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是故意的

风裹挟着雨丝从飘窗吹进来，顾羿把书包挂到苏蔼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袜子穿上。”

苏蔼是穿着拖鞋来的，套了双白袜子，在过来的路上早就湿得透透的了。

“湿了，脱了，丢在门口呢。”苏蔼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赤着脚就准备往楼下走。

“等等。”顾羿叫住他。

苏蔼站在门口，看着顾羿去拉开柜子下边的抽屉，从里边拿了双袜子出来。

“新的，穿上后我送你回家。”顾羿扯断了棉袜上的胶线，却没有把袜子给苏蔼的意思，他直接蹲在了苏蔼的脚边。

苏蔼低着头看着顾羿，心里是抗拒的，身体是非常怂的。

顾羿的手有些凉，他把棉袜边卷了几圈，一只手握住苏蔼的脚，动作轻柔、熟稔地把棉袜往里边套。

“你平时喜欢穿短袜还是长袜？”顾羿半蹲在地上，微微侧头，语气悠闲地问苏蔼。

苏蔼整个脚背都绷紧了，脚趾头恨不得蜷进脚心，他点头，感觉自己脑子都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短袜。”

“嗯，夏天可以穿，天气冷还是不要穿短的。”顾羿套完了一只棉袜，伸手轻轻握了一下苏蔼的脚踝，食指跟拇指碰上后中间还空了一段儿，“太瘦了……”顾羿语气放沉，自言自语般地感叹了一句。

脚踝外侧的踝骨被顾羿的指腹摩擦，带起周围一片皮肤的轻微战栗，苏蔼把脚从顾羿手里抽回来，踩在地上。

刚想说话，另一只脚又被握住了。

“……”

穿完后，顾羿还不忘捏一下苏蔼的脚趾头，苏蔼靠着墙，差点一脚蹬出去。

“是很可爱。”两人一起往楼下走时，顾羿很认真的回答了苏蔼之前随口的一句玩笑。

苏蔼：“！”

回到家里，苏蔼抖干净伞，交给阿姨，阿姨把伞挂好后，忙端过来一杯热水，苏蔼一口喝光后，蹭蹭蹭跑上楼，在房间里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把脚上两只顾羿刚刚给他穿好的棉袜飞快蹬了下去。

然后冲进浴室洗澡。

从浴室出来，那两只棉袜还静静地躺在那里，苏蔼目不斜视地从它旁边走过去，面无表情地跳上去踩了几脚，然后才躺进了被子里。

棉袜明天阿姨会收拾，最后它会被收起来。

苏蔼呼出一口气，盯着天花板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在他一直的认知里，脚属于一个人比较私/密的部位，顾羿一定也知道，他研究心理学，自然就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不能被随便触碰的部位。

苏蔼最害怕被人碰的部位是脚。

那种仿佛连带着心脏都被紧紧攥住的难以呼吸的窒息感，像是在被人刻意撩拨，让人产生头皮发麻的兴奋感。

不过他也没想到，顾羿能蹲下来为自己穿袜子……

但顾羿越是表现得温柔，苏蔼就越觉得对方可怕，一个毫无底线和原则，连人格都被动物化了的人，他什么做不出来？

-

周考那天，天际被雨洗过一遍后，阳光如同铺陈在淡蓝色裙装上的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苏蔼从家里出来，就撞上了等在他家门口的顾羿，早上刚醒，还没完全回过神，他呆呆地打了个招呼，“早。”

“早，”顾羿十分自然地把手里的牛奶递给苏蔼，看见苏蔼眼中的疑惑，主动解释，“今天考试，我不用提前到学校。”

“这样啊。”苏蔼点点头，手里捏着顾羿给的牛奶一直没喝。

两个人就这么走了一段路，因为时间还早，司机也没催他们，苏蔼也不会主动找顾羿聊天，无聊地用舌头卷着嘴巴里的橙子味硬糖玩儿。

“酥酥，你复习得怎么样？”顾羿语气透露着关心，如果现在跟他一起走的是原身，一定会跟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心里边怎么想的倒得一干二净。

顾羿关心他的复习进度……苏蔼在心里想，不过是在确认他的废物养成游戏有没有出现疏漏。

“超级好！”苏蔼将糖藏到舌头下面，表情认真又得意，“我这次说不定能考得比你还好。”

这演技，没得说。

苏蔼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其实也算本色出演，苏蔼本身成绩就好，以前也常常产生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感慨。

不过能不能考得比顾羿好，不一定。

书里的顾羿，作者格外偏爱于他，给了他高出常人的智商，比成人更加优越的稳重和优雅。

他几乎是完美的，连顾羿自己都在疑惑他自己的缺点在哪里，所以他书里的一生，也拥有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寂寞与困扰。

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对手，他可以为所欲为。

苏蔼忍住了想要叹气的冲动，他是真的为原身叹息，那么天真单纯的一个男生，却偏偏被顾羿这个约等于疯子的人看中，实在是太倒霉了。

很快，苏蔼就不再感慨了。

因为原身现在已经离开了，现在，他自己才是最倒霉的。

“嗯，我很期待。”顾羿笑着接受了苏蔼的挑衅，眼神里全是对苏蔼的纵容。

两个人在车上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苏蔼是单纯地懒得跟顾羿说话，而顾羿则是认为现在不需要和苏蔼对话。

让小废物沉浸在他将会考出一个好成绩的幻想里，顾羿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影，慢慢地笑了。

今天考试，大家无一例外来得比较早，卢萌平在校门口买了两个包子在吃着，看见苏蔼下车，立马跳起来和他打招呼。

苏蔼正想回一个早上好，就见卢萌平冲过来，用没拿过包子的那只手，悄悄地轻轻地摸了摸顾羿的书包。

“学神保佑学神保佑！”不仅摸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苏蔼：“……”

卢萌平摸完顾羿，终于记起了顾羿旁边还站着一个苏蔼，又扬起讨好的笑容摸了摸苏蔼的书包。

“小学神也保佑保佑我！”

“……”

有了卢萌平一起去教室，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就活跃多了，不过顾羿好像也不在乎气氛活不活跃。

他通常会营造出一种他和苏蔼之间谁都无法插足进来的氛围，让别人看了都不好意思打扰他和苏蔼。

但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卢萌平，一个神经迟钝上天的傻boy。

并且还特别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

比如他一开口就提到了苏蔼不想听到的名字，更不想顾羿听到的名字。

卢萌平八卦，每个班的小动静都知道那么一点儿，尤其是恋爱类八卦，他可以掰着手指头给你数着说。

“苏蔼，你知道吗？隔壁班那个陈肴，他谈恋爱了！”卢萌平眼睛瞪大，看起来大得可以塞进去一个包子。

苏蔼没搭理他，却去看了顾羿，那天下午，他知道，顾羿已经注意到了陈肴，他注意每一个跟苏蔼亲近过、正在亲近和即将要亲近的人。

顾羿发现苏蔼在看自己，笑了一声，“怎么了？”

苏蔼摇摇头，看见顾羿神色没有什么异常，才开始去听卢萌平八卦的内容。

“你知道陈肴找了个什么人吗？就酒吧一唱歌的，西区十七中的，”卢萌平表情夸张，大拇指竖起来，往头上一举，嗓门大得要死，“扛把子！”

苏蔼也喜欢听这样的八卦，更别提另外一个主角是陈肴，他想要知道，陈肴这次又遭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渣男，他好去棒打鸳鸯。

见苏蔼有兴趣听，卢萌平讲得更加来劲，“你应该听说过这个人，特高冷，特有范，他打人，不见血都不叫打人，好像叫什么赵晋涧。”

陈肴在书里遇上的渣男太多，苏蔼在脑子里捋了半天，也没找到关于这个人跟陈肴发生的剧情。

不过作者也的确没在配角身上着墨太多，只写了寥寥几句，反正陈肴一个好的都没遇见，回回被渣，跟中了诅咒似的。

“对这个人很感兴趣？”苏蔼发了太久的呆，顾羿叫醒了他，并且意有所指地问道。

苏蔼回过神，不知道顾羿嘴里的“这个人”是指赵晋涧还是陈肴，反正点头肯定是不可以的，苏蔼索性摇头。

“就只是好奇而已。”苏蔼说。

“嗯，”顾羿像一个知心的兄长，在为苏蔼设身处地地考虑，“你不要跟这些人交往，他们不是好孩子。”

顾羿这么说，苏蔼只能点头，顾羿只想看见他乖乖听话的样子。

不过苏蔼憋着不舒服，实在憋不住了，他对顾羿的歧视提出抗议，他在原地站着不肯走了，在顾羿后边几步问他，“那顾羿哥哥说，什么是好孩子？”

成绩好的？懂礼貌的？还是像顾羿这种人面兽心的？善于伪装的？

顾羿发现苏蔼没跟上来，站在后边明显是在闹脾气，顾羿罕见的微愣了一下，他不是生气苏蔼竟然敢质问自己，而是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苏蔼这么鲜活又直接地表达情绪了。

视觉享受，意外的好。

顾羿发现自己能接受苏蔼这样的小脾气，他觉得特别可爱。

于是，顾羿的眼里不见半分对苏蔼幼稚行为的不耐，他语气纵容无比，有掺杂着一部分无可奈何的笑意，“酥酥是好孩子，这样可以了吗？”

“……”

苏蔼看见卢萌平的眼神在听见顾羿的回答之后，变成了满眼惊讶和羡慕，就知道，

顾羿，他又成功了。

成功地将他自己的形象塑造成了一个温柔，宽容，被他不懂事的白月光无理取闹的深情单恋者。

-

考试前半个小时，教室里闹哄哄的。

“今天天气这么好，是不是代表着我周考会考出一个好成绩？”

“这次试卷谁出的？”

“听说是老张？”

“那别想了，老张出题，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那我就希望老张出题那天没和他老婆吵架！”

“希望他宝贝女儿这段时间没早恋。”

“他女儿几岁？”

“幼儿园大班！”

“……”

但即使他们求了又求，拜了又拜，在拿到试卷的那一刻，众人都是眼前一黑。

老张在出题期间绝对跟他老婆吵架了，那个经常到他们教室讨糖果吃的小兔崽子也绝对又早恋了！

苏蔼在做题，题目不难，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基本上都会做，跟顾羿打个平手都有可能。

但他不能做。

只能挑一些相对简单的题目做，将分数考在一个足以令自己落泪，令老张震惊，令全班所有人眼珠子都吓掉的水平。

到时候自己再难过几天，顾羿哥哥长顾羿哥哥短的叫几声。

那样，顾羿就会很放心放心很放心。

他的废物养成游戏还在进行中，没有出现任何的失误。

而且，苏蔼总觉得，顾羿最近盯自己盯得很紧。

周考为期两天，文理科分开排名，成绩在第二天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苏蔼在跟卢萌平头对头玩消消乐。

“苏蔼！”学委高亢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看起来很惊讶，有很疑惑，但还是先履行了学委的职责，“老张叫你去他的办公室！”

卢萌平还不知道什么事儿，但学霸嘛，老师一般叫学霸去办公室通常都是好事儿。

“哇哦，苏蔼，你这次别不是年级第一吧，这成绩都还没公布，老张就要见你！”

苏蔼没作声，因为他知道不是。

在他跟学委离开了教室之后，年级总排名和各班成绩排名分别由班长带回到了班级。

两张A4纸在班上每个人手里传阅了一遍。

“看完没看完没？让我看看！”

“你多少名？我年级137。”

“我理科的，124，还行。”

“我去第一又是顾羿，这次老张出的题目这么变态，他数学还能拿满分？学神果然已经脱离了我们凡人的水平。”

“给学神跪了！”

本来教室里全部都在吹捧顾羿，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是卢萌平的，年级排名表和班级排名表都到了他手里。

他看看左手的表，有看看右手的，最后不可置信地站起来，“试卷是不是改错了？！”

他声音太大了，教室里的人都朝他看过去。

卢萌平呐呐道：“年级498，班级25，这怎么可能呢？”

他面红耳赤，跟他受了委屈似的为苏蔼叫屈，“苏蔼的总分怎么可能只有220分，肯定是改错了！”

谁？

220分？

苏蔼220分？

这怎么可能？

段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确认了好几遍，下意识去向顾羿求证。

“你们考试前一晚干啥了？苏蔼能考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