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专注斗鸡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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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谭景之凑在程梓月耳朵旁,小声跟她耳语。可刚说了两个字,又好像想起什么来了,直起身子离她远了些,采取了另一种策略:说话不动嘴:“甩也甩不掉,像狗皮膏药。”
程梓月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看那四个小哥。
他们四个立刻表现得跟被她盯上的人会死一样,赶紧各自看向别处。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程梓月在他们身上打量好久,才回过身来。她在思考:是不是白木头知道她不喜欢被人跟着,于是就派人跟着谭景之。一来可以保护他:再被马蹄子踢,不用她出马,就能护住他了。二来,还是盯着她有没有勾三搭四?
用心真是又良又苦。
程梓月对一脑门子官司的谭景之耸了耸肩,冲他同情般地一挑嘴角,就去换衣服了。上妆的时候,正巧谭景之又在旁边,拿着手机摇头晃脑。看程梓月来了,他就故意把手机翻过来给她看了看他的屏幕:“说真的,你唱歌真不赖。你从哪学的这些?我可是翻遍了你的资料,也没看出来你念过什么戏曲专业。是兴趣爱好?还是请了名师教?”
这人,可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程梓月没理他,也拿出手机来刷微博。
谭景之没死心,干脆带着化妆师一块转过身来,问她:“你看微博了么,最近黑你黑得厉害啊。要不是我差点叫马蹄子踢了给你美救英雄的机会,你可没那么容易洗白。”
这时候,他的妆也修完了。化妆师把那一大堆化妆品挨个收进盒子里,拎着去了片场。谭景之就站起来,直接走到了程梓月跟前,抱拳一礼:“明筝,用不用本帅再助你一臂之力,铲除贼人,还你清白?”
程梓月真是拿这个外表欠揍内里闷骚的活宝没辙了,就拎起剧本来翻了翻,翻到最后一页,用小手举着糊在他面前,上头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剧终。
“你居然就这么对待我们的友谊!”谭景之气得鼻子都皱起来了,最后哼了一声,一甩袖,说:“那也阻止不了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
说完,他学古人刷地一甩衣袍,大步流星走了。
于雪在旁边咯咯咯直笑,小声说了一句,“逗比。”
程梓月的手机这时候震了,她解锁一看,白木头发了照片过来。
是他上次说买的小植物。两盆含羞草,两盆对红,就是朱顶红。那朱顶红叶子都黄了,花也开败了。含羞草更惨,蔫搭搭的快死了。
白木头还发短信说呢:[这个含羞草,天天见我脸皮厚了,怎么摸都不羞了。朱顶红也变成朱顶黄了。]
正看着,底下又来了一条,是他跟小仓鼠“斗鸡”的合照。
然后是文字:[也就只有它还顽强地活着。程姑娘,你看它对我是不是温柔些了?]
说真的,程梓月有种错觉:他养的老鼠越来越像他了,居然会皱眉头!
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打了四个字过去:[没看出来。]
王莹抱着材料走过化妆间,到门口时刻意放慢了步子,看了看里头的情形。等过去之后,她又加快脚步,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打出去。
四面无人,她闪进楼梯口,小声说:“那么片场这边交给我,艺程交给你。白应姝几乎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应该不会连她都搞不定吧……这些事早就成为人尽皆知的秘密了,投资方的钱一路下来到剧组能剩多少?大家心知肚明都不说,怎么就她非得这么耿直?她这一说,损害的可不止咱一家。枪打出头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她爸已经把上头惹了,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至于程梓月,那丫头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教训教训也好。她不是白应寒的女朋友么?白应寒股权都交出去了,现在被白应姝管得服服帖帖,只要你那边弄好了,这边就一点问题也没有。杀鸡儆猴,办了她们俩,看谁以后还多嘴。”
上午,秦颂远还被扣在孙宛华那拍杀青戏呢。这一杀都杀两天了还没杀回来,郑启石也不乐意了,一边安排灯光道具一边骂骂咧咧的。
于是这一上午就瞧程梓月的个人戏了。
由于场次和服装的缘故,这场戏一下子从上次温明筝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变成了后宫叱咤风云的温贵妃。程梓月头一次挑战这样的角色,而且是突然间的,不是从贵人到嫔到妃一点点演上去的。乍一戴上那沉沉的头冠,她的脖子都不知道怎么呆着了,就有种一歪头,脑袋就得滚下来砸了脚面的感觉。
虽然合作过两次,也知道她的实力了,郑启石还是免不了对她不放心。她平时里就是个挺有女王气场的艺人。但她的气场过于凌厉,好似一把锋利的匕首。而温贵妃身上的气质,更像是气势磅礴的巨剑。虽无剑锋,杀伤力却更强。
于是他就一直在那捧着剧本给她讲戏:“这个演贵妃啊,心里你一定得有个姿态:本宫是独一无二的。不能说是用眼光杀死别人。而是,众生在你眼里都很渺小。你是以一个很高的位置、很大的权力去看别人。你动一动手指尖,后宫就得震上一震。这个时候,温明筝是最得宠的,皇后都不能跟她比。这种宠冠六宫一定得演出来。”
程梓月点点头,趁着还在上妆的时间,闭上眼睛打开了模拟板块。
选剧本轻车熟路,对于郑启石说的这种状态,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话本子《契丹萧太后》。除了武皇后,还能有比萧太后更藐瞰众生的女性吗?
挑了几段试了一下戏,她还是对自己不很满意,于是把自己的角色调成了萧太后的女儿铁镜公主,或者是萧太后身边的小丫鬟,然后又选了几个老戏骨去演萧太后,学习她们的一颦一笑。
折腾来折腾去,她终于有了感觉,脑袋上那头冠也适应得差不多了。朝珠、护甲都戴好之后,她站起身来,刚要往外走,跟她配戏、演她宫里掌事公公的那一位就伸手上来要扶她:“贵妃娘娘您且慢点。”
程梓月也没跟他客气,跟真事儿一样,翘着小拇指把手往他腕子上一搭,推门走了出去。
到了外头,布景都差不多了。郑启石正指导几个宫女龙套走位呢。一听见这头门吱呀一声开了,大家都看了过来。
接着,所有人全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程梓月身姿窈窕亭亭而立,随意搭在宫人臂上的皓腕自袖口露出一截,骨节分明而纤细。但就这样瘦弱的一个女子,却给人带来无比震撼的压迫感。她微微偏着头,嘴角一扬一垂,长长的眼线轻轻上挑,衬得眼睛晶亮而有神,俯视众生的眼神中又带着一丝慵懒与不屑。
连郑启石,都觉得有点汗颜了:这小丫头,感觉刚才对她的指导,是鲁班面前弄大斧,银行门口卖切糕了?
这样的气场,不仅是气势磅礴的巨剑,而且,是把锋利的巨剑,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板子一打,程梓月迅速进入角色。
进宫的第七年,温明筝被册为贵妃。一路走来,她与皇后互相扶持,已让几位嫔妃先后失宠。而就在不久之前,她才得知,她于皇后,不过一枚棋子,她几次三番在阴沟里翻船,都是拜皇后娘娘所赐。
细细想来,她于皇上又何尝不是?皇帝宠幸她,自然不止因为他心悦她。也因为,她是出现在了对的时机的,那个对的人。当时宫中皇后与许惠妃分庭抗礼,诸嫔妃择木而栖,后宫争斗的大浪一日高过一日,眼见就要酿成大祸。
谁知新秀入宫,一个温明筝知书达理聪慧贤德,皇上自乐此不疲地扶持她,制衡皇后与惠妃的争斗。如今许惠妃郁郁自尽,温明筝上位,在后宫中的势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超过了皇后。皇帝幡然醒悟:又到了扶持新秀,牵制温明筝的时候了。
皇帝依旧与她谈笑风生。只是女人太敏感。即使变化十分细微,她仍能感觉到,皇上的情意早已日渐消磨,归于尘土。无奈她对皇帝用情已深,一时间自欺欺人,那皇帝只是对新秀抱着新鲜感,这股劲儿一过去,他便又会回来,带她策马,与她谈心。
直到有一日,她机缘巧合下寻得了伺候先皇的太监总管福公公,得知,当朝皇上的皇位乃是他戕害自己的亲生弟弟而来。对亲弟尚且如此,对她一个贵妃,又如何一定要念及旧情?
温明筝端着茶盏,凤眸轻眯,望着里面浮浮沉沉的龙井。
年迈的福公公跪在堂下,声音已苍老得颤抖不堪:“皇上崩殂之时,早已立下手谕。新帝并非皇三子穆正德,而是皇四子穆正阳。”福公公忆起先皇,忆起往事,胸中郁郁难平,一时间激动起来:“阳王能文善武,先皇很是喜欢。可先皇前脚一去,后脚阳王便突发恶疾跟着去了。”
饰演福公公的是个演技精湛的老戏骨。先前程梓月就恨自己没多余的字数,不能跟他请教请教,只好在模拟板块学习他念台词的腔调和表情控制。此时他跪在堂下,她忽然就忆起了带大自己的茶馆爷爷,微微有些心酸。
但她只能收起这些思绪,争取一条过,便能让老人家少跪一会儿。
穆政阳。她将这个名字噙在嘴角:好生耳熟。半晌,正色问道:“公公的意思是,阳王是被皇上戕害,成了夺嫡的牺牲品?”
“是。”福公公眼圈渐渐泛红:“可惜他英年早逝,死得冤枉啊!”
温贵妃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回桌上,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黛眉下,一双眼睛慵懒地望向远方,可抓着宫人的手的指节却微微泛白:“那么手谕呢?”
福公公连连作揖,面露愧色:“回贵妃娘娘的话。手谕本是老奴收着,后来阴差阳错落到了七王爷手里。现下七王爷尚在狱中,手谕亦不知所踪。”
温贵妃的眉头瞬间蹙起。但只一瞬,而后又快速展平。
她想到了七王爷跟连奔将军在殿外初遇时,说过的一句话。当时她还是刚得宠的温贵人,也在场。
七王爷说:“连将军,本王虽只与你闲话几句,但却觉得你似曾相识——你很像本王已去世的四哥穆政阳。”
她垂下眼帘,思索一番,转头道:“带本宫去四王爷陵墓看看吧。”
言罢,她轻轻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直在浮现连奔的身影。
“卡!”郑启石拍了拍手,说:“下一条!”
程梓月舒了口气,赶紧上前把饰演福公公的老爷爷给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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