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那日宗近云雀去到废弃剧场二楼的时候, 已经是所有的末声。

他对那名凤梨头的去向没什么关心的兴趣，顶多是在最后自己因找沢田纲吉而扫过地上人员的时候，隐约记得没发现那颗蓝毛凤梨。

走在回去的路上, 宗近云雀单看云雀恭弥走路的姿势, 他就知道对方是在强撑着。

但他却没上前搀扶。

如果不是真的动弹不得，他并不觉得自己会需要别人的帮助。

云雀恭弥是, 他也是。

云豆跟着两人走在路上, 扇着翅膀飞在两人之间，就好像知道他们要回家，也会把它带走一样，情绪十分高涨，断断续续的往外蹦罗马音。

“绿……绿荫……”

它的声音很悦耳。字节断续, 语调拖得很长, 反反复复就这两个字, 像是没记住便没法再往下继续。

让人很轻易猜出, 那是之前手机铃声播放出的并盛校歌。

“……”

两位云雀很默契的停在原地。

宗近云雀拿出云雀恭弥的手机, 找到并盛校歌，设置循环播放。

云豆落在他肩上，歪头看手机屏幕。

这天到家的时候，不出宗近云雀所料, 云雀恭弥是一进家门就撑不住了, 脚步轻微踉跄, 在迈步的时候没留神绊了下。

对方体力还有剩余，难受的根源是他在起初被无力与眩晕感的侵蚀下强行调动肌肉，导致过载使用后引起的颤抖与疼痛。

而当时敌人为了确保云雀恭弥在之后的决战里不能行动，还有用武力上造成的伤害，企图以此来延缓他恢复行动力的时间。

因为对六道骸来说晕樱症并不保险, 特别是昨晚在梦中跟宗近云雀交过手之后。

事实上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来看，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晕樱症解除后，云雀恭弥带着这样的身体去到主战场。就算宗近云雀没有看到现场，他也有云雀恭弥肯定能做出重大战果的自信。

于是也是这个原因，原本就在抗议的身躯又遭到了新一轮的强行使用，陷入了自我保护机制。

这会皮肤触觉失灵，其他感官也是如同屏蔽一样的状态。

好处就是麻木了不太能感受到痛楚。

眼见由于失衡云雀恭弥就要摔倒，宗近云雀眼疾手快的伸手捞住了人。

按照原本轨迹，就算绊了下，云雀恭弥也能在途中撑住玄关的墙稳住身子。

但他下意识捞了，相当强势不说，还顺手将自己作为支撑，握着对方的手腕绕过脖颈拉到肩膀。

这仿佛做过数次似的自然，宗近云雀本人都没想到。

等到做完一套才反应过来，只能面上假装八风不动，持续沉稳——[云雀恭弥默认款表情]。

只要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就没什么不对。

云雀恭弥突然遭到这一系列动静，有些意外的瞥了他眼。身躯在最初僵了下，也只是不太习惯跟人靠太近。并没有动作强烈的推开他。

别说云雀恭弥意外，宗近云雀也很意外。

不过这也不是那么出乎所料。

很少有人会连“自己”的帮助都拒绝。

宗近云雀下意识去追寻这套条件反射的养成情况，但那块记忆十分模糊，印象较深的只有澄澈的暖色火焰。

想不起来便暂且作罢。

扶着人到客厅，宗近云雀打量屋内的布局，很快就找到医药箱。

处理完伤口，云雀恭弥就着在沙发上坐着的姿势睡去。

宗近云雀收拾完医药箱放回原位，用温毛巾把他脸上的灰尘擦了，顺便理了理同样沾着灰的黑发，看着被弄醒也不愿意睁眼的人，起身收拾好东西出门。

他去学校拿回草壁哲矢准备的便当，在厨房热了热。

色与相都不错的便当摆在面前，宗近云雀总觉得少了什么，于是打开冰箱查看材料，取出几枚鸡蛋做玉子烧。

手上的动作是刻在骨子里的娴熟。

但目前脑海中的记忆里到没有任何“自己”会做饭的记忆。

看来“云雀恭弥”的模样，名字，包括他脑海中的所有记忆，都不是他自己的。

将食物端上桌子，这次云雀恭弥就没有再继续闭着眼睛假寐了。

就宗近云雀转身再去厨房端菜的功夫，再回头走过的时候，云雀恭弥就已经在餐桌的椅子上了。

……还蛮可爱的。

傍晚，从中午到下午都没见到云雀恭弥的草壁哲矢上门拜访，顺便带了蔬菜水果。

门铃响起。

云雀恭弥理所当然的躺靠在沙发上，完全没有动身的打算。

宗近云雀合上手中的书，相当自觉的起身前往玄关。

草壁哲矢了解完情况，确定自家委员长没什么大事后，放下水果，非常习惯的打扫卫生，做上两份简单的晚饭，礼貌的告辞。

就算用完晚饭，距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

云雀恭弥这会又窝回沙发上。

他身上的痛楚只会比上午行动时更痛，更别提他还有一段时间过度使用肌肉的部位失去过知觉，正常的行走举动会带来一定负担。

如果这在医院，九成九会被医生强制限制行动。

要是没有宗近云雀，云雀恭弥会直接选择去住院。

对他来说住院不是什么值得抗拒的事，在那里基本属于他的领地的情况下，医院环境安静，十分适合修养。

待得舒心不说，当时在离开黑曜时他有瞥见救护车的标识。

也就是说，那只被六道骸盯上的沢田纲吉也会在并盛医院住院。

不管云雀恭弥是想探究这个人为什么能迸发出那样的火焰，又为什么在平时表现得胆小畏缩；还是单纯的看沢田纲吉那样害怕他却又信任他的矛盾模样有趣，想要逗弄，去医院住院都是个很好的选择。

在温馨的灯光下，耳边是碟碗轻轻的磕碰声。

云雀恭弥目光落在宗近云雀方才别上书签放下的书，趁着宗近云雀这会正在收碗将它拿到手上，接着对方刚才看到的位置继续往下看。

宗近云雀走回来看到书本易主，他没什么特殊反应，顺路在一旁的书架上拿了本新的。

时间静静流逝，客厅里就只有指尖摩挲书页，与人呼吸的声音。

没什么征兆的，云雀恭弥忽然从书本中抬眼。

他视线循着水壶的方向看去，正好经过同样在翻书打发时间的宗近云雀。

感知到视线，宗近云雀下意识抬起头。

看到云雀恭弥，宗近云雀只用一眼就明白对方目前需要什么，便给书插上书签，起身去一旁的柜台上倒了杯温水。

回到沙发边放到云雀恭弥伸手就能拿起的茶几上，这才坐回去，重新拿起书看起来。

云雀恭弥：“……”

原本没有去住院只是因为不想让宗近云雀一个人留在家里。

虽说不至于警惕对方在家中做什么，但也不是说担心宗近云雀一个人在家里会寂寞。

非要清晰的给一个原因的话，他暂时说不清楚。

温水入喉是适宜的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

云雀恭弥将水杯放回去，垂眸又翻了几页书。

环境营造困意，沙沙的白噪音很催眠，云雀恭弥本身的疲惫一直没有得到缓解。书签滑落在身边，书本顺着惯性合上，手无意识放在书本上防止它滑落，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现在这样还挺好的。

在彻底睡着前，迷糊的想法埋进脑海深处，存在又不存在。

云雀恭弥不去追究两人的相似与差异，他只是全部都接受。

梦中的迷雾染上靛蓝，厚重的雾逐渐变换成并盛中学天台的场景。

云雀恭弥躺在天台上吹着风，身上没有沉重感也没有不适，甚至要比平常使用得更加轻盈。阳光很温暖，天空像刚被刷过的湛蓝油画，白云随着风向而飘动。

往旁看去是打扫干净的天台地板。

耳朵能够听见下方操场体育课跑步的一二一，教学楼教室细微的讲课声。

他坐起身，站了起来。

有时候真实的过分，也会成为一中虚假。

……吵死了。

浮萍拐出现在双手中，同出现时一般用极快的，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朝一个方位打去。

风景就像画布样被撕裂。

“kufufufu，又见面了呢。”

云雀恭弥看向从另一个方向，正迈着优雅的步伐，从靛蓝的雾气中出现，给自己营造神秘感登场的六道骸。

“今天不唱歌吗？”

六道骸微微偏头，头顶的凤梨叶子随着风一动一动。

在看到六道骸的一瞬间，云雀恭弥笑了。

平心而论他笑起来很好看，但恐怕没人想成为引出这中笑容的对象。

云雀恭弥的眼神从安逸的状态转变得充满攻击性，就像同时拥有嗜血与理智的凶兽。他握着双拐的手行动灵活，力气比现实中更大，虚晃两下便冲到也有战斗准备的六道骸面前。

“咬杀你。”

梦中大战一触即发。

客厅挂在墙上的时钟有规律的“嗒、嗒”，宗近云雀从书籍中抬眼，留意到时针已经指了九。

他将书本细心放好，转过头去看云雀恭弥。

却发现相当容易被微小动静惊醒的人似乎还在熟睡之中，靠着沙发微偏着头，黑发的发尾少许折在格子花纹的沙发布上，整个人伴随着呼吸有细微的起伏。

他盯着云雀恭弥多看了有一会，却发现人还是没醒。

奇怪。

不会是发烧生病了吧？

将云雀恭弥手下的书本抽离，宗近云雀凑近，尝试着伸手，却顿在了半空中。

因为他留意到眼前睡梦中的人，嘴角不明显的带着上翘的弧度。

如果不是离得近了，宗近云雀恐怕是不会发现。

“……”

没有红晕，呼吸正常，看上去只是在普通的睡觉，可以排除发烧生病的选项。

所以是普通的在做梦吗？

有些难以想象云雀恭弥平时都会做什么梦。

宗近云雀直起身来轻步走回沙发上坐下，翻开原本就是自己最初拿出来的书本。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那就再让他在这里多睡一会吧。

也许是因为温馨，又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有些有趣好笑，宗近云雀嘴角也不明显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显得整个人柔软了许多。

他就算沉浸在书籍里，也难免会飘散一下思维。

记忆里自己睡眠浅，时间长，很少会做梦。

能在睡着的时候笑着。

……到底做了什么好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