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间四清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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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建章宫。
淡月疏星绕建章,仙风吹下御炉香。
文武百官共聚于此,今日皇榜三甲有序,多少学子十年寒窗如今一朝化龙,一甲三人更是今日的座上之宾。
历代一甲最为耀眼,而今次一甲中属顾惜朝更为亮眼,年轻俊俏还才华横溢,据说至今未取,不少人心里已经开始思索着家中族里是否有适年的女子,若能结上一门有潜力的姻亲也是自己仕途上不错的助力。
月上柳梢,因私会李师师而姗姗来此的天子赵佶最终还是赶到了晚宴的开场。
一番君臣相得之后,本该进入今日的主题为三甲俊杰庆祝,却见文臣中一人走出来,站立堂中朗声道:“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这个时候将要事,是哪个缺心眼看不见关键的?
赵佶放下酒盏眯着眼睛看了下立在大堂中的人,然后得出结论:不太眼熟,应该是个闲职官员。赵佶瞥了瞥嘴,难怪一把胡子都还是闲职,这也太没眼力了:“讲!”
跪在堂中的是翰林院曹大人,也是翰林院里出了名的愣头青,待了二十多年还没有等到外放的能人。
只见曹大人拱手道:“臣奏,顾惜朝并非良籍,乃是贱籍出身。”
赵佶这下简直想骂人了:“……”
这种事不管真假,私下说不好么,一定要在这么多人的时候说这件事。顾惜朝是他点的探花,天子门生,这时候说顾惜朝没资格科举,那他岂不是有眼无珠了。
到底这么多人看着,赵佶不好骂人,只是沉声威胁到:“当真?”
曹大人这个愣头青愣了几十年也不差这一天,无视赵佶的威胁和堂中的议论纷纷继续说道:“他并非寡妇之子,据我所知,顾惜朝乃是妓女之子,现在示人的身份乃是花三两银钱从白水县师爷那里买来的,这件事只需遣人查看便可知晓知。”
得了,赵佶郁闷的坐直了身体,将曹大人的脸记住了:这个愣头青一定要调得远远的,最好将这个人调出京城永远不要回来!
心里将曹大人记上了小本本的赵佶润了润喉咙,拖长声音对顾惜朝问道:“探花郎作何解啊?”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顾惜朝,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面带怜惜,倒是诸葛小花和傅宗书若有所思,垂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惜朝起身站到曹大人的身边,不卑不亢的说道:“回禀陛下,臣确非遗腹子,但也绝非赵大人所说是妓女之子。”
顾惜朝的脸色变了几下,似乎是因为提到他的身世让他难以启齿,顾惜朝停顿片刻之后这才继续说道:“臣父与臣母并无媒妁之言,但臣父乃是白水县韩争,他与……他与嫡母伉俪情深,不忍伤害她因此一直未认我做子,直到最近因家中一些缘故这才认我归宗……这事臣父韩争与嫡母均可以为臣作证。”
堂中顿时起了嗡嗡私语声。
无媒妁之言的意思直白一些也就是私生子,虽然名声不好听,但至少不像贱籍那般连科举入仕的机会都没有。若是真如顾惜朝所说是他父亲一开始不认后来又认的,倒也不算是欺君。只不过听探花郎这隐晦的意思,他生父原本是不想认的,不过看他有出息了这才认回去,让不少人心中唏嘘不已,暗叹一声身世可怜。
曹大人皱眉道:“可是,我收到的消息……是白水县师爷传给我的,他说自己是亲手修改你户籍的人。”
顾惜朝依旧面色已经平淡,似乎说出来自己的身世之后并没什么好怕的了,继续道:“回禀陛下,臣老师是昔日杭州知府同知虞宏浚,因老师私下引荐臣得以入长歌门进修。如今白水县师爷与我同为老师学生,因此事怀恨在心一直四处堤毁于臣,此事臣恩师可以作证。至于臣的养母,却如曹大人所说是青楼自赎出身。因臣生母嫌臣拖累于她,将臣寄于养母……因此才生出许多误会……臣生父重病在床不可远行,臣的身世只需唤臣嫡母询问便可知真假,请陛下明鉴!”
虞宏浚这个人赵佶有些许印象,一个不算太愣的愣头青。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总不可能让众人等着快马加鞭的宣白水县的人过来作证,况且虞宏浚这个愣头青应该不会脑子坏了去收一个妓女之子做弟子。
赵佶想了想,这时候应该他体现天子惜才的胸怀,可是挤了半天也挤不出眼泪的赵佶只能用袖子擦脸做样子:“爱卿身世如此坎坷又怎算欺君,朕便赦你无罪了。”
顾惜朝立刻跪下磕了个头:“谢陛下!”
这个头顾惜朝磕得可谓是半点作假都没有,赵佶这话一出口,顾惜朝这一生从此不再被户籍出身所束缚。
磕头的时候顾惜朝闭着眼睛,使劲全身力气不让自己颤抖,他终于,终于脱胎换骨成了人!
而为他牵针引线让他脱胎换骨的谢知非的形象,在顾惜朝心中拔地而起。
整个宴会的人都在想着顾惜朝的身世,而只有最上座的赵佶想的是宴会的内容,既然表演了一番君臣情深那接下来自然就是歌舞演奏:“今日我大宋又添诸多栋梁,正是欢庆之时,不说这些无用之事,奏乐!”
随着赵佶这句话一落,归位的顾惜朝持酒盏的手一顿,他不着痕迹的瞥过了诸葛神侯的位置,而诸葛神侯恰好也瞥过了顾惜朝。
饮下盏中美酒,顾惜朝稳稳的放下酒盏,嘴角含笑的看着大堂中的舞姬:他的青云之路,似乎比自己想的要顺畅得多。
李龄么……
顾惜朝眯了眯眼睛:打着忠诚的名义做个权臣似乎也不错……
【侠士顾惜朝与侠士谢知非好感已达肝胆相照!】
万里之外的谢知非听到这个声音险些手抖,当着无情的面直接将琴甩出去: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刷了这么久没刷出来的好感度瞬间涨了进一百点直接晋级了!
心中对长歌门存了疑虑,最终决定自己上门前来查探的无情同谢知非共处水榭之中。
水光拥月色,银河下九天,水榭四面灯火通明,无情捕捉到谢知非一瞬间的失神,便问道:“谢门主,可是有心事。”
和聪明人一起的最大麻烦大约就是这样,一点分神都能被逮个正着。
只有三个人的长歌门的目标是做一个与朝廷密切相关的风雅门派,无情这个名捕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只是在接待无情的时候出了点麻烦:虞先生明确的表示他已经离开朝堂如非必要不想再与朝堂有接触,而长老顾惜朝远在京城没法飞回来待客,作为门主的谢知非只能亲自上阵将无情接道自己长驻水榭这里。弹琴,谈星星,说月亮,讲人生哲理。
弹琴的谢知非点点头,忧心忡忡道:“今日放榜,我只是好奇长老如今在何处,此时心中作何想。”
长歌门的长老自然就是顾惜朝。
顾惜朝的话……无情挑了挑眉,来自前他消息没错的话,顾惜朝即便不是一甲也是二甲头几名,便对谢知非肯定道:“顾长老自是皇宫座上客。”
谢知非点点头:“借你吉言!”
说完谢知非咳了两声,手在琴上拨弄两下,从阳春白雪换成了高山流水。
无情慢慢的打量着谢知非:一个有深厚的内力的人,一个会武艺的病弱之人!
谢知非咳嗽的模样让无情想到了自己刚刚逝去的好友,金风细雨楼第二任楼主,苏梦枕。
一个时间段似乎很难出现两个相似的人,苏梦枕活着的时候谢知非没有出现,当苏梦枕离开之后谢知非出来了。
谢知非似乎同苏梦枕一样,都心怀国家,愿为苍生抛头洒血。而谢知非也同苏梦枕一样身患重疾,体质羸弱,但是却有极高超的武艺。
苏梦枕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自成一家,却因为结义兄弟的背叛落到雷纯手中,为了不被控制选择了自毁,这是让无情无比憾恨的一件事,久久不能释怀。
面对一个极似自己好友的人,一般的人或许会放下许多戒心,但是无情这里却只会多出更多戒备。
“谢门主,明人不说暗话。”无情抬起半垂的眼帘,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谢知非,似乎要看清楚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似乎又已经看清楚谢知非心里想的什么。
在谢知非的注视下,无情一字一句的问道:“长歌门所建为何。”
这个问题如果要谢知非说实话,那就是为了填坑打攻防;如果要说半真半假的说,那就是希望能建一个让长歌大佬们满意,与朝廷密切相关的长歌门;可是如果要说假话……
谢知非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的看着无情,缓慢而坚定的说道:“盛捕头!如今山河沦陷外敌扣边,朝廷重文抑武太过,虽有大将赫连这样的天赐武将镇边,但武将总体失去锐意难抵外敌强攻。如今的大宋在我眼中已到国家兴亡之边际!此时文臣武将应同舟共济赴国难,抛头洒血以退外敌,可朝中情形如何,盛捕头应比我这山野闲人更为清楚。我建长歌只希望能让天下学子兼文并武,秉修身齐家治国之道,出为济世,隐为人杰。”
这一长串话下来已经超过了一百个字,‘体态风流’又一次被谢知非不小心的触发,只见谢知非脸色一白,喘气喘得似乎要晕厥过去,好像他心中装着对这个世界的愤慨以及想要力挽狂澜的宏源,却受制于自己的身体不能得以放手拼搏。
谢知非双手在琴上握紧,咬牙道:“如今奸臣当道,要求拨云见日还天下朗朗乾坤,我一人实着势单力薄。立长歌,只求聚天下有志之士,!立长歌,只求抚正世之风,平奸邪之事。”【注】
谢知非这模样,当真是一颗红心向大宋,感天动地为人杰。
饶是无情半信半疑,却也听得心中感慨:“谢门主一心向国,令人钦佩。”
向国的局面固然很高,但谢知非觉得他还能往更高格的调走!谢知非捂着胸口,对无情喘气道:“我只心向苍生。”
无情沉默了:“……”
从私下来说,他愿意信任谢知非,相信这天下有一个忠良之人比相信这世上有一个奸邪之辈要开心得多。但是从自己所在的职务来说,无情不能信任任何人,他必须以怀疑的目光去打量别人。更何况这件事关系着他们能不能拉倒傅宗书,无情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使得这个机会流失。
因此,该试探的还是呀试探,比如说他师傅对顾惜朝的试探,比如说他现在对谢知非的试探。
“我听铁手说门主武艺非同一般。”无情说完这话,手在轿子上敲了下,一道机括正对谢知非打开,黑黝黝的机括里瞬间喷洒出几十颗青莲子,青莲子在空中又散开,如同满天花雨一般向着谢知非扑过来。
这些青莲子颗颗直指谢知非身上要害,前前后后衔接而来,让谢知非只有后退一条路。但是无情轻功绝顶,在他动手那一瞬间,无情已连人带轿到了谢知非身后,四把金镖飞向谢知非的背心。
这看似一个没有活路的局面,亭中的谢知非却陡然抱琴而起越到半空,谢知非在空中的身形一花,无情只见谢知非如同白练一般飞出了水榭,落到远处的厅原之中。
躲过一堆暗器的谢知非站在院子里还有些懵,据他所知无情并不是一个不说清楚就直接开打的人,难道他之前那些话让无情和其他不好的东西联系到了一起。谢知非皱眉道:“盛捕头!”
谢知非才叫出三个字,无情轿子上又有一个机括打开,竟是寒光闪闪的柳叶刀。
谢知非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手指连播,琴上指影晃动,眨眼间谢知非在自己身上挂了三个持续:“……”
那些柳叶刀要么直接停在谢知非身前,要么刮过谢知非身体,但是无论这些柳叶刀如何锋利,从谢知非身上划过就像是一缕空气飘过一般,居然半点伤口都没有。
此时谢知非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无情简直是太不要脸了,居然学丐帮打*,还是打长歌*!第二个念头便是:他之前的话连自己都快被感动了,为什么会运气那么差被无情同别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要对他下杀手?
还没等谢知非多想一些,无情轿子最下面的机括打开,细如牛毛的长针从里面飞射而出,这些针看模样似乎像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可是这些针没有暴雨梨花针那么毒,却比暴雨梨花针更坚硬。而与此同时,无情轿子的最上面的机括也打开了,十几把飞镖从里面弹射而出,这些飞镖划出优美的弧度向谢知非笼罩而来。
战斗中无法使用大轻功,而扶摇才刚刚用过。
谢知非在无情惊讶的眼中,整个人盘腿悬空八尺,瞬间躲过了无情所有的暗器。谢知非衣袂翻飞,广袖垂落宛如白鹤垂翼;他的身后长发飞舞,指影晃动普通魅影。
青宵飞羽。长鸾动飞羽,桐声彻青宵!
一个看起来比神棍还要神棍的轻功,直接将人悬在空中,堪称是古代版的八秒悬磁浮!
谢知非端着琴浮在空中,神情凌冽的打量无情。谢知非现在只是一个无法切莫问的相知,面对跃跃欲试似乎还要开机括的无情,谢知非冷笑一声立刻给自己开了一个笑傲光阴,缩小版的镇山河。虽然谢知非不至于完全不受伤害,但至少现在在他音域之外的无情是没法伤害他了。
随着笑傲光阴音域开启,气旋绕着谢知非久久不曾散去,这些气旋像是在邀请无情进去,又像是在阻止无情踏入,神秘而又危险。
无情叹了一声:“谢门主好内力。”
随后十几把劲弩从机括中飞出,这些劲弩的速度非常快,即便是无情自己都未必能全部躲过,但是这些劲弩却在靠近谢知非气旋的时候尽数掉落下去。无情神色不变,又开了一个机括,这次是铁弹,漆黑的铁弹呼啸着冲向谢知非的气旋,和之前那些劲弩一样,刚一靠近便立刻掉落下来。
八秒时间将过,谢知非将双手放在琴上,只见谢知非拨弄了两下琴弦,那些气旋在无情的眼中消散,而谢知非也缓缓落下。
大约是之前连续运功让谢知非身体受不住,他捂着嘴闷咳了两声,这才对无情说道:“我昔日曾立誓,绝不同爱国志士动手,还请盛捕头说明原委,就此停手罢。”
——谢知非简直想哭,长歌门治疗连江海凝光这样的平砍都没有,谢知非作为一个相知当真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谢知非那无视他暗器的防御,以及悬空的本事,还有最后露出来可以抵御他所有暗器的气旋都让无情大开眼界。这天下间能只守不攻还能在他连续攻击之下不落下风的人,当真是少得可怜,至少无情知道的只有自己的师傅诸葛神侯。
况且谢知非在抵御他攻击的时候,还有心情弹琴奏乐,只是这一点来看便知道谢知非还有许多后手没用。试探道这里,无情已无需继续下去,只是对缓缓走来的谢知非赞道:“好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曲高和寡。
谢知非如果在动手之前说自己不会同爱国志士动手,无情只会嗤之以鼻,当无情现在同谢知非交过手之后再听到谢知非这么说,无情只觉谢知非心中为匡扶天下正道的高义。
无情很少佩服他人,只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心中佩服的人又将多一个了。
无情对谢知非叹道:“我几番下狠手,谢门主仅仅因闻我诸葛神候府之名便只是躲避从不反击……”
从无情身边踱步而过的谢知非脚一停顿:等等!这情况似乎有猫腻!
谢知非原本以为无情是对他有什么误会,所以一声不吭要灭了他,现在看无情这模样,分明不是他想的那样。谢知非想了想,抱着琴在无情的面前使劲的咳,咳得惊天动地鬼哭狼嚎,谢知非似乎快要把自己的心肝肚肺都要咳出来的样子。
做足了模样的谢知非喘了口气,这才对面带担忧的无情缓缓道:“我之前说过了,立长歌是为了扶正世风,还天地朗朗乾坤,神侯府忠义之名遍传天下我亦知晓,是不会对你出手的。”
听到谢知非这么说,无情心中佩服更深,只是想到自己的好友苏梦枕,心中难免悲恸,便对谢知非问道:“你这般避而不战,难道就不怕我是假忠义真奸邪,难道不怕害了你自己?”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策划不给攻击技能他没法打!
谢知非长叹一口气,简直浑身上下都是戏。
良久,谢知非苦笑一声,似乎曾经历过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只对无情缓缓道:“宁可放过三千,不肯错杀一个。”
说完这话,谢知非走回水榭,坐下来又开始弹棉花:“盛捕头若是满意自己知道的,还请离开长歌,此地不欢迎你。”
无情垂眉:“……”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虽然不知道谢知非的秘密是什么,只是看这模样,似乎受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或是伤害过。如果一个人从未被背叛说出宁可放过不可错杀,那是一种美好的憧憬;如果一个人被背叛伤害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一种坦荡胸襟。
“好一个宁可放过三千也不肯错杀一个,请谢门主见谅,无情这么做事出有因。”
这一刻,无情即便不完全信任谢知非,却也将谢知非放在可以相信的名单里。无情御着轿子进入水榭,在谢知非面前停下:“谢门主可知道通敌叛国的前御林军教头李龄。”
谢知非头也没抬:“知道。”
谢知非不但知道李龄是谁,还知道这倒霉悲催的孩子是被陷害的,连陷害的人和原因都知道。
无情静静的看着谢知非,吐出让谢知非变色的话:“我怀疑,他是被冤枉的。”
谢知非手停了:“……”
谢知非骇然的看向一脸坚毅的无情:老天,小说和电视剧的剧情里绝对没有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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