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救护车飞快的驶向医院，顾南眼睁睁的看着尚在昏迷中的姜维被推进急救室，接着是那盏灯亮起，顾南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额头抵着急救室冰凉的大门。

江奉钧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弯腰扶起她道：“地上凉，起来吧。”

旁边就有一排凳子，江奉钧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下，轻声道：“放心，那个男生不会有事的。”

顾南趴在膝盖上，细碎的哽咽声传出来，良久，她直起身子，用手胡乱的抹了抹脸，朝江奉钧弯起一个困难的笑，“谢谢你。”

虽然不合时宜，但江奉钧看着她的脸，还是忍俊不禁道：“小花脸。”

顾南“唉”了一声，然而四周也没有镜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才发现因为刚在在岸边拽绳子，自己手心里早就是沾满了沙土，刚才抹脸的时候又全都抹到了脸上，不用看也知道多么搞笑。

身后急救室的大门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顾南连忙迎上去，焦急道：“医生，那个男生没事吧？”

医生摘下手套，道：“放心，已经没有什么事了，还好救上来的及时，没有什么大碍，等转到普通病房观察一天就好。”

“谢谢。”

医生点点头走远，姜维跟在后面被推出来，一双眼睛睁着，已经恢复了神志。

“学……学姐？”姜维看到守在外面的顾南，很是惊讶，“学姐怎么在这儿？”

看他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其他也没了什么大碍，顾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终于是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那么傻啊，细胳膊细腿儿还敢冲上去救人，自己出事了怎么办！”

姜维嘿嘿一笑，“我会游泳的，学姐你要相信我。”

顾南气的想打他，可看他还躺在床上，到底是忍住了，“我相信你，相信你现在躺在这里。”

护士把人推到病房，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江奉钧原本跟在他们身后，路过楼梯时悄无声息的下了楼，去办理入院手续，顺便交钱。

安排的是一间双人病房，把姜维安顿好之后，顾南先给柳杨她们打了个电话。她们三个人已经回了学校，正在惴惴不安，接到顾南电话后也都松了口气。

打完电话，想起自己的脸还脏着，顾南跟姜维打了声招呼，先出去找洗手间洗了个脸。镜子里的人眼眶通红，甚至隐隐有浮肿的趋势，用冷水使劲拍了拍脸，又把散开的头发重新绑好，顾南长出一口气，转身出去。

病房在五楼，江奉钧正好从电梯里出来，顾南看到他手里的单子，惊讶道：“你去交钱了？”

江奉钧的全身还*着，楼上楼下的找地方交钱，原本就顶着一张回头率百分百的脸，现在更加引人注目。

把手里的单子交给顾南，江奉钧道：“嗯，这个你先拿着。”

顾南看了看，抬头看向他，“谢谢，明天我把钱还给你。”

江奉钧正在往前走，闻言看了她一眼，道：“为什么要你还？那个被救的女生呢？”

顾南一顿，低头笑了笑，“谁知道呢？”

她和江奉钧跟着救护车一起来了医院，至于那个女生，即便是轻生，被救起来也是扰乱社会治安，教育一番在加上拘留肯定是少不了的，至于支付医药费，顾南垂着眼，目光阴晴不定。

两个人回到病房，姜维正艰难的去拿桌子上的水杯，顾南连忙走过去，把杯子递给他，“你别乱动，想要什么我帮你。”

姜维扬起的笑脸在看到顾南身后的江奉钧时凝固在脸上，掩盖住自己不自然的表情，姜维朝顾南甜甜道：“我已经没事了，学姐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他本来打算让顾南坐在床边，然而江奉钧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并且朝顾南道：“坐在这里吧，我们的衣服容易把被子弄*。”

他们两个人的衣服还*着，一个是刚从河里爬出来，一个是淋了雨，被风一吹，冷的发抖，好在病房里的温度正好，顾南点点头，转身朝凳子走过去。

趁着顾南转头的功夫，姜维目光沉沉的朝江奉钧看了眼，对此，江奉钧还给他一个极其挑事的微笑。

这两个人明枪暗箭，顾南全然不知。姜维靠在床头，两手捧着杯子，乖巧道：“学姐的衣服还*着，要不先回去吧，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索性姜维也没有大碍，顾南看了看自己几乎能拧出水来的衣服，无奈道：“好吧，那我明天再来看你，不过今天你可能就要自己呆在这里了。”

姜维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学姐，你放心吧。”

想了想，顾南转头对江奉钧道：“你知不知道负责那片区域的警察局是哪里？”

江奉钧对那边也不太熟悉，闻言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南冷冷一笑，“跳河轻生是扰乱社会治安，那女生没跟着来医院，肯定会被警察带走。”说着，她摇摇手里的单子，“这几个钱换她一条命，是她赚了。”

刚从鬼门关前捞回来一名，姜维的家又在外地，现在父母都不在身边，自己晚上一个人住在医院里未免太可怜，正好护士来查房，顾南便让她加了一个陪床位。

姜维立刻眼睛闪闪的看着她，顾南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不愿意自己呆着，一听见有人陪他就开心的不得了。

“我回去的时候会找人叫一下你的室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来。”

她说完，江奉钧不可避免的转头偷笑，姜维强撑则笑脸道：“好，好的，谢谢学姐。”

病房门被敲响，一个女声传过来，“你好，这里是姜维的病房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江奉钧立马拦在顾南身前，然后道：“门没锁，进来吧。”

门被人推来，进来的果然是那个跳河轻生的女孩儿，眼下她已经换了身衣服，只是眼睛还红肿着，明显哭过很长时间的样子。她怀里一捧鲜花，进门先朝姜维鞠躬三次。

“别，姐姐，你现在特别像慰问烈士。”姜维缩在病床上，看着她一言不发就鞠躬，心里简直发毛。

那女孩被他一说，也认识到自己行为有点不妥，抱着花不知所措，跟在她身后的男朋友把手里的果篮和补品放在桌子上，拉着女生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她。”

姜维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姐姐没事就好，下次再有什么事情还是好好商量一下，毕竟生命是一次性用品。”

女生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知道是我错了，下次绝对不会了，不不，是绝不会有下次了。”

顾南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她，道：“道歉可不是嘴上说说，正好你来了，就把医药费结了吧。”

女孩点点头，毫不犹豫的从包里拿了一沓钱，又把自己的电话号写给了一份一起交给她，“我身上现在只有这些，如果不够可以给我打电话。”

刚才顾南就把收费单算了一遍，手里的钱松松扫过一眼，从里面抽出来需要的，剩下的还给她，“这些就够了。”

女孩坚持把钱塞给她，“这次是我的错，剩下的给弟弟买吃的，也算是让我长长教训。”

因为违反社会治安还要拘留，现在警察还在外面等着，她这次来还是跟警察说了好久才被允许的，说了几句话后也该离开了。

顾南打开门，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几个人不明所以，女孩子把花放到桌子上，转头跟她出去了。

走廊里充满了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顾南走在前面，等身后的女生追上来，她才开口道：“今天的话我说的有点儿重，你别在意。”

女孩摇摇头，道：“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的话点醒了我。”

顾南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轻声道：“这里有很多病房，有很多病人，他们的病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在这里的人都想好好活下去。”

她叹了一口气，在窗边停下，雨过天晴之后，天气反而更加好了起来，“决定去死实际上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虽然你立马就后悔了，但我想你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让你做出这个决定的。”

女孩红着眼，笑容里有掩盖不住的难过，“是，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顾南垂着眼，看着楼下的小花园，“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上这样的时候，但过去之后想一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应该已经有人给你说过这样去死的话多么对不起父母吧？”

女孩点点头，顾南勾唇笑了笑，“没有那么多对不起，你只要想想，对不对得起自己。”

“不管你十几岁，二十几岁，还是三十岁四十几岁，回头看看你自己的路，哪一步不是你自己走过来的，上学，工作，自己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哪能那么容易就去死。”

女孩愣愣的看着她，顾南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命只有一次，好歹让自己活个够本儿。”

听明白的女孩用力点头，红着眼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警察就在前面等着，女孩朝她挥挥手，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大步朝前走去。

相比于这里的温馨气氛，病房里就显得不一样极了。

顾南和那个女生离开后，女生的男朋友也紧跟着开门出去，于是病房里顿时只剩下江奉钧和姜维两个人。

冷哼一声，姜维转身在果篮里掰了个香蕉，剥开皮吃的欢快，江奉钧端坐在凳子上，嗤笑道：“小鬼。”

姜维不容示弱的反驳回去，“大叔。”

江奉钧完全不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被拒绝了就老老实实做你的乖孩子，不要想什么坏主意。”

姜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被拒绝的事情，当即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即使全身*透，在面对情敌时也要保持风度和形象，江奉钧理了理衣角，笑道：“当然是南南告诉我的。”

说完，不顾身后姜维铁青的脸色，江奉钧转头打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