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波本来在操场上和人家打球，刚上楼就听见有人在那说什么他们班有人要退学，问了下居然是江郁。

这种消息传播速度很快。

他本来就看江郁不爽，也没有什么原因，看见江郁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人令人厌恶，章波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种人还能上高中的，整天吃那种食堂里没人要的剩下来的包子馒头，瘦不拉几，穿得也破破烂烂，一股子穷酸样，班上那些女生居然还有背地里说江郁长得帅的。

章波因为连续一个星期诸事不顺搞得十分烦躁，正愁没有地方出气，听说江郁要退学之后又正好碰上江郁从厕所回来，脑子一热直接把人堵在了教室门口。

章波人高马大，江郁在他的衬托下显得十分瘦弱。

校长这回是真的流冷汗了。

小宋总可是捐了一栋楼的空调啊！

到嘴的鸭子马上要飞了，校长连忙试图辩解：“不是的，小宋总，您听我解释，都是学生之间开玩笑的……”

宋洛摇摇头不听他的，走到章波面前看都没看江郁，皮笑肉不笑地问：“同学，你刚刚说谁要退学？”

章波转过头来咽了口口水。

他发誓刚刚那几秒绝对是他活到现在经历过的最阴森的时刻，他平时虽然喜欢欺负别人到处树敌，但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学生，从小被保护着长大，还没出过校园感受过社会险恶。

但是刚刚江郁看他的眼神让他第一次从一个人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害怕，江郁明明比他矮比他瘦……章波却觉得他好像……不怕死一样。

被宋洛的声音唤醒，章波猛然反应过来。

自己刚那是怎么了？

他为什么会怕江郁？

反应过来后他就变得离奇愤怒，连校长使劲给他使眼色都没发觉，顺着宋洛的话回答：“当然是江郁了，他交不起学费呗，我们学校又不养这种垃圾。”

还特意咬重了垃圾两个字。

宋洛静静地垂眸看着他，“你叫什么？”

听见“交不起学费”这个理由，宋洛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段记忆，是原文里的江郁也因为交不起学费差点被退学了，但是有人帮助了他。

这个人又是谁？

宋洛没看过这段剧情，这段记忆出现得也非常莫名其妙。

但现在这个帮助江郁的人……似乎变成了自己？

宋洛恍然大悟，难怪那天晚上江郁问他会不会帮他交学费。

宋洛越看江郁越像小可怜。

果然年少的时候不经历点什么就不是主角了，可能这就是自己只能穿成配角的理由吧。

虽然上辈子自己家里后来破产了，但他从懂事起就活得无忧无虑非常快乐。

宋洛还有些淡淡的想念。

小可怜江郁对他们的这些对话无动于衷。

他垂着脑袋微微皱眉，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手指蜷缩了两下，刚刚捏着刀片，似乎把手指划伤了，有热流从手指上流出来，他用指尖捻过，有些湿滑。

但闻不到血腥味，出血量并不多。

江郁想，章波运气真好。

如果他们来得再晚一些，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为了自我防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章波，怎么？”章波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当然还顺便怨恨地剜了江郁一眼，刚想继续开口，就被校长制止了。

“好了，你们不要在走廊里瞎闹，马上要上课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校长说完，班主任也立刻过来，“赶紧进去上课！上节课让你们背的都背出来了吗？一个个都在瞎闹什么？”

章波切了声，瞪了江郁一眼，进了教室。

江郁也跟着一块进去，没有多看宋洛一眼。

宋洛也没喊他。

也不是宋洛不愿意，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嘛。

等班主任啪地把教室门关上了，宋洛才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校长。

校长冷汗直流。

宋洛哼了声。

能怎么办呢！空调还是得捐的！

孩子之间的吵闹也得让他们自己解决，又没什么伤了人的大事，他一个当家长的实在不方便。

但是这个章波，宋洛老觉得名字很耳熟。

宋洛没能在学校待多久，就被白开夺命连环call给唤回了公司。

马上有公司例会，他作为总裁必须出席。

临走前，宋洛十分友好地同校长道别：“校长一定要好好采取我的建议哦，那个一幢楼的空调费用我也会让财务按时打给学校的……”

校长面如菜色地想，明明是章波欺负了江郁啊！关我们屁事！

他还从来没见过有赞助商要求改什么学生手册的！

还是要求增加一条什么任何人不准说脏话不准辱骂他人，譬如说别人是“垃圾”之类，如果有人违规被抓，直接处分。

说什么新时代大家都要讲文明讲礼貌。

都是章波的错！

那就先从章波抓起！

晚上，宋洛又从白开眼皮子底下溜出公司，去接江郁回家。

虽然被白开吹胡子瞪眼教训了几句，宋洛的心情依然不错。

原身成年之后就从宋家老宅搬了出去，宋明国给他置办了几处房产，而原身现在住的是离公司最近的一幢别墅，在下定决心找回江郁之前，宋洛就已经安排人给江郁安排了一间房间，顺便给江郁另辟了一间书房方便他做作业。

别墅很大，宋洛不习惯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穿书过来这段时间宋洛只回来过两次，其他时间都是住在公司。

不过今天不一样。

和江郁回到别墅的时候天色都暗了，院子里却灯火通明。

宋洛提前和阿姨说过今天要回来，还顺带要带个小孩儿回来。

小孩儿江郁垂着脑袋跟在宋洛身后。

“阿姨之前不住在这里，但现在你回来住了，我就让阿姨也搬进来了。”

回来？

什么叫回来住？

这里又不是他的家。

江郁抬起眼皮扫了眼宋洛的后脑勺，想要看穿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猝不及防，刚要收回视线，宋洛突然回过头来。

两人视线对上，江郁有片刻呆滞，宋洛的眼睛总给人一种他这个人很可信的错觉。

宋洛见江郁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扫过江郁左肩膀上背着的书包，老觉得哪里有违和感，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歪了歪脑袋伸出手，慈爱地说：“给我吧。”

他以前放学回家，书包都是给他爸背的。

江郁一顿，垂着眼看着递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宋洛的手很漂亮，他皮肤白，被院子里的光线衬得更白，手上没有一点点茧子，手心的纹路在夜晚看上去很淡，甚至看不清生命线。

他大概就是那种自幼养尊处优、什么都不用烦恼的人。

因为有钱，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江郁低头左手抓紧了书包带子，厌恶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宋洛想要做的吧？

一步一步欺骗自己，再满足他的一己私欲。

还用弟弟这么拙劣的理由。

“别害羞啊，书包这么重，快点给你哥我。”宋洛没等到江郁主动把书包递过来只好自己单手扯过他的书包带子，然后右手一沉差点被书包拉下去。

江郁没反应过来，宋洛已经把他的书包抱进了自己怀里边走边吐槽：“你这是把砖头带回来了吗？”

怎么可以这么沉？

江郁：“……”

江郁一颗心不上不下，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口，一路上一直盯着宋洛的背影，快进门的时候，他才别扭地解释：“不是，是两本词典。”

刚刚居然……只是为了帮他拿书包吗？

不是想要牵手……？

宋洛不知道江郁误会了，不怎么在意地哦了声，进了门就把江郁的书包往沙发上一扔，一边扯衬衫扣子一边喊：“陈姨！我们回来了！有什么现在能垫垫肚子的吗？”

没一会儿就有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跑了出来，哎了两声，笑眯眯地应：“先吃点水果吧，这位就是小少爷了吧？”

陈姨照顾宋洛快十年，之前听宋洛说要带个小朋友回来也没有多想，现在看见宋洛口中的“小朋友”长这么大，表情都没变。

宋洛把西装外套给陈姨，笑着点头：“他胆子小，比较害羞。”

胆子小还害羞的江郁：“……”

陈姨半点没怀疑地同江郁打了招呼，然后去给他俩弄水果去了。

客厅里就剩下宋洛和江郁两个人。

江郁本来无心打量宋洛口中的“他的家”，但房子实在是太大了，再怎么成熟江郁也不过才十五岁，正是充满好奇心的年纪，进屋的时候宋洛并没有要求换鞋，而现在他脚上那双洗得泛白甚至翻毛的帆布鞋就踩在柔软的白绒绒的地毯上。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妈妈还在的时候，曾经也领过他去过这样的地方，也是一样柔软的地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对他妈妈和他好的有钱人，当着他的面打骂他妈妈。

江郁脑海里模模糊糊出现了曾经的画面。

年轻的女人蜷缩在白色的地毯上一边哭一边求饶，而尚且年幼的小孩儿被佣人抓着，任凭怎么哭闹都挣脱不开。

江郁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段回忆了，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闭上眼就是这个场面。

江郁死死握着口袋里的刀片，呼吸渐渐粗重。

突然有一个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江郁，你是左撇子吗？”宋洛突然问。

宋洛刚刚想了很久，终于想通哪里违和了，江郁今天都是左手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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