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地面的震动停止之后，脚下的城市已经变成了一个令乐高洛基觉得无比熟悉的地方。

但要说他去过很多次那也是假话。

作为一个长时间在阿斯加德关禁闭的倒霉蛋，洛基只在自己的远程监控台上看过乐高城里的纽约市。

乐高城的纽约同样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他在线上和乐高章鱼博士、毒液、憎恶等多个反派打过交道，曾经试图远程谋杀蜘蛛侠，还好几次见到了推着早餐车经过的斯坦?李，只是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起司热狗和玉米热狗究竟哪个才更好吃。

熟悉的景象勾起了熟悉的回忆，乐高洛基在同样乐高玩具化的复仇者联盟大厦顶上找了块太阳能板坐下来，托着下巴望着楼下的风景陷入陶醉当中。

这是个多么美妙的犯罪之都啊，类魔实在不适合它，如果他有机会把奇瑞塔军队带到这座城市……

墨菲一口血喷在乐高洛基前方的空地上，打断了他的畅想。

这也把走神的娜塔莎吸引过来，尽管心有怀疑，她心中的担忧还是占据上风：“你不能再使用你的能力了，这样下去你可能坚持不到24小时。”

墨菲无辜地看着她。生物会本能地恐惧那些令它觉得有威胁的存在。

然而当一个英俊的年轻人面色苍白满脸信赖地看着你，与此同时你发现他的能力和受众年龄1.5+的玩具台脱不了干系时，一般人就很难会觉得他心怀叵测并提高警惕了。

黑寡妇毕竟不是一般人。

她见过的风浪比《一天一个生活小技巧》的章节目录还多。

不过在那双阳光下格外清澈的灰蓝色眼眸的注视下，她也不由自主的放轻声音：“谢谢你的帮忙，能不能为我介绍一下你的能力？”

“你还记得之前在独立宇宙空间中发生的事情吗？”墨菲问，等娜塔莎点头之后，他继续说，“我能使周围真实存在的物体玩具化并分解和重组，你当时看见的纽约市就是我用实验室废墟的材料重新拼出来的，天空和太阳与我没什么关系，是威尔改变了你的意识让你看到的。”

以防对方没听明白，墨菲又指了指楼顶上的一个小水洼，“比如这潭水，现在就是由蓝色的积木块组成的。看那些水面上的黑色线条，这就是拼接点。”

娜塔莎陷入沉思的时候，墨菲也在思索。

其实他并没有说实话。亚魔卓病毒与感染者潜意识中的自我认知相关，而不管墨菲如何尽量保持初心、维持低调、时常反思和审视自己的所思所想，长时间身居高位以及建筑大师的特殊技能，仍然使他偶尔会产生他有能力支配万物的错觉。

傲慢是人类永恒的敌人。无论其他人怎么想，墨菲希望他永远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双脚离开地面，变成了一个神或者一面旗帜。

他想在工作与生活中找到一个平衡，使人们想到他时更多是‘啊，那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承担着城市管理人的工作，等工作结束之后我们还有很多趣事可谈’，而不是简简单单的片面的符号。

但是亚魔卓病毒以特殊的方式告诉他，墨菲的潜意识里仍然有着控制和支配欲，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于是他对娜塔莎说的谎言在于，墨菲其实根本不需要将世界玩具化，那些看起来像乐高积木一样的东西只是他故意为之，让手里的武器显得有趣和无害。

早在感染病毒之前，他就能随意地在现实宇宙中运用建筑大师技能，亚魔卓病毒赋予的额外的超能力直接使他省去了拆解和拼装的步骤。

说目光所及之处变成了他手中的玩具台绝不是一句夸张的玩笑话。

假如整个世界是一场游戏，墨菲现在就变成了能随意添加和删减后台代码的管理人员，只要在身体和精神的承受范围之内，他能使沙土变成黄金、玻璃变成钻石、钢铁侠的盔甲变成番茄炒蛋、复仇者联盟大厦变成了望塔。

但是首先，他身体无论如何还是个人类。

所以刚才吐那口带着内脏碎末的血液也不是糊弄人的。

然而他又死不了。

于是薛定谔的、且有时限的能力上限值出现了。

“现在纽约已经变成了一个特殊的封闭城市，不过我不确定我还能坚持多久。”

墨菲觉得自己喉咙很痒，说实话满嘴血腥味真的很难受，他现在特别想问楼下对着乐高化的汉堡大喊‘我绝不承认这种塑料质感的东西能吃’的快餐店老板要一杯可乐，“在那之前需要解决类魔，唔，这个我也能帮忙。”

一只类魔发现了墨菲，挥动着翅膀向楼顶飞来，黑色的护目镜映出人类们的倒影。

娜塔莎没理会它，叫来自己的飞机让墨菲、洛基和威尔坐进后排，然后载着他们往地面上落去。

接近人行道时，他们悬在离地面七八米的位置，墨菲清清嗓子对楼下的快餐店老板说：“你们店里提供热水吗？”

对方吃惊地看着他，很快板起脸粗声道：“不！除非你花钱买东西。”

“有什么买的？”

“热狗要吗？有芥末和番茄酱口味。”

墨菲看了眼乐高洛基，对老板说：“一样来一份，谢谢，还有一杯热水。”

越来越多的类魔注意到他们，开始向着黑寡妇的战斗机俯冲，就在最接近的那一只快要用手抓住飞机尾翼时，埋头烤肠的快餐店老板头也不抬、像打羽毛球那样将烤得热气腾腾泛着红光的木炭扔了过来，另一只手还饶有余裕地给面包翻了个面并挤上芥末酱。

被他扔出的碳球在空中仿佛穿过大气层的陨石，砰地一声击中外星人脑门。

娜塔莎看看老板又看看墨菲，就听见前者大声抱怨道：“别想让我去对付这玩意，这是另外的价钱！”

墨菲觉得黑寡妇眼睛里写着的是：我推测没出问题？你真的是零号病毒患者么？

他说：“这几个交给我们，一会你要单独遇见别的类魔，能不能顺便把他们解决了？”

快餐店老板点头：“简单，要是它们影响我做生意的话，我就把它们的头拧下来放在烧烤架上。你们知道吗？如果不是雷神把我的平底锅手柄拧坏了，今天的菜单上还有我的独门煎蛋和牛扒！”

“听上去不错。”乐高洛基点评道。不知道说得是烤类魔还是煎蛋牛扒。

黑寡妇无言地瞥了他们一眼，默默驾驶着战斗机开始和类魔交火，防止他们接近快餐店老板成为一道餐桌上的黑暗料理。

就在烟尘四起的火药味中，老板把两个包装好的热狗递过来，又转身去店里给墨菲接了杯水。

他说：“下次再来，‘亚魔卓’。”

这打破了娜塔莎对感染者们保持神志清醒的预想。

她想问墨菲这场对话究竟是老板自己说的，还是你让他配合的？

但是本质上说，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墨菲也是这场事故中的受害者，只有审问那些实验室的绑架犯才能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把零号病毒用在乐高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身上。

掌握墨菲是阴谋的实际策划者的证据之前，没有人有权利向他追责。

而墨菲指挥感染者们与类魔交战，即可以说是在保护他自己，也可以说是在帮忙维持秩序。

“我让他们以自保优先。”墨菲说，“但愿可以降低损伤。”

直升机在像素化的楼房间穿行，墨菲把两个热狗递过去，威尔和洛基都没有伸手。

“我只是个投影。”乐高洛基看着他手里的食物，眼神流露出隐晦地评估和渴望，“我要番茄酱味道的。”

“我……”威尔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墨菲的手，“我也想要番茄酱味。”

墨菲的手在空中转了半圈，递到开飞机的黑寡妇面前：“你要什么口味的？”

娜塔莎：“所以只有我们两个能吃东西，是吗？”

墨菲摊开手，娜塔莎挑剔地观察片刻，从他手里拿走了番茄酱热狗。

“看到了吗？”洛基低声对威尔说，“人类是卑鄙又恶毒的，你只有比他们更狡猾，才能改变他们的思想。”

威尔道：“我可以让大家以为我吃过了，这样人们就不会把食物分给我，我也不用想办法拒绝。”

乐高洛基往旁边蹭了蹭，远离威尔晃着腿说道：“啊你没救了。”

“别带坏小孩子。”墨菲出言制止他的现场教学。

娜塔莎发现墨菲对威尔的维护：“你以前和威尔认识？”

“我在慈祥奶奶的玩具店里见过他一面，你能找到监控录像。”墨菲坦诚地说。

接着他简单叙述了被绑架过程与研究员的说辞，这次报警过程格外顺畅，黑寡妇向他承诺道：“我们会调查的。”

看上去她也不意外慈祥奶奶是幕后黑手。总有一些反派看上去慈眉善目，慈祥奶奶不是个例，卢瑟还是个光头帅哥呢，所以墨菲的嫌疑同样没有因为外表减轻。

现实宇宙钢铁侠在这时打电话进来：“娜塔莎？我们看见你飞在天上，你有时间吗？”

“怎么了？”

“我在你的导航上标注了四个地点，分别是达克赛德的四道传送门，你可以顺便解决其中的某一座或者两座。”

这就是人手不够的意思了，黑寡妇问：“正联呢？”

“幻影地带那出了点问题。”钢铁侠这么说的时候，威尔把自己往椅背里缩进去，除他以外墨菲和洛基都神色坦然，“好像有一些比较严重的骚乱，超人没来得及解释，只说自己赶不过来。”

“好的。”娜塔莎也一幅无事发生的样子，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充满了尔虞我诈和粉饰太平，“东北方两个传送门交给我，另外零号病毒患者在我身边，你们暂时不用担心那些超能力者。”

“所以是谁？”话音出口，钢铁侠立刻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和另一道相似的声音合在一起，仿佛二重奏似的说道，“莫尔珀斯?墨菲？”

现实宇宙钢铁侠：“喂，我是在和我的同事说话，和你没关系。”

乐高钢铁侠：“我以为那是我们公司的CEO？他的保险都是我交的。”

墨菲：？

现实宇宙钢铁侠怀疑道：“好吧，既然如此希望他的家属真的可以领到赔偿，虽然我怀疑他压根不知道这回事。你们的手续合法吗？”

墨菲：确实不知道也不合法。

“这是个无聊问题，众所周知只有韦恩才会偷税漏税。乐高是正经公司，从收购星球日报开始，没有被他控股的企业不多了。”

这倒是真的，乐高蝙蝠侠自己还编过一句双重否定歌词，说不偷税漏税的人肯定不是他。

墨菲以前抽空调查过韦恩公司，也不是想抓典型什么的——

你倒为总统府的税务部门减轻点工作量啊蝙蝠侠！

结果后来发现那些漏洞都被以各种方式补上了，他只能认为这是乐高蝙蝠侠的一点违法犯罪方面的小乐趣，和对方不走正门一定要跳窗户是同样道理。

“看来我们只有在对待那个大蝙蝠的态度上能达成共识。”

黑寡妇挂着电话，另一边两个钢铁侠对话得旁若无人，“可是现实就是，在疫区封锁之后我现在却要去他在纽约的安全屋里补充弹药，你还没有告诉我进门口令，蝙蝠侠离开前是不是告诉你了？”

因为电话还没有挂断，钢铁侠省略了蝙蝠侠前‘乐高’这个前缀。

对面半晌没有回答：“……”

“Hello？”

乐高钢铁侠不情不愿地开口：“你知道他能更改‘自己的’安全屋密码。之前是什么已经不可考了，总之现在是‘Ironman ss’。”

“是我以为的那个单词吗？”现实宇宙钢铁侠匪夷所思道，“他今年几岁？”

“我的人工智能登录密码是‘Batman makes me sick’。”

钢铁侠话锋一转：“干得好，有时就该寸步不让。”

黑寡妇用力清了清嗓子：“我们开始降落了，各位，时刻保持联络。”

通讯频道安静下来。

娜塔莎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看到，墨菲仍然是那幅很讨人喜欢的无辜表情，手里的芥末酱热狗包装完好保持原样、只是已经凉了，与她对视的时候轻巧地说道：“其实我没有太听明白，和我没关系，是吗？”

——不管是真是假，你都必须要承认他的易于相处。以及确实没人想吃芥末。

“抱歉。”她放缓声音说道，“虽然你的能力对我们很有帮助，可是距离感染初期已经过去接近十二个小时，疫苗很快会空投进来，我建议你坐在飞机上等待。至于威尔和洛基，如果你们两个想呼吸新鲜空气的话，可以下来走走。”

说完她看了眼手机。

就在他和钢铁侠对话的时候，星期五发过来一份文件，她和她的同事默契地没有提起它。

因为文件里是对威尔身份的调查结果。

上面写道：

威尔?XXX，Alpha级变种人（待定），生于XX年XX月，父母不祥。

XX年（去年）十一月在亚魔卓病毒I事件中感染，引起基因病变，由XX青少年管理中心转移至X实验室附属医院，一月份治疗无效、由临时监护人登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