲子……是夏目的味道……”

“还给我……还给我……把名字——”

不止是他，夏目贵志明显也听到了声音，他睁大棕眸，习惯使然，脚步后腿一步，准备好随时转身跑走。

妖怪冲出了树丛。

庞大的妖怪脸像面具，毛发铺开挡住阳光。

宗近站在原地，妖怪正好从他身旁的树冲出来，他眸中映妖怪冲出来的身影。少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像端杯水喝那么简单，伸手抓住妖怪摁在地上一拳上去。

“请给我好好说话。”

他声音平淡，仔细听去的话倒是能听出隐藏的无奈，基本上

就跟夏目贵志教训猫咪老师时候差不多。

打扰，采访一下，您这是怎么把这句有些嚣张的话跟敬语结合的？

半分钟之后，在妖怪乖乖的跪坐前方，夏目贵志从书包里取出了友人帐。

他将本子摊平在手上，纸张随意的分成两拨平躺着。

他闭上眼。

“守护我的人啊，显示他的名字吧。”

友人帐随着妖力翻动，一张纸直立在上。

“再石，我把名字还给你。”

少年将纸含在唇间，垂眸仰头。

“收下吧。”

写着妖怪真名的笔迹回到妖怪身上，庞大的妖怪缩小，变成只有人膝盖高的……长着毛发的石头？

既然获得了名字，原以为妖怪会就这么离去。

结果再石仰头注视着夏目贵志，再扭头看向宗近，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来。

“玲子，你把我的名字给了你的兄弟吗？”

大概是因为被爱的铁拳，再石误认为揍他的是夏目玲子，对着宗近问道。

宗近：“……”

夏目贵志轻咳了声吸引再石的注意力，每次这种时候他都说不出什么感受，也许是感同身受的悲伤吧，却还要告知事实。

“……抱歉，夏目玲子是我的外婆。”

再石呆怔了有一会，才低下头来。

“原来如此……”

“是这样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

人类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

再石朝夏目贵志躬身，“谢谢你还我名字，那么我就告辞了。”

妖怪离开后这里恢复了安静。

肥啾估计是不生气了，它看着不止不生气，还有点心疼宗近的样子，但它蹭不到那处已经快消红的肌肤，只能贴在宗近的脖颈处，用绒毛蹭蹭。

夏目贵志站起身后拍拍灰，将友人帐放回书包里。

先前捏的小纸人在泥土里挣扎，这么过去几分钟了，才灰头土脸的从里面爬出来，身上挂着落叶枯草，可怜兮兮的跑到宗近的脚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宗近把小纸人领起来拍拍灰，很快就恢复了白净。

宗近把它放到了地上。

小纸人回“头”看了宗近一眼，似乎再确定什么，然后它往前走

。前两步走的有点摇晃，很快就稳下来，快乐的继续带路了。

两位少年对视一眼。

算是秘密换秘密，再次走路时，他们话题就敞开多了。

像是关于另一个世界宗近如何成为除妖师，与成为除妖师之后的事。

“……我觉得还挺普通的。”

“学习实际上请家教居多，但也去过学校。”

“朋友……唔，亲近倒是有几个，但要说是谁的话……名取先生吧。”

咳，还有一个就不说名字了。

“妖怪退治啊……对我们来说实际上也没那么难。你的话，更多是不想伤害它们而没有自卫反击吧。”

像是夏目贵志拥有友人帐，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妖怪们有了羁绊的事。

“友人帐……是自从搬家到八原之后的事。”

遇到了温柔的人，同样碰触到了妖怪们的内心，就好像先前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这之后极其珍贵，捧在手中都生怕化了的易碎幸福。

他们已经到了家的附近，却没有靠近，而是就在附近的道路边缘聊天。

宗近靠在树上，身边夏目贵志述说着。

夏目贵志唇边挂着的微笑透着幸福，但宗近还是没忍住踮脚把手到对方头上，揉了揉少年触感柔软的茶发，柔声说道。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辛苦了。”

“……”像是有些意外，夏目贵志抬眸看向他，倒是唇边的笑意更加真实了，语气纵容的回了句。

“彼此彼此。”

o

“贵志君，欢迎回来。

啊啦，欢迎来玩，夏目君。”

跟夏目贵志一道去到藤原宅，在玄关正好遇见要去买菜的藤原塔子。

“我回来了。”夏目贵志回应道。

宗近忍住了尴尬的干咳，跟着夏目贵志一道冲藤原塔子微笑：“打扰了。”

来来回回打扰人家这么多次，他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的神情实在是太好看透了，先前养过刚到家的夏目贵志，这更是一眼就看穿了。

藤原塔子捧着脸，温和的说道：“贵志君跟我都很欢迎你来玩哦，不要太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就好。”

话是这么说……

“好的，谢谢您。”过度拘束反而是给人

家添麻烦，宗近夏目对这种事情很擅长，于是调节的很快。

当然，内心的想法还是没那么快改变的。

藤原塔子明显心情更好了，换好鞋跟两位少年道别：“那么，我出门了。”

宗近：“嗯，祝一路顺风。”

夏目贵志同样注视着藤原塔子的双眼，柔声叮嘱道：“注意安全。”

大门关上，两人直接窝到了房间。

“哟，夏目，你回来……你也在啊。”猫咪老师在房间里抱着不知道从哪来的酒瓶享受着微醺感，高兴的语气说话说到一半，视线瞥到了宗近，话语一顿，瞬间变了个语调。

“猫咪老师！你从哪里弄来的酒？”夏目贵志走过去把他的酒瓶抽了，“你别是又出去偷酒喝了吧？”

“哼，这些是小妖怪们献上的贡品，才不是本大爷偷的。”猫咪老师语气不屑。

“真的吗？”夏目贵志将信将疑，总之先把酒瓶放了起来。

“等等等等，夏目，别拿走啊~！”猫咪老师一个翻身就扒住了夏目贵志的脚。

“噗。”宗近一下子想到之前被纸人抱住的时候，没忍住笑出声。小纸片带完路功成身退之后，宗近没有将妖力取走，而是任由对方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白色的纸片跟白衬衫兼容性很好，遥遥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他的笑点在于，小纸片抱他的时候他没感觉到什么重量，但是猫咪老师的那个体型……嗯，看到夏目贵志一个踉跄就知道了。

“等下，猫咪老师。”

“夏目~夏目~~酒！”

夏目贵志忍了又忍，终于是一个暴栗赏了上去。

世界安静了。

惨，猫咪老师，惨。

酒醒没醒不知道，反正他趴在那头顶冒烟。

夏目贵志拿过书包搬过茶几，然后……开始跟宗近一块边写作业边聊天。

今天不急，宗近就没动他的作业了，就在一旁陪着。

还没写几个字，夏目贵志的忧虑就开始浮现了：“你知道你该怎么回去吗？”

随便拿了本教科书解闷，顺便把夏目贵志写完的作业接过去检查的宗近眨眨眼。

那应该是勉强算知道，就只差实验了。

可他所猜测的回去原因跟方式并不能告诉

对方，毕竟如果对方不相信他是“夏目贵志”的话，至今获得的妖力就会削弱，世界也不会发现他，从而将他踢出去了。

宗近沉默了两秒，终于在微妙的挣扎过后决定摇头。

毕竟宗近夏目是真的不知道嘛！

夏目贵志点点头，神情因为担忧而变得有些忧郁，说道：“我知道了。”

“安心，也不用那么担心，知道这么一句话吗？船到桥头自然直。”看不过去对方为自己焦急，宗近劝上几句，“很多时候，过分的担忧除了给自己增添心理上的负担外，没有任何作用的。”

他朝夏目贵志露出感激的笑容，安抚道：“总会有办法的。所以，不用太放在心上。”

就像他其实一直都很想早点回去，但现实条件并不能做到他想要的。那么，除了静下心来维持理智的调查，寻路以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

而且现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每次只要他对自己的印象产生模糊时，只需要碰一下那个手机，宗近就能重新维持自我。

因为在有他的家的那个世界里，还有人记得他。

作业做完，家里也传来了饭菜的飘香。

窗外的夕阳美丽吸引人视线。

房间内猫咪老师醒酒之后趴到一旁睡了，嘛，不过与其说睡，到像是趴在那听夏目贵志跟宗近说话。

他的耳朵时不时会动弹两下，偶尔睁开眼睛瞥一眼。

“贵志君，夏目君，吃饭了哦~”

楼下传来藤原塔子的呼喊。

“好的——！”夏目贵志朝下应了一声，对宗近说道，“走吧，先去吃饭。”

说话说得忘记时间。

宗近：我觉得这么蹭吃蹭喝真的布星。

但就这么离开也是一种失礼，既然对方喊了两个人，肯定是有多准备一份食物的。

所以，作为报答跟回礼。

有什么适合送给藤原夫妇的礼物吗？

这种时候西村悟初见时候的热心带路逛街就派上了用场，配上小纸人，宗近就算一个人也能去挑选礼物了。

不管怎么说，他去买礼物一定要有对方一份。

晚饭进行时的氛围很温馨。

饭后。

“那个，夏目君，今天要留下来住吗？”藤原塔子收着碗筷，问站

起身帮忙的宗近。

“啊，不……”宗近话说到一半。

“嗯，他留下来。”夏目贵志越过两人把收好的盘子放到洗漱台中，自然的抢词道。

“这样啊，这次特地在贵志君的房间里准备了新的被褥，看来准备对了呢。”藤原塔子看上去很开心的模样。

宗近露出笑容，虽然很无奈但很温暖，他接受到对方的好意，这种时候只能心怀感激地说：“非常感谢您。”

洗漱，收拾，布置床铺，很快月亮高悬，小镇的灯光渐熄，镇子陷入了沉睡。

晚上在夏目贵志房间。

宗近算是第一次体验了把叛逆的感受——从二楼翻窗离家。

他震惊。

“我们要去……做什么？”

跟着离开房屋一段距离，宗近回头看了眼，才问道。

夏目贵志一手抱着猫咪老师，一手牵着宗近，边小跑边说道：

“我认识的妖怪里有人对符咒比较擅长。

说不定会对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所以想拜托她帮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