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驻守在边城的将领家眷, 几乎都是住在白城, 所以作为边城中，最稳固后方, 它的防守可见一斑。

然而，白城的状况，比想象中的严重。

战事突然, 内鬼泄密, 反应不及的庆军，也损失惨重。

前方连失三城, 不可避免的有大量的流民, 大庆朝还没有把自己子民拒之于门外的传统，即使有着完善的流民收编系统, 州府官员也有些忙不过来。

为了避免战后的□□发生, 白城更是各个位置都有重兵把守，大街上士兵的巡卫从不间断，商户虽然依然正常营业，可是人迹稀少，即使有也是行迹匆匆。

白城的战时紧张可见一斑。

卫铮拜访边城将士的行动, 异常的顺利，那些积年老将, 几乎都在大庆国为他们特意准备的敬养院中。

虽然效忠于溢太亲王的将军旧部都已经年事已高，大部分已经退居线后，可是影响力却更胜在任的时候。

毕竟，大庆已经二十几年没有大型战事了, 说他们这一辈是边城的定海神针不为过。

“这群兔崽子就是没有经历过事，和平时期太久了对我们可不是好事，虽然这次损失有些重，但是也是好事，我们当年就说了，政治那套用在军事上，那就是扯谈，我们这些当兵的就是刀，生生把一把见血的刀养成生锈的废刀，那还有何用，您老子他，就是投了个好胎，有些小聪明，根本就是靠不住。”

看着在敬养院中，生活简朴到近乎贫困的老将，卫铮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虽然知道自家父亲一直在母亲的嫁妆上动手脚，但是卫铮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留给这些老将。

敬养院，是溢太亲王用边陲的田地为基要，生产的出息主要就是为了维护它的正常运行。

这里居住的就是当年溢太亲王的死忠，他们终身为大庆朝奉献，大部分都是战争孤儿，无亲无故，或者重伤残疾的人。

“看到您好好的，眼神也正，我们这把老骨头就安下心来了，太亲王已经给了我们这群人大多恩惠，我们这群粗汉子还是记得的，您来了我们就能放心的把原来该给您娘的东西交给您了。您父亲掌握那些凭证，虽然是真的，但是不在您手上，也没有多大用处，您娘精着呢。反正除非是您亲出面，否则，一旦您有什么意外，这些东西都会重新回归国库。”

最让卫铮胆战心惊的是，这群老将最后给出的证据。

“我们不会绕弯子，现在白城这个样，还很大部分是您老子的原因，本来听说您身体弱，还在苦熬着，我们不能让您走得不安心，现在，您的身体好了，我们就更加不知道怎么办了。因为那小子再不是东西，也是您的父亲，东西都给您，想怎么做，就看您了。边城，有我们这些老骨头在，还乱不了。”

贱卖军粮、虚报军饷、冒领战功，这些则是铁打的证据。

按照这些积年老将军的推测，这次的泄密，九成也是和他脱不了关系。

卫铮看出了他们的未尽之语。

因为他，这些老将投鼠忌器了。

卫轩他疯了！

卫铮看到这些罪状证据，连父亲都不想叫了。

条条罪证，随便一条都可以诛九族的大罪，自己这位父亲可真敢下手。

而且，该死的是，他也被算在其中了。

卫铮即使早有准备，可是也被他父亲，卫国公做的蠢事给吓到。

可惜，太上皇的一手平衡玩的太精，现在又是战时。

卫铮已经可以肯定，这些罪证太上皇那里也有一份，而且肯定比他手上这份更加完整。

培养一个半傀儡元帅，不需要太精明，也不能太蠢，要有身份，有野心，这种人只要给他们看到足够的利益，然后稍稍引导，就能捅破天去。

而掌握这些的太上皇，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重新收拢军权了。

可惜，太上皇没有算计到他的两个儿子同时谋逆，也没有算计到大庆朝会，会因为他两个儿子的大胆，而导致四面遭敌。

代价是损失了三座城池，死伤近万，近乎十万人口变成流民。

难怪，会乖乖的放权了。

烂摊子太多。

现在，卫轩的位置很稳。

战时换帅，本来就是战场的大忌。

更何况，在太上皇的支持下，卫国公府在这边城已经地位稳固得很。

不然，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蠢事，居然没有一个出头的？

总不能所有人都是傻子吧。

白城水深着呢！

如今，要打破这个僵局，除非……

有人能自下而上的取代这个元帅的存在。

想到接下来的流民安置。

卫铮很是头痛。

但是需要的粮食，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皇帝舅舅的补给，最快都要七天，可是，朝中那群人不可能那么配合，半个月内能到达已经非常好了。

而白城原本也的确是有应付一头半个月的储备粮食的。

可是，这些都掌握在大元帅手中。

卫铮估算，如果这些证上说的是真的，那么，白城的粮食最多只可以应付五六天而已！

拜托了老将们帮手挑选亲兵后，出府不到两个时辰的卫铮，就拿着这些证据，快速地赶回将军府。

有些事情，他需要当面问清楚。

不同于昨晚的故意刁难，今天卫铮毫无阻碍的直通书房。

只是，整个将军府的戒严都上升了一个高度不止。

书房周围的戒备更是，四队装备弩的护卫布控轮守，有什么移动，立刻就可以把人射杀了。

卫铮囧囧有神的想，可肯定是今早，立夏她们的下马威作用太大。

乱入的思绪，把卫铮的烦躁火气一扫而空，头脑恢复了冷静。

他甚至还有心情摆弄一下发型，整理了一下裙摆，才毅然踏入。

书房内，他父亲卫国公卫轩在，他的弟弟卫珲也在。

卫轩卫国公显然已经调节过来，没有今早那挥之不去的恐惧，正闲适的翻阅着书本，摆出一副就在等您的姿态。

而便宜弟弟嘛，身上浓郁的药香，简直就是熏人的存在，而他本人，已经没了今天那种故作潇洒，双目充红，整个人都对卫铮散发着浓浓的恶意，眼中的妒忌怎么都掩饰不住。

啧~

演技真心一般。

恢复冷静的卫铮轻易的就看出了这两人的把戏。

一个明明心急到不行还故作淡定，从自己进门开始，眼睛斜视的焦点已经好几次落在他手中的盒子上。

另外一个则是十足十的幸灾乐祸，还得意着自己的表现。

做套做的如此明显，真没有挑战性。

卫铮懒得与这对父子虚以委蛇，直接的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父亲，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会把这些东西送来。”

卫轩淡定地放下书，打开了盒子，像是看话本一样，随意的翻着这些足以毁掉卫家的证据。

“当然，我知道您会来找我的，毕竟，您是我的孩子。”

语气亲昵的就像两父子从来没有过间隙。

“父亲！”卫珲怒吼：“您这是做什么，他可是皇帝派来的。”

“闭嘴！他是您哥哥！”

好凶。

“他才不是我哥哥！我没有哥哥，只有姐姐！族谱可是您亲手写上去的。”

这台词，能有些变化吗？

啪……

卫珲被扇倒在书桌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卫轩。

卫铮这是真惊叹，真的是实打的。

看，脸都肿起了。

伤上加伤了吧。

“父亲，您竟然打我，为了这个十几年没有见过的嫡长子打我！好！”

转身跑出书房，留下几滴晶莹。

卫铮皱眉，为什么您一个男人还要玩泪奔，这不是女人才干的？

不符合人设的槽点他也看得很累的。

卫轩则是怒极的样子，很快转为一副打完爱子后难过后悔的慈父样子，卫铮表示这个表情最真了。

“铮儿，您不要怪您弟弟，他是被我宠坏了。他……他只是暂时不能接受您而已……”

如果卫铮不是看的很清楚，渣爹在打开盒子的时候，手在抖，心跳的快蹦出来了，而卫珲则是借着那一巴掌，偷偷地把里面的证据都抓跑了，还边跑边在心里乐呵的很的话，他大概是相信了。

先以情惑人，这个套路卫铮懂。

“这些……都是真的？父亲，可是知道做了这些的后果？”

他还真的挺好奇的。

“知道。”卫轩收回了情绪，抬头，无悲无喜的看向卫铮，陈述着他的回忆：“我小时候，有个得道高僧给我算命，卫家的极致荣耀，将会由我开始。”

哈？您信？

“我并不相信。”

还好。还挺正常。

“可是，卫家却真的在我的手中达到了从没有过的高度。”卫轩本色演出着他的痴狂与唯我独尊：“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再进一步呢？边城五十万的兵权！您知道如果我们卫家掌握了，代表着什么吗？”

卫铮：……

傻子都知道！

已经不想说话。

蠢得太疯狂了。

“我承认，我不想娶公主，可是当时还是圣上的太上皇，圣旨一下……再无置疑之地。您的出生，圣旨一下，嫡长子变成嫡长女！我也只能遵从。”

“遵从、遵从……只能遵循！就是因为下旨的是皇家”卫轩的表情出现了狰狞：“您看权力是多好的东西，您可是我的嫡长子啊！继承了我和公主的唯一传人，当时如果圣上放过了，凭您的身份，您的血统，谁又敢质疑我们卫家？！那您就是我卫轩的正统继承人了，而不是现在这样盯着一个不男不女的公主身份，在皇城仰人鼻息！”

终于说完了，卫铮配合的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有很快的闭上，一副今天才发现，原来父亲您是真的在意我的表情，这个表情他参照的是舅舅后宫某个宠妃的，应该能用。

渣爹，一把年纪了，明明从他拿着盒子进门，就开始就屏气凝神了，呼吸间，呼气多，吸气少的，这么久没正常的呼吸，也该开始胸闷头晕的时候了吧，他居然还能忍住，能装出这种癫狂的表情，也是没有谁了。

话说，书房有药吗？

“可是，那些老将军那里的情况……”

说好的敬养院只剩下残破的院子，人家一把年纪还靠打猎为生，您干的事，我娘亲嫁妆的出息都到哪里去了。

卫轩：……

为什么话题转移得有些奇怪。

“都是我的错……太过于放心您二娘，导致经营出了些小问题，您可以去查查。”

“好……但是……父亲……”

卫铮：就等您这句，母亲的嫁妆，应该能撑个两天吧。

到时候千万别哭，我正缺钱呢，小舅靠不住，只能靠娘亲了。

卫轩见到他这欲问不问的，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立马呵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我门卫家想要这里的军权，绝对不能少的人情花费，您娘亲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用媳妇的嫁妆用得如此理直气壮，也没有谁了。

“那白城的粮食……”

卫轩拒绝这个话题：“您还小，不懂，将领存在的意义，没有将要打的将领是毫无用处的，我们卫家的腾起，除了金钱，还需战争，需要声望，还有什么比在最后关头，力王狂澜更容易获得声望！”

“那城里的百姓……”

“放心，一群贱民，掀不起什么风浪！反正变成乱民后的头比较值钱。”

漠不关心的语气，让卫铮不小心打了个冷颤。

人渣！

看来粮食是无法求得到了。

而且……

卫铮觉得，他已经演不下去了。

太考验他的耐力了。

“公主殿下……”

咳咳咳……

卫铮被吓到突然咳嗽。

立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书房：“打断一下，公主殿下，少爷托运送来的第一批五百石粮食已经到达城门，需要您的凭证才能进来，还有夏至让我通知您，您的午膳时间到了！”

阴魂不散！

卫铮脸黑。

你是怎么进来的！

书房周围不是在戒严中？！

你都把渣爹吓得翻白眼了。

我们的戏中断了！

我要不来粮食怎么办？

等等？

“立夏，你刚刚说些什么？粮食？多少。”

立夏得体的点头：“是的，粮食，五百石，少爷知道你在白城肯定会遇到问题，在你出发的第三天就打发人在就近调拨粮食来，后续还有，公主殿下你还是吃完午膳再去处理吧。”

卫铮冷漠脸：感情我一个早上陪渣爹演了那么就就是白演！

真的好想再给林大傻寄一个滚字！

作者有话要说： 茶茶好努力的四千更了

又一个五点……

实在撑不住

还是三千更吧

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