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荀觅很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 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只要想象那个差点儿发生的画面，他就尴尬得脚趾抠地。

他佯作无事发生，从左手食指摘下一枚戒指, “这个行吗？”

童然接下戒指认真看了看, “你这枚戒指贵吗？”

“不知道, 戒指是我妈送的。”荀觅指着戒面说,

“那就是有特殊意义，”童然坦言道，“融合术我刚学不久，如果不是在《旅行家》这么重要的舞台上, 我是不会拿出来表演的。所以, 我也不敢保证待会儿的魔术能不能成功, 万一戒指变没了我赔不起, 要不你换一个？”

“不用你赔, ”荀觅嘴角微勾, 盯着他说, “我送你。”

“你敢送我可不敢收, ”童然笑着应付了一句，“我怕被你的粉丝撕碎。”

荀觅笑容微凝，他当然知道自家粉丝曾经针对童然的攻击，只是处于比赛期间, 他并不能做什么，如今也分辨不清童然是否在有意讽刺。

然而童然已经走到台前，将戒指一点点凑近了柠檬。

台下不论嘉宾或观众，就连节目组的导演都凝神盯着童然的动作，根本不敢眨眼。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只能看见两样东西相触的一瞬间, 戒指离奇消失，好像真的穿入了柠檬！

“靠！空间戒指吗？！”

“神仙？妖怪？魔法师？”

“这是融合成功了吧？戒指都变没了诶。”

观众们兴奋地讨论着，又见童然一言不发地拿起水果刀，开始削皮。

明黄的果皮顺着刀锋剥落，露出了内里饱满的……一枚鸡蛋？

观众：？？？

“唉，果然失败了，”童然取出那枚鸡蛋，无辜地望向荀觅，“怎么办？”

“……你问我？”荀觅满头问号。

“我先就说了把握不大，现在也不敢确定戒指藏哪儿了，”童然将鸡蛋交给荀觅，像是不敢看似的转过眼，“要不你来敲开，或许还有奇迹出现。”

荀觅可不相童然的说辞，坚信戒指就藏在鸡蛋里，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实现的，可这个结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然而拿过鸡蛋后，他发现竟还是枚生鸡蛋，顿时满脸怀疑：“里面不会有只小鸡胚胎吧？”

以童然的恶趣味，很可能干得出这种事！

“那不叫奇迹，叫遗迹，”童然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示意工作人员送上个玻璃圆盘，“往这儿敲吧。”

荀觅踌躇地上前，朝着盘沿用力一磕，浓稠的蛋液落入盘中。

他凝神细看，蛋黄里混着块异物，并不是他的戒指，而是一枚核桃仁。

“你确定这叫融合术，而不是套娃魔术？”荀觅木然地问。

童然倒是放松下来，指着核桃仁说：“戒指不就找到了吗？”

荀觅只当在核桃仁里，嘀咕道：“这么小怎么藏？”

童然展颜一笑，“既然核桃仁在这里，那么戒指应该就在——”

“核桃里！”

台下不少观众都反应过来，争相提示荀觅：“快看看你那枚核桃啊！”

核桃是童然在测试荀觅眼力的过程中递给他的，荀觅精神一振，从衣兜里摸出核桃用力一捏——

核桃纹丝不动。

场面尴尬了一秒，童然贴心地递上把小钳子，“用这个吧。”

荀觅默不作声地接过，没好意思和童然对视。

桃壳碎开，核桃里只有一张叠起来的纸。

他疑惑地取出纸，快速展开，就见A4大小的纸张上写着潦草的四个数字——6964。

而他也不可能忘记这个数字，正是自己不久前心算出来的结果！

“啥意思？”观众席后排的杨信年小声问陆思闲，“我记得可可先把核桃给了那小子，后来才让算数的……难道他提前就预测到数字了？”

但6964不是随便找了几个人报数，再加减乘除得来的吗，童然还能预测到大家要报什么数？

陆思闲看过童然的心理魔术，倒还算平静，难得有耐心地回说：“应该不是随便。”

杨信年恍然明悟，“你的意思是，可可跟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陆思闲压了压帽檐，拒绝交流。

以他对童然的了解，对方不可能提前串通，除了荀觅之外的几个人应该就是随便选的，数字也是随便报的。

只是童然用了一种旁人不知道的方法，引导出了6964这个他早就藏在核桃里的答案。

但现场的观众不会有陆思闲那么冷静，他们沉浸在魔术里，完全受童然控制，只觉得像在看一场精彩的悬疑电影——反转反转再反转，最后的结果依然叫人意想不到。

而电影里有演员，那么魔术师里就有……

于国安还觉得纳闷呢，就发现附近几位嘉宾看他的眼神充满怀疑，忙申辩道：“我绝对没有演戏！我用我的名誉发誓！”

他说的话大家还是信的，于是越发难以置信。

这时，台上的荀觅弱弱地问：“我戒指呢？”

童然也“咦”了声，一副不解的模样，“难道是在……”

所有人目光随着童然一起，集中在了于国安身上。

当初不被人注意到的小细节此刻想来都别有深意，一切都被童然安排得明明白白！

“老于啊，核桃你没吃吧？”一位和于国安咖位相近的女演员笑问。

“我也要弄得开啊，”于国安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钳子，有些紧张地夹开，果真发现了一枚戒指！

“我去，神了！”

“等会儿，我记得童然扔核桃给于老师时，戒指还戴在荀觅手上吧？”

“对！就算数字他能提前准备，可别人戴的戒指他是怎么隔空放进去的？”

“我脑子有点儿乱……是童然先给了老于一枚核桃，然后找荀觅借了戒指，但最后戒指居然在老于的核桃里？？？”

他们不想怀疑自己的智商，只有怀疑荀觅和童然是在配合演戏，可望着荀觅连偶像包袱都舍弃了的痴傻模样，又实在难以自我说服。

就连副导演都搓了搓发麻的脸，“这小子厉害，老李你眼光绝了！”

没得到回应，他转头就见李导凝神盯着监视器，面上不见星点波澜。

“你这也太淡定了？”副导演大感诧异。

李导：“什么？”

“我说你定力太好了，”副导演说，“别人不知道咱还能不知道吗，荀觅可没跟这小子串通过，你就半点不好奇？”

“我就是在琢磨……”

副导演饶有兴致，“琢磨出啥了？”

“你说这热搜该怎么上才能效果最大化，是上一个好呢，还是拆分开来多上几个？”

副导演：“……”

是我不配。

此时童然已经邀请于国安走上舞台，他取过对方手里的戒指递给荀觅：“确认一下，是你的戒指吗？”

荀觅脑子里乱成一团，精神恍惚地接下戒指，他特意走到灯光明亮处查看戒圈内铭刻的一组数字，才不得不叹服地点头：“是我的……”

“那我就不用赔偿你了，”童然夸张地拍了拍心口，右手就搁在心口上，冲着观众席礼节性地鞠了一躬，“我的表演结束，谢谢大家。”

台下猝然爆发出疯狂的掌声，无数嘉宾观众都站了起来，礼谢童然所带来的奇迹演出。

几位素来稳重的老艺术家们皆面露惊叹，而年轻嘉宾则纷纷鼓噪着“再变一个”。

热烈的气氛中，唯有一人面沉如水。

贝亚楠心如蚂蚁啃食，只恨时间如此煎熬。

要知道童然所占据的镜头时长越久，他的出镜机会就越少，而且HGB9表演完了就该轮到他出场，这叫他还怎么演？！

可惜童然听不见他的心音，似是承受不住大家的热情，腼腆一笑：“那我就再变一个吧。”

他看了荀觅一眼，“刚才那张纸呢？”

荀觅这会儿脑子空荡荡，机械性地说：“在我衣兜里。”

童然笑道：“那请你面向摄像机展开。”

难道纸上的内容也变了？荀觅不由自主地猜测。

不少观众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如今已对童然百分百信任，只觉得不管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在童然的操控下都会变得理所当然。

可纸张展开，依旧只有6964四个数字。

“你们团名叫什么？”童然忽问。

荀觅呆呆地说：“HGB9。”

童然：“那你们刚才表演的单曲叫什么？”

荀觅：“《世界倒转》”

“请你把世界倒转一下。”

荀觅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什么？”

“开个玩笑，”童然笑盈盈地吩咐“请你把纸张倒转一下。”

荀觅盯着他看了会儿，依言照做。

当纸张倒转过来，嘈杂的观众席瞬间鸦雀无声。

“我想大家都听过一个词，叫做换位思考。”童然恣意一笑，“换而言之，我们要学会用不同的角度看世界。”

他曲指弹了弹纸面，纸上倒转过来的6964，在全新的视角下竟然出现了另外一种解读，正是荀觅所在的男团名字——hgb9！

“操！”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国骂，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听着耳畔沸腾的呼喊，说唱歌手一边鼓掌一边吐槽，“我就是在舞台上裸奔也带不出这种气氛……”

“那你上台试试？”身旁的同伴笑说。

“算了，我不怕被节目组封杀，”说唱歌手一脸认真，“我怕他把我变成女人。”

两人放肆大笑，而HGB9其余几位成员都相继翻上舞台，热情地给了童然一个拥抱。

他们的团名曾经出现在很多地方，但没有哪次的出现方式像今天一样让人惊喜，又那么恰到好处。

在看清倒转的数字一瞬间，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头皮发麻，热血直往头顶上冲。

并非他无动于衷，只是作为直面魔术效果的人，作为亲自算出6964这个结果的人，他所受到的冲击只会更强烈，强烈到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他默默望着被人群包围的童然，对方就像是舞台上的发光体，将所有人衬得暗淡。

他甚至找不到比赛期间那个文静少年的影子，也很难从现在的童然身上寻回自己曾悄然寄托的一丝好感。

荀觅心里有些遗憾，但只有一点点。

他轻叹口气，上前拥抱童然，按照导演的交代演出最后的剧本：“下次再同台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虽然我们现在不在一个团队，但我们始终共同经历过，要不就趁着今天，我们所有人再合唱一首歌？”

童然的目光穿越人海，落在了陆思闲身上：“很荣幸。”

掌声与歌声相伴，十个男生并排站在舞台上，唱出了最有力的声音——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