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但在沙漠中，一眼望去尽是荒芜，只有单调的黄色。

电影《天霄派》剧组搭建的摄影棚，主要是为了拍摄主角在荒漠中行走，并在此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文戏情节，是在距离此地不远的一个村庄里拍摄。

三位大导，其中有两位跟来了坦丁国，分别是姜导与王导。

坦丁国的拍摄剧情没有什么大场面，自然就不需要张导。

坦丁国白昼长，夜里短。

众人从午饭过后一直拍摄到日暮，这个场景的戏份竟然就拍摄完成了，比预计当中快了半日。

当晚，众人去附近的一个村子借宿，是剧组早就出了钱联系好的。

明日拍摄也需要村民们的配合。

晚饭过后，卫渡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当地晚上九点钟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外交部就打来电话。

“战神先生，相关工作我们外交部这边都已经准备就绪。再次与您核对一遍日程：江部长明日归国，三日后就会正式访问坦丁国。”

卫渡道：“没有问题，三日后我可以抵达坦丁国的国都。”

双方就细则问题又核对了一遍。

咚咚咚。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卫渡与电话里的政府人员道了再见，才道：“请进。”

阿什尔夫于是推门而入：“尊贵的客人，村子里这几日刚好有春日焰火活动。您是否要参加呢？”

“不了。”

卫渡一口回绝道：“我想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拍戏。”

“好吧。”

阿什尔夫颇为遗憾地说：“贵客带着任务在身，希望等您忙完了，可以在我们坦丁国好好地玩一玩。”

卫渡笑笑：“一定。”

次日一早，剧组开始拍摄。

今天拍摄的戏份要在村子里进行，需要不少坦丁国当地的群众演员。阿什尔夫早在多日前就找好了人，并让少数需要说话的人背好台词，副导演昨天夜里也将这些人组织起来试完了戏。

“村子里早就没有了水，唯一的水源被一头妖怪所占据，不许我们靠近。”

“再这样下去，村子里所有人都没有活路了。”

“剑仙大人，一定是塞尔瓦天神听到我们的呼唤，才会派您来到这里的吧？请您帮帮我们，除去那头恶妖。”

……

初出茅庐的男主角边子墨看到这一幕，当即对这个远在塞外的村庄产生了无限同情。他前往水源之处对战河妖，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

待他除完了妖，村民们都将其敬为救世主，发自内心地表示感谢。边子墨完成门派任务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作为剑侠的快乐，一切似乎都很完美。

然而，就在他解救完村民，打算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任务点时，却遇到了另一只小妖。

边子墨从小妖口中知道了完全不同的故事：原来，这片地区之所以化为荒漠，是因为一代代村民不断将周边的树木砍伐出售，连当地妖族都受到了生存的威胁。河妖霸占水源驱赶村民，也只是为了自保。

最后一幕镜头，定格在边子墨迷惘的眼神当中。

“卡！”

姜导笑道：“可以了。眼神很好，这一幕结束了！”

整整一天时间，拍摄完了村里的剧情。

日暮收工后，有坦丁国当地的几位村民来到剧组，连说带划地表达着什么。

其他人当然是听不懂的。

剧组里有人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阿什尔夫笑道：“他们知道你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是在邀请你们参与今天晚上的春日焰火晚会。”

卫渡昨晚未去，剧组里的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也就不去了。

又有人问：“坦丁国的人都这么热情好客吗？”

阿什尔夫笑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们剧组来这里拍戏，给村子里带来了不少好处。单说给的酬金，就几乎抵得上他们半年的劳动报酬了，他们有心想要表达感谢。”

两位导演望向卫渡，询问意见。

要不要参加这个晚会，当然是要由大衍战神来决定的。

卫渡看了看剧组众人，对这个烟火晚会感兴趣的似乎不在少数。

时间上也来得及，明天一上午都会在交通工具上，哪怕缺觉也可以趁此补上。

卫渡便道：“王导，姜导。既然村民们这么热情，那咱们便去看看吧。也不会耽误什么事儿。”

春日焰火活动，是坦丁国人每年都会举办的。

在华国，随着工业化的发展，绝大多数城市中已经禁止燃放烟花。而在坦丁国的这个边塞小村，并没有这个规矩。

整个村子里的人聚在一处，围成几个大的圆圈，环在一处。

点燃篝火，载歌载舞，最后盛放焰火，几乎是他们一年当中最快乐的时节。

二十分钟后，剧组来到了村民们举行春日焰火的地点。

此时，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们早就围坐好了，他们还特地给《天霄派》剧组的人留了空当。

见到众人到来，村长走上前，做了个接近于鞠躬的动作。

卫渡知道这是欢迎的意思，便也回敬一个，后面的人纷纷效仿。

当地晚上九点整，春日焰火晚会正式开始。

几位坦丁国的姑娘率先走到圆圈的中央，跳起了坦丁国独特的舞蹈，旁边还有一位小伙子拉起了胡琴。

姑娘们的手腕与脚腕皆佩戴了铃铛。曼妙的舞姿下，身上穿着的胡服如花瓣绽放。

叮叮当当的声响夹杂在胡琴的咿咿呀呀里，又给人与众不同的感觉。

虽不及卫渡前世看过的那些舞蹈精巧美丽，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不知道为什么，会使人回想起遥远的记忆。

卫渡左侧，阿什尔夫笑道：“尊贵的客人，您可喜欢她们？”

顾修明冷漠道：“怎么，你们坦丁国还做人口买卖么？”

阿什尔夫闻言微微一怔，不明白对方的语气为什么听上去不大友善。

随后，他自以为想明白其中缘由了，笑着看向顾修明，解释道：“客人想到哪里去了。用你们华国的话说，这里的姑娘都是良家女子，当然不会做那种勾当。不过，几位姑娘都未出嫁，以两位贵客的身份，若是对她们其中之一感兴趣的话，由我来说媒，定然不是什么难事。”

顾修明微扬下巴：“就不劳烦阁下了，我已有心上人。”

他左臂圈住卫渡的肩，道：“这位也一样。”

卫渡哑然失笑。

他清了清喉咙，并没说话。

阿什尔夫见状又是一愣。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不过还是连忙道：“是我冒昧了。”

说话时，姑娘们的舞蹈已经表演结束了。

她们下去以后，又有几位青年登场，表演了另一种风俗舞蹈。

村民们拿了酒来。

剧组是带了随行医生的。尽管可能性很小，可是制作人深知卫渡此行的主要目的，将酒发下去之前还是请医生检验了一番。

确认没有问题后，制作人才将酒全都发下去。

青年们的组合舞蹈表演结束之后，又有当地的村民上去唱歌。

剧组众人自然完全听不懂对方唱的是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受到青年们情绪上的感染。

待一位村民唱完歌，在《天霄派》电影中中饰演师门长老，一名歌影双栖的前辈起身笑道：“一直都是你们坦丁国人在表演，怪过意不去的。我也来献丑一番吧！”

阿什尔夫替他做了翻译。

当地的村民明白了意思之后，立刻鼓起掌表示欢迎。

卫渡已经饮了一碗酒。

他偏着头对顾修明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等这个人唱完歌，我也上去表演表演吧！”

顾修明挑眉道：“舞剑？”

卫渡笑道：“不然嘞？”

“好。我去叫人给你拿剑。”

顾修明手一撑地飞快起了身，还没等卫渡说什么，就朝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两名顾氏集团的人说了几句话，三个人一起离去。

盛放着剧组所有道具的车，距离此地很近。

仅仅五分钟，顾修明便带着东西回来了。

除了电影中使用的道具剑以外，还有一把古琴。

顾修明在卫渡略带疑惑的目光中笑道：“我来给你配乐。”

说到这里时，台上的那位前辈刚好唱完了歌。

卫渡起身，接过顾修明扔来的剑。两人一齐往中央走去。

阿什尔夫兴奋地对用坦丁国语言为当地的村民介绍：“接下来由卫渡先生为大家表演舞剑！村子里的一些年轻人也知道，这位名叫卫渡的演员，哦不，现在是华国的外交大使，根据华国政府所言，就是华国当年的大衍战神！大衍战神，我想这应该每个人都知道吧？两千年前，大衍的护国将军每战必胜，是华国数千年历史最杰出的武将，他……”

村民们感到了震惊。

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们则露出万分期待的目光。

卫渡虽然听不懂阿什尔夫的话，但从对方带着激动的表情中隐约可以猜出一点，连忙打断他道：“阿什尔夫先生，可以了。”

阿什尔夫连连点头，最后又补充了句：“另一位配乐的是顾氏集团的总裁顾修明先生。他所拥有的财富，恐怕要比我们坦丁国国库里所有的财宝加起来还要多。”

这句话再次震惊到了村民们。

很快，卫渡来到了中央。

顾修明也将琴放到了中间偏左的位置。他将外套解开，盘腿坐下，抚上琴弦。

片刻后，蕴含着华国古典美的古琴之声响起。

琴声时而松沉旷远，似清风入山林；时而泠淙清冷，如山泉打过溪石；时而悠远绵长，若天地时光流走。

而卫渡的舞剑身影，也随琴声变幻，流畅自然，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不需要任何提前演练，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村民们全都看呆了，也听痴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演，只觉得无论是站着的人，还是坐着的人，都好像仙人一般。

这就是华国人吗？

这就是华国文化吗？

这就是华国的古战神吗？

当两人表演结束，短暂的寂静过后，草地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天霄派》剧组这边也是无法自制地相互议论着。

“实在是太绝了。”

“顾影帝竟然古琴也弹得这么好，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

“我们都知道顾影帝是战神粉。可关键是，他们是怎么能配合得这么好的？”

……

卫渡与顾修明相视一笑。

两人下去以后，原本进行的才艺表演，却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无它。

琴音剑舞，将整个表演的水平线拉高了太多，一些本来打算上场的人因此失去了勇气。

村长见状笑道：“正好，客人们也需要早些回去休息，表演就到这里吧。下面开始放焰火！”

几分钟后，焰火声响起。

大漠边缘的天空，星星还没有被现代化的飞快发展所遮掩。繁星点点，装饰着春日夜晚绚丽的焰火。

这于卫渡而言，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他抬头望着高高的夜空，这一刻，坦丁国皇帝、漂亮国、加州财团、那位先生、北欧格里夫……仿佛全都不存在了。

他第一次知道，“星垂四野、皓月当空”是什么意思，“照星桥火树银花”又是什么意思。

这时，按在草地上的左手，忽然有另一只手覆上。

带有温热气息的手掌，竟不比自己的手掌小。

卫渡偏头，身侧之人的眼眸中，也有星光闪耀。

其明耀甚至一时让人难以分清，来源究竟是不是天上的星星与焰火。

卫渡微扬嘴角，回握住那只手。

耳畔不断传来焰火的绽放声，众人的欢呼声，热热闹闹，轰轰烈烈。

但所有声音，似乎还不及恋人清浅的呼吸声，更能引得人注意。

这注定会是无声无息的战争日子里，令人难忘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