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卫渡返回S市之后，公司那边又交代了一些琐事。

于是接下来的两周，他拍摄了两份杂志，出席了一个公共活动，又录制了一份关于《大衍商路》的视频，以便于寒假播出的时候用来宣传。

做完这些事，距离新年只剩下半个月。

金敏知道卫渡家里远，毕业以后一直没时间回去过，便提前给他放了假。

卫渡的老家在L城，是华国中部一个并不发达的小县城。

他没有让周林林送，毕竟距离实在有些远。而是自己先搭飞机去到省城，再转车前往L城。

口罩、帽子、墨镜，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尽管一路上回头率极高，却也没人将他认出来。

傍晚六点，终于到了。

L城的车站，卫渡摘下墨镜，凝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他拖着行李箱，越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小伙子，去哪儿啊？”

中年司机操着一口浓厚的家乡话，笑呵呵地望过来。

看见卫渡口罩外露出的眉眼时，他隐约觉得有点儿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卫渡说了位置。

“好嘞，二十分钟保准给你送到。”

司机哼着小曲发动车子，又自来熟地问道：“小伙子，这是大学放假回家了？”

卫渡笑笑：“我已经毕业了，公司放了年假。”

司机哦了一声，随即又道：“你们公司还挺好啊，这么早就放假了。我那读高中的儿子都还在学校呢！”

对方几乎一路没停地在说话，有时候纯粹是自问自答，卫渡时不时地应和几句，倒也算消磨时间。

路上果然刚好用了二十分钟。

卫渡付了钱，拖着行李箱往里走。

小区是新建的，环境放在L城里算是相当不错。

卫渡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毕竟连姓都没改。

他一直想要报答养父母的恩情，大学毕业的时候，便把四年间赚的钱拿出来，先斩后奏，买了这么一栋新房子。

站在家门口，卫渡犹豫了一会儿，上前敲门。

很快，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脚步声。

拉开内门，对面的妇人先是一愣，随后又惊又喜地打开防盗门，顺手去拉卫渡的行李箱：“你这孩子，回家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吃饭了吗？”

卫渡笑笑：“还没呢。”

他在门口换了鞋，走进屋内。

两口子都姓林，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叫林灵，正在读高一。

他们平日里几乎不上网，每天做着朝九晚五的活儿，社交圈也极窄，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卫渡进了娱乐圈。只知道他们的儿子从小就不需要让人操心，毕业后又留在了S市工作，很厉害。

林母道：“坐车回来一定累坏了吧？快回屋歇着去，我现在做饭，一会儿好了再叫你。”

卫渡嗯了一声。

养父母对他真的很好。只是，当时的他，还是非常希望能够找到亲身父母，想知道他们是谁，长什么样子，究竟为什么跟自己分开了。

即使是现在，要说一点儿都不在意了，那也是假的。

只不过，跟大衍比起来，确实就不值一提了。

卫渡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在网上查询一些东西。

他发现，顾氏集团自顾修明出任总裁以来，发展方向明显更加侧重于华国境内，与另一大豪门卫氏集团，青年总裁卫盛频频收拢国内资金，朝海外扩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顾修明本人，尽管他曾经是娱乐圈影响力巨大的国际影帝，网络上能找到有关他的私人喜恶方面却寥寥无几。

只知道这个人似乎非常讨厌下雪，曾经有一部超级国际影片找上他，结果因为里面有一场必不可少的雪戏，被他拒绝。

理由之奇怪，当时在圈内传得沸沸扬扬。

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卫渡关掉了顾修明的网页。

他重新开始搜索顾氏集团，试图从中再找到一些线索。

回到家的日子规律且悠闲。

每天除了锻炼身体与更新微博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其他安排都很自由。

二十四号这天。

林母道：“渡渡啊，今天下午灵灵就回来了，你要不去车站接一下她？现在天黑得早了，我明天又有事，女孩子一个人有些不安全。”

卫渡道：“好。”

林母闻言露出喜色。

兄妹俩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关系却一直不怎么亲，她笑着道：“这孩子上次打电话回家还念叨你来着，肯定是想哥哥了。”

卫渡问道：“上次？”

“嗯对，”林母仰着头回忆道：“好像是二十多天前吧。”

卫渡若有所思。

车站。

L城的教育资源很差，城里中考时成绩较好的那一批，几乎都会选择去市区的F中，平时住宿，节假日才回来。

今天正是市区高中放假的日子，车站里除了过年返乡的人，就是F中的学生。

天色已暗，卫渡只戴了一个黑色口罩，在约定的地点等候。

约莫二十分钟，几个穿着F中校服的女生从新来的这班公交车走下。

林灵就在其中。

卫渡站在原地冲她招手：“林灵。”

听到声音，女生们不约而同地望过来。

“哇，那个男生好帅啊！”

“身材看着也好好。”

“好有气质。”

“林灵，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么一个帅哥？”

林灵也是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卫渡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她道：“那是我哥。”

几个女生更震惊了。

“你哥不是A大的吗？”

“A大的学霸也能长这么好看！”

“我怎么感觉看着有点眼熟，你哥哥摘了口罩什么样子呀？”

林灵没理会同学说的话，匆匆说道：“我先走了，年后见。”

她跑到卫渡的面前。

“哥，你怎么来了？”

卫渡笑笑：“现在天黑得快。”

“我已经叫好车了，走吧。”

林灵跟在他身后，直到快要走到出租车旁，才开口道：“哥，我在网上看见你的视频了。”

卫渡嗯了一声，拉开车门：“上车再说。”

林灵坐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次见面，哥哥好像变了很多。

上车后，她偷偷瞄了眼旁边的人，然后问道：“哥，爸妈知道你进娱乐圈的事情了吗？”

“还不知道。”

“那……要瞒着他们吗？”

“也不用。”

卫渡道：“顺其自然吧，瞒也瞒不了多久。”

“也对。”

林灵点点头：“哥，你现在这么火，他们肯定很快就会知道的。”

司机听到这话，才瞥了瞥后视镜。

卫渡戴着口罩，他并没能认出来。连续瞅了好几眼之后，司机开口问道：“小伙子，你是演戏的？”

“刚开始演，剧还没播。”

“哦。”

司机心想这叫什么火，分明是个新人嘛。每年想当明星赚大钱的海了去了，一个赛一个好看，可真成了的有几个？

林灵问道：“哥，你是在大学里学的武术吗？A大是不是有武术社团什么的？”

卫渡迟疑片刻，道：“学校里确实有武术社团，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社团。”

林灵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在她眼里，虽然哥哥平日里比较冷淡，话很少，不太好接近，但是真的很厉害。不管学什么，很快就能学会不说，总是还能够轻松超越教他的人。

A大肯定有武术很好的人，哥再青出于蓝胜于蓝，那不就能打败老虎了。

想到这里，林灵又感到一阵黯然：“要是我也能考上A大就好了，可惜成绩真的差太多了。”

卫渡并不怎么擅于安慰人，看了看她，道：“还有两年，只要好好努力，一定可以。”

司机听着兄妹俩的对话却是有点懵。

武术？A大？这两个关键词怎么这么熟悉？不是女儿前段时间天天念叨着的吗？

他再次认真地看向后视镜，然后眼睛缓缓瞪大：“哎你是不是那个谁，降服老虎的卫渡！”

抵达小区时，卫渡摘下口罩，跟司机合了个影，才得以脱身。

下车之后，卫渡又立刻将口罩再戴上，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林灵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天晚上，就是《大衍商路》播出的日子。

晚上七点，距离正式开播仅剩一个小时，微博上十分热闹，制作方也提前开始预热。

大衍商路官博：“你们期待的沈视帝@沈歌、大衍战神@卫渡，马上就来喽，先来看看他们的视频吧！”

参演人员纷纷转发微博，卫渡也不例外。

经过荒岛求生之后，卫渡的粉丝又迎来了一波猛增。

他与沈歌同时转发这条微博，二十分钟后，两人的转发量几乎持平。

【期待沈视帝】

【期待卫渡】

【小小商路，大大财富】

【护国将军是衍国最大的底气】

……

尽管卫渡与沈歌在剧组的关系十分和谐，双方的粉丝却是暗中较上了劲。

她们分别在超话和各大粉丝里不停地艾特宣传，多开小号，拼力想要占得上风。

两人的数据却是缠缠绵绵，始终难分高下。

七点三十分，这一情况突然被打破——卫渡的微博转发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超过沈歌。

卫渡压根不知道粉丝们会在意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过当他看到李秋峰转发了自己微博的时候，还是回复了一句：“谢谢宣传。”

对方很快回复道：“应该的。”

【哇哦】

【他们关系很不错啊】

【想嗑】

【著名死忠将军粉竟然来帮忙宣传了】

【看来演员卫渡是真的把战神卫渡演得很好（doge）】

卫渡大致地扫了扫评论，一笑置之。

八点如期而至。

卫渡坐在书桌前，用电脑同步观看。怎么说也是自己第一部 出演的电视剧，还是有关大衍的。

今晚有他的戏份。

在第二集 ，就是试镜时的那个场景：护国将军便装出手，救下沉歌饰演的男主角，并将男主据引荐到衍哀帝面前。

刚看了个开头，外面有人敲门。

林灵走进来小声道：“哥，爸妈正在客厅看电视剧，就是你演的那部哎。”

卫渡先是微怔，随后笑道：“这样也不错。”

林灵点点头，道：“那我出去啦。”

一小时后。

卫渡刚看到自己出场，房门便被砰地一声打开。

向来十分尊重他个人隐私的养父母，这回竟是没敲门就闯了进来。

卫渡按下暂停，站起身回头道：“爸，妈。”

林母出声问道：“卫渡啊，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演电视剧去了？”

在她看来，儿子自小就是最优秀的，从没让人操过心，高考也轻轻松松上了A大。

以后就算不当个科学家，那也会是个教授什么的。

当明星倒不是有什么不好。她相信就算儿子进了娱乐圈，也不可能跟那些曝出来的丑闻扯上关系。

可关键是，以前从没听过他有这方面的打算，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

林母下意识地问道：“是不是跟你想要寻找亲生父母有关？”

后面的林灵脸色一变。

林父也立即骂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儿子这么选择当然有他的道理。再说了，现在当明星赚钱可多了，我看也没什么不好。”

林母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没冲进来似的。

不过她也自知说了不该说的，正想着该补充点什么，卫渡开口了。

他很坦然地回答道：“之前有过这方面的因素，现在没了。”

“能遇到便遇到，遇不到便罢。我之所以想要继续演戏，是别的原因。”

林父与林母对视一眼。

林父开口道：“你妈刚才反应有点大，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发现你去当了演员，也没跟家里说一声，一时着急。”

卫渡道：“嗯，没事，这件事说到底是我的不对。”

林母笑道：“哎呀这是干什么呢，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渡渡啊，你刚刚是不是在看你自己演的电视剧呢，那就不打扰你了。”

两人关好房门走了出去。

卫渡重新坐回电脑桌前。

十点整，第二集 结束。

剧情正好卡在了卫渡出手，潇洒地击败众多府衙官兵的时候。

【？？？为什么卡在这儿】

【我要给电视台寄刀片了】

【卫渡的打戏真的太牛了，这部剧的打戏比其他剧帅了不止一个等级】

【（滑稽）毕竟是连孟加拉虎都能降服的人，演个打戏还不轻轻松松】

【所以这部剧打戏多吗多吗】

【别浪费了卫渡的功夫啊！跪求这部剧，还有他以后的剧都能多一点打戏】

S市。

李秋峰呆呆地看完片尾曲，才回过神来，动作僵滞地将网页关掉。

自从看完卫渡降服孟加拉虎的视频，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就在他的心里萌发出来。

不，或许还要早。

早在他们当时遭遇猴群的时候，甚至是卫渡帮助自己开椰子的时候。

他对这个碰瓷了偶像名字的演员，就产生了不一样的情绪。

不再是厌恶，而是隐隐约约看到了某种影子。

李秋峰再次打开视频网站，将进度条拉到了卫渡出场的地方。

对方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之间，真的就好像战神在世。

为什么我会生出这么离奇的念头？

演员演得再像，那也还是演员。更何况我又没真的见过偶像，怎么知道他演出来的究竟还不还原呢？

然而，无论怎么劝说自己，那股念头却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李秋峰慢慢皱起眉，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了？”

他长叹一口气，决定明天就去让助理找个医生过来。

农历二十五，全国多个城市下起了雪。

一大早，林灵就高高兴兴地跑出房外，在小区里堆起了雪人。

卫渡坐在窗边往外望，也觉得雪景甚是美妙。

充满着诗意的银装素裹的世界，心情都连带着好了起来。

有多久没有欣赏雪景了呢？

卫渡已经几乎记不清了。在大衍的时候，欣赏雪景，那应该还是顾泓煊登基之前的事情吧……在那之后，征战各国实在有数不清的事务，根本不仅仅在于打仗，哪有闲情逸致赏雪呢？

至于在这个世界，记忆就更加遥远了。

卫渡将手伸出窗外，看着雪花落入掌心。

故人与往事让他感到怅惘，美丽的落雪，却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有的人心情却是相当糟糕。

“顾总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吃完早饭出发了，一定要在这之前把院子里的雪统统打扫干净！”

“你，你，还有你，快去拿除雪器。你们仨负责屋顶上的！”

助理预估着众人除雪的速度，计算着时间，不由暗骂了一句。

好端端地下什么雪！希望今天老板吃早饭吃得慢一些。

就在他感到焦头烂额之际，顾修明却是推开别墅的门，走了出来。

“不用了，都停下吧。”

助理看见顾修明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道：“顾总，您先在屋里待一会儿，这院子里的雪马上就……”

咦不对，老板刚刚说什么？

不用了？

助理眨巴眨巴眼睛望向自家老板，老板这次好像确实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这是怎么回事？

他至今还记得之前在加州的那一次，顾总好端端地就在雪地里呕吐出来。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顾总从小就有这毛病，娘胎里带出来的，只要见雪就会身体不适，有时呕吐，有时发烧，症状千奇百怪，国内国外的顶级医生们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命名为“恐雪症”。

这病除了不能见雪以外，没有任何影响。因此，每到下雪的时候，下人们总是会把院子里的雪清除得干干净净。

等顾总上了车，车窗也会被彻底密闭，看不见外面。汽车直接开到公司车库，确保顾总在整个过程中，都见不到一丝雪花。如果这一天没有重要的事情，顾总甚至会在家办公。

确实很麻烦，好在下雪的日子本身就少。

顾修明抬头看着外面的雪花，笑道：“我的病已经好了，以后不需要再扫雪。”

是真的好了，彻底好了。

他走到外面，伸出手掌，看着雪花落到手心慢慢融化，眼中多了一分平日里没有的温情，好似是在怀念什么。

助理感到了困惑。

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名医们束手无策的病，也是可以说好就能好的？

可现在看上去确实是好了。

然后他又听得老板道：“开车，春节期间陪我去个地方。”

助理苦着张脸，有些不情愿。

春节？平时那么忙，自己还想趁这个时间去相亲呢。

大过年的，不带这样压榨人的呀。

顾修明瞥了他一眼，道：“不勉强你，每天一百倍的加班费，爱加不加。”

助理一愣。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应下，生怕到嘴的肥肉没了：“加！必须加！顾总您要去哪儿？我这就开车去！”

这种加班多来几次，一套S市的房子都有了。

相亲？可去它的吧！

顾修明定定地看着漫天飞雪，开口道：“L城。”

忽然之间很想见到你，一刻都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