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人间二十八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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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能同乌恒那么要好,公孙瓒当居首功。
公孙瓒被袁绍打得节节败退,乌恒功劳也不小。
此时没了乌恒的骑兵相助,而袁氏兄弟两人麾下士兵久攻徐州不下士气低落,听及谢知非的军队明日便到徐州……
袁氏兄弟麾下:这日子,没法过了!
袁绍麾下的士兵固然久战沙场经验丰富,然而在同公孙瓒多年缠斗之后难得的胜利在望,见可休养生息。
只不过袁绍一道令下诸人只得放弃已做困兽的公孙瓒,调头随袁绍南下攻打青州、兖州、徐州。
原本已是是劳师远征,偏偏在徐州城下折了锐气又逢连胜之后气势恢宏的天策军。
倘若袁绍能多用奇谋或许还能同袁术两人从谢知非扎好的口袋中逃脱,然而因先前对田丰的怀疑,此时袁绍已经将怀疑的范围扩大到自己所有的谋士。
不管好坏建谋,袁绍皆是且听且疑。
无论是沮授还是荀勘的谋略均是世所罕见,若袁绍听其中一人即便不胜亦不会惨白,然而袁氏兄弟本无决策之能,又不敢放心大胆只听一人建议。
自作聪明之下两人从这些建议中各取了一部分融合在一起!
在一堆绝好的建议的基础上弄出了个漏洞百出的作战方案。
这方案本身有漏洞也就罢了,偏偏袁绍等人身后是未攻克的徐州,而谢知非他们身后确实已经投诚了的公孙瓒。
有公孙瓒顶着乌恒,兖州的黄巾军自由民则是将袁氏兄弟在兖州的军队彻底拖住无法救援,天策毫无后顾之忧。
两军相交,整个作战方案漏洞百出还不听人劝的袁氏兄弟,眼看着自己的盟军不过半日便从前线开始溃败。
“……”袁绍:我麾下果然有问题!
见前线溃败,沮授深知自己瞎眼选的主公自己必须跪着辅佐!
即便自己已被袁绍所厌恶,沮授依旧耐着性子同袁绍讲道理:“主公,此战已不利于我等,主公且北上同乌恒鲜卑合作,利用此二族之兵且图来日!”
然而袁绍一看:这才刚开始溃呢,跑什么跑?
同公孙瓒打得时候比这溃得还厉害的时候他不是没遇到过!
他还不是一样将公孙瓒打得不敢出门?
当下袁绍摇头继续坚持自己的作战方案。
——溃败只是暂时的,打!
“……”心太累,荀勘已不想再劝。
当沮授看来的时候荀勘闭嘴不言,算是已做好被俘的准备:他好歹还有个侄儿是朝廷的重臣!只要他不继续做幺蛾子,至少能保证小命安稳。
最终,打得公孙瓒欲仙欲死,自信膨胀极度的袁绍坚持下来。
然而在隔了一段时间袁绍终于发现:前线溃败的速度有些快!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袁氏兄弟盟军的两翼已被强行收缩,大军被不断往中间压缩,人与人之间相差竟不足半米宽。
当谢知非带着人将袁氏兄弟的军队彻底合围的时候,天策的骑兵从外围一圈圈跑过,如同收割韭菜般一茬一茬割下。
在外的人不断往后退,在后面的人不断往外挤。
前挤后压,踩踏不断,哀嚎不绝。
即便袁绍麾下有文丑、颜良等猛将奋勇杀敌欲待袁绍冲出一条血路,然而普一靠近外围,天策军见文丑、颜良万里无一立刻将手臂上的弓弩对着了这两人。
一边的吕布等人也纷纷入阵,即便文丑、颜良拼尽全力也冲不出一条路。
待到傍晚的时候,袁氏兄弟麾下士兵减半,哀嚎声在战场上响个不停。
地上有一团团肉泥,有一滩滩血水,号角声咽马蹄声碎,西风烈烈残阳血。
几番突围不成,最终被抓住的袁氏兄弟还没来记得演一处士可杀不可辱,嘴一张便被吕布打落下马失去知觉。
待袁绍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声囚衣,手脚皆有镣铐,被关在一四四方方的木栏里往西边的方向行驶。
西边,长安。
阶下囚袁绍想见谢知非,然而无论怎么喊也没人理会,即便有人通报回来也是‘将军不见你’。
袁绍:“……”
早知有今日,当年酸枣之时定然不顾曹*反对,将谢知非定罪论死。
虽在囚中,但袁绍同他昔日属下相较起来又好了许多:至少是个单人间!
而不是几十人被困了丢在破车上!
袁氏兄弟从小高高在上惯了看不出他人颜色,沮授等人却通过押送他们士兵的表现推测出来许多。
比如说天策军明明打了胜仗气氛越来越压抑,每一天这些人的脸色都会较前一天更差。
沮授他们不知晓的是,在整个回长安的路上,谢知非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好。
最初谢知非只是咳嗽,然而华佗看了看表示谢知非只是染上了普通的风寒,喝两幅药便好了。
然而良药下去谢知非的咳嗽不见减轻反倒是越来越重,若不是同一副药其他人喝了有效唯有谢知非加重病情,夏侯淳已将华佗当做奸细来处理。
面对数万天策军虎视眈眈,压力山大的华佗加大剂量,几乎是每隔四五个时辰便会有人送药去谢知非的帐中。
可是无论多少药下去也不见好转,谢知非一双眼睛闪亮如旧更衬得其面色灰败。
又过了一日,到了给谢知非箭伤换药的时间。
然而当药童将谢知非身上纱布退下后,换药的药童吓得直哆嗦,话不成句手足无措的跑出去:“师父!师父快来!”
随着华佗同曹仁等人匆匆赶来,谢知非中暗箭一事便瞒不住,半日便传来,军中众人尽数知晓。
无论天策军中此时诸人如何议论纷纷,在谢知非的帐中,华佗面对谢知非背后那处箭伤皱眉不语。
只见一指长的伤口狰狞的往外翻着暗红色的血肉,肉边泛白,伤口周边红肿泛紫。
华佗:“想来这才是将军今日咳嗽的原因。”
用手挤了挤伤口周边的紫肉,一道带黄液的粘稠随着脓血便流了出来。
华佗一边小心的挤压谢知非背上的伤口一边自言自语:“某在药里加了箭头草,怎会化脓。”
谢知非乖巧的闭上嘴:“……”
当然是他自己做的!
那刺客一击不得手之后就没动作过,眼看着离长安越来越近,离那些单人名人发难的陷阱越来越近,系统的身体却一天天变好……
谢知非没法只能自己亲自上阵败坏自己的身体!
前段时间在战场上冲锋的时候,谢知非的确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恶意一击那枚暗箭。
只是在谢知非躲开的时候却想到他在凉州大杀特杀一番,即便此番大胜,回到长安后他也会被那些党人名士以此攻击。
虽然这些人手中并无甚权利,然而在这个没有报纸没有电视和网络的时代里,士族名满天下的声望很容易左右不知情的百姓对新政的态度。
谢知非怎会给这人人半分攻击新政的理由。
正巧曹*同他的新政需要一个非常好的契机,他出事便能同刘协的中毒完美的联合在一起。
既然天下大局已定,与其回长安去面对那群世家大族准备好的各种陷阱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给曹*和刘协多一个动手的机会。
想通这一层之后谢知非便未曾躲避,任由那枚暗箭刺到自己身上。
谢知非唯一没想到的是那箭会是自己的箭头,在入驻长安之后谢知非便未曾用过弓箭。
要么便是世家大族见他兵器材料稀有,让人去找了来做收藏;要么便是从最早追随他的将士,有人变了心。
无论是哪一个,不管是对世家大族发难也好,还是重整天策军也好,谢知非的死都是最好的突破口。
随后在同袁氏兄弟交战完毕,谢知非以关爱将士为由去伤兵营地里转圈。
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为伤口化脓的士兵吸脓血,并在系统的尖叫声中,谢知非将一小部分脓血留在系统空间里储存。
待回到自己的帐后谢知非直接往伤口上倒。
这要是化不了脓,那他也没法了。
此时面对谢知非背后自己弄出来,肿得微凸的伤口,帐中诸人神情严肃、个个皱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华佗从药箱里小心的取出尖刀,转身便看到坐在那里的谢知非一双星目未曾映入半点光亮,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池,谁也看不懂他此时的情绪。
对于谢知非同曹*两人的新政华佗了解一些,作为被士族排斥在外的杂学一脉,华佗自然希望新政能实施。
然而看到谢知非在战场上需面对敌人的明枪,下战场后还要面对自己人的暗箭,外面看着位极人臣光鲜亮丽,褪了一身铠甲之后满身伤痕无处完好,华佗心里软做一滩春泥,唤了小童去捧水来,自行过去对谢知非轻声道去:“将军此处伤口化脓,为制止其传入将军体内,某只能用刀把将军此处脓肉割掉挤出脓血。军中药材不足无法配置麻沸散,还请将军忍一忍。”
谢知非闻言侧身将后背露向华佗:“军医请便。”
华佗点点头,一手扶在谢知非背上,一手握住尖刀刺入那泛白边的烂肉中。
白刃入肉,瞬间便有一道鲜血顺着背脊留了下去,华佗能感受到手下的肌肤一阵紧绷随后又刻意放松。当下华佗不敢分心,一刀一刀准确无误将伤口上的腐肉同好肉分开,脓血与鲜血在谢知非背后交错流下,像是地图上纵横交错的大小江河,小童不断用手中的抹布为谢知非檫拭。
在下最后一刀的时候,华佗瞥了眼谢知非,只见这人半低垂头,一双手放置双膝握做拳头状,不言不语无悲无喜。华佗看得揪心,一刀下去将最后那块腐肉切掉,又见得谢知非握紧的拳头又紧了些。
此时,小童手中捧着的木盆中的清水已化作血红色。
放好尖刀,再将生肌止血的药粉撒上,华佗这才裹了一层有一层的纱布。
做好这一切后,华佗拿起先前解下放置到一边染血的纱布,先是拿起来在日光下眯着眼睛打量,后是凑到鼻下闻了闻,这才对协会资费肯定道:“纱上有怪味,或是清洗军士未曾洗净滚沸这才导致将军箭伤化脓。佗已为将军换了新的纱布,将军的箭伤当不碍事。”
“有劳军医。”
曹仁将华佗送出去之后,转身回来。
帐中诸人依旧伫立不动,谢知非伸手慢慢将衣襟整好,心里想着如何继续将这件事扩大。拉好衣襟,穿好铠甲的谢知非双手自然垂放双膝端坐在榻上,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模样,依旧一派镇定从容:“尔等如何看此事?”
夏侯淳想了想,谨慎道:“纱布有人统一清洗滚沸,无道理其他人均无问题唯将军出事,依某看来,必是那放冷箭之人,我等顺着这纱布必能将那刺客抓出。”
谢知非点头:“那这件事便交于你。”
曹仁等人只当这件事战且告一段落,顺着纱布可以追查到是谁背叛了天策军,只是曹仁等人没想到刺客还没抓到,第二日谢知非的咳嗽依旧没停并且持续加剧,待到了晚上的时候那咳嗽声像是要将心肺也咳出来一般。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谢知非已在马上坐不稳,只能坐在马车上带大军往长安凯旋,曹仁等人随行在马车之外,时不时听到马车里传出极力掩饰也掩不住的闷咳声。
厚厚的车帘遮住了曹仁他们探寻的视线,匆匆被召来的华佗进去,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被谢知非那一身做出来的伤口以及弄出来的假脉给骗过去的华佗面色阴沉,面对曹仁等人询问的视线唯有摇头,长叹一声:“将军染上的是痢疾,还有些风寒,此时将军绝不能从车中出来,否则便会将痢疾传染给其他人。”
痢疾二字一处,曹仁等人如坠冰窖。
众所周知,痢疾并没有特别有效的药来治疗,身体越好的人越是容易扛过。然而谢知非此时身体状况根本同好字不沾边。
漆黑的药汁不断往车中送去,将药汁一碗不漏全顺着咕噜声送到了系统空间的谢知非每次均是将喝空了的碗递出,像极了一个配合的兵人。
可是不管华佗如何换药,如何加大药量似乎都赶不上谢知非身上痢疾家中的程度,距离长安还有三日路程的时候,曹仁在车外只能听到车中谢知非如同风枪里传出声响。
“子孝……奉先……”
气若游丝的话语像是夜风中摇曳欲灭的烛火,若不是曹仁同吕布挨着马车极近两人也未必能听到。
亲眼看着谢知非的生命是如何衰败下去的诸人心下哀恸,看着自己最敬重的人生命点点流逝却毫不办法,如同一把软刀在心中不断划割。眼看谢知非命不久矣,曹仁只觉自己体内那颗心也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
当下二人立刻御马过去,几乎是贴着马车的车壁问:“将军有何吩咐。”
即便不能撩开车帘,也知此时谢知非必然已是日薄西山之态,“袁术志大才疏不听人言,此去长安困一生也不能成事……唯袁绍在党人名士间素有威望实乃我大汉隐患,此事……”
一阵喘气声之后,谢知非的虚弱的声音又断断续续从车中传出:“此事不能留予相国和陛下,某既命无多时也无需为声明所累,这刽子手便由某来做……便算是……某为大汉做的最后一件事。”
之前那段话像是用尽了谢知非所有的力气,马车中陷入了一阵急速的喘气声,随后谢知非如同垂死挣扎而出的细嗡声响起:“奉先,某命你现在便去将袁绍的头颅砍来,某要见到他死了才可安心。袁绍若是,恐有人会作妖,待会儿你将袁术一并带过来看管。”
对于吕布来说,谢知非是唯一可以正面打败他人,因此吕布心中唯一服气的也只有谢知非一人。
此时见谢知非命不久矣,吕布未有半点迟疑,一声“诺!”便拿了兵器在手直接御马离开。
随着吕布领命离开,车中又响起了谢知非的声音:“子孝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那边谢知非不知同曹仁在说什么,这边的吕布提起自己的兵器带了几人便去了押解袁氏兄弟那处。
在被俘虏的这些人里,为防有人秘密来救,袁氏兄弟被特殊照顾的戴上手脚镣铐关在牢车里并有几十人看管,而其他人若是愿降还能手足自由,若是坚定不降便只能被捆缚双手压在一起。
沮授等人正是议论是什么原因造成天策军气势萎靡,人人如同天塌了一般。
虽说诸人心中有了些许猜想,然而却又不敢置信,便在沮授同荀勘低声私语的时候便见吕布手中拿着兵器,御马带人过来。见到吕布的那刻沮授顿知不好,必是谢知非命不久矣特命吕布前来收袁氏兄弟的命。
当下沮授对着吕布大声喊道:“吕布,昔日你从长安城败退出来无人收留你,是主公心善将你留在麾下予你信任授你太守之位,今日你即便不记得主公恩德放主公离开,也不当对主公兵刃相向!”
这是把他当做傻子了呢?
吕布闻言冷笑了一声,不理会沮授,直接来到袁绍面前用手中的画戟指着袁绍的脖子:“袁绍老儿,明人不说暗话,某既投奔了你便没想过叛你。若不是你命人来杀某,某也不会叛了你。”
“你……”袁绍骇然看向冷笑的吕布。
他的确派人去暗杀吕布,只是没杀成,那件事袁绍已推了人出去装作不知,本以为将吕布糊弄过去了却没想到这人心里早清楚:“你怎么……知……”
袁绍疑惑的话未问完,袁绍的头颅已被吕布砍落。
不管是丁原也好、董卓也好或是如今的袁绍也好,这些人在吕布心中均没收到吕布的折服,未曾将这三人当做自己的主公吕布杀起来毫不手软,方天画戟在地上一戳便将袁绍的头颅拿到了手中。
“吕布,吕布!”
坚持沮授怒目圆瞪,对着吕布怒骂:“你这卑劣小人,为了荣华富贵数次背主,你必不得好死……”
骂吕布的人多了去了,比沮授难听百倍的吕布尚且听过,哪会在意沮授这点皮毛。
当下将沮授的话当做一阵风,半点不停,手中提着袁绍的头颅往袁术走去,口中却学着郭嘉同戏志才那样扯虎皮做大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布的主公唯有天子,布所忠唯有大汉。数次背主皆为大汉,为大汉不计私名,此忠心天日可表又岂是尔等鼠目寸光唯有小忠小义,不知大忠大义为何的人所知道的……”
见吕布提着袁绍还在滴血的头颅走过来,即便同袁绍斗了一辈子,此时袁术心中却复杂难言。
又见吕布在自己牢车前停下,吓得在牢车中缩成一团:“别杀我!”
见袁术吓得整个人在牢车中跳了起来,吕布面上讥讽更盛:这样的人,他凭什么要看得起?
在袁术的尖叫声中吕布用画戟对着牢车戳了数下,木制的牢车顿时往四周倒下,吕布冷笑说一声命左右下士架起面若金纸的袁术:“将军想见你,不想死便随某一道过去吧。”
没管袁术这一路心里是如何挣扎的,吕布手提袁绍的头颅一路快马跑回谢知非那边。
见吕布手中拧着袁绍的人头,曹仁敲了敲车窗:“将军,奉先已将袁绍首级和袁术带来。”
车厢中一阵沉默无言,像是连气息也没有了。
此时吕布已经御马来到车前,曹仁对吕布摇了摇手,将头靠近车窗:“将军?”
车厢中依旧无声无息,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呼吸,就像是没人在里面一样。
一道寒风吹过,像是透过皮肉吹入了曹仁的身体,寒意从曹仁的尾椎散开顺着脊椎扩到五脏六腑,连喧嚣的热血也快结成冰渣。
赤兔马作为神驹已感受到自己主人情绪不对,用马蹄在地上不断刨土。
马车中的确了无生息,曹仁看了看左右见众人面上均是惊恐这才将不自觉发抖的手伸向车门处的帷幕,“将军,奉先带着袁绍的头颅来了,待仁撩开帷幕。”
说罢曹仁猛的掀开帷幕,车中情形顿时出现在曹仁面前。
只见褪去开加厚的谢知非一身红衣靠着车壁端坐在那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稳如泰山的坐姿,面上是释然之后的隐隐笑意,一双清冷的眼睛同以往那样直视前方。
曹仁又低声唤了下,然而谢知非依旧维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那双眼睛既像是失去了焦距,又像是投掷虚空,透过千山万水先一步飞回了长安。
“……”曹仁最终将手伸向了谢知非鼻翼下,没有温度,没有气流。
江阔云低,红日滴血,孤雁叫西风。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方天地似乎总是如此残忍,那为国安定付出一切人总是难以看到安定之后的一天。无需多日,长安已摇摇可见,然而谢知非终归是看不到了。
猛一道轰隆从空中炸响,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将军!”一阵惨呼从曹仁口中喊出。
一声声惨呼入海啸往外涌去,那声音竟胜过天上撕裂苍穹的闪电,雨中的悲咽赛过不断落下的雨点,数万人好似深秋时累累而弯腰的麦穗,顺着冷风,如退潮一般对着马车这边垂下。
一日后,长安,未央宫宣室。
早朝如旧,即便这上朝的人中有不少对曹*恨得牙髓也在发痒,然而作为深得圣眷的大汉未来国丈曹*依旧稳稳的站在众人最前面,让那些人只能对着他背影咬牙。
鸡毛蒜皮的事进行到一半,一名内监忽然神色匆匆往刘协跑去。
只见那内监离刘协还有二十来步远便被拦了下,说了两句之后又被放行,在宣室诸人的凝视下这内监一路小跑到刘协身边,然而一句话刚起了个头内监便说不下去:“太傅……太傅他……”
此时刘协还未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独属于少年清朗的声音在诸人头顶响起:“太傅怎了?”
或许是压力太大,脑中一片空白的内监终于找到自己的话语,对着刘协哭道:“太傅他殉国了。”
殉国,便是死了。
那内监的音量并不晓,一时间宣室哄的声响,议论纷纷。
将两个词在脑中艰难的转化了个意思,刘协博然起身,头上珠冕摇晃,“你说什么!昨日不是说太傅已经平定袁氏兄弟之乱了么?”
在瞬间的手足无措之后,回过神来的刘协只觉手脚发软几乎战力不住,用力按住身边的御案刘协这才稳住身形,待耳边轰鸣声过了之后立刻指着那内监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传信的人呢,还不叫上来!”
“诺!”那内监哪儿知道什么,哆嗦着退下去叫人。
不一会儿的时间,一名身着天策军服的士兵便蹬蹬进入宣室。这士兵还未来及见礼,便被刘协打断,“太傅他怎么了,不过一日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宣室中无论是震惊的,还是私下窃喜的,均做茫然状看向那士兵,唯有曹*一动不动保持着面向御阶。
这士兵奉曹仁之命快马加鞭先一步回长安报信,此时一路未曾休息的士兵满头热汗未干,尚未得饮下一口甘露只得咽了咽口水沙哑道:“禀陛下,有刺客混入天策军中对将军放冷箭,将军中箭后因决战在即未免军心动摇便一直隐而不发,后在回长安的路上将军先染痢疾,后染风寒,加之箭伤不曾好转反复化脓,数病爆发,救治不及便去了。”
这人话落,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宣室中诸人顿时不再言语,用眼角余光去打量站在最前,沉默不言的曹*。
众所周知大汉的相国同太傅关系好,这两人从未争过权,曹*私下更是称谢知非为其义弟,同他手足。谢知非死在战场上曹*会让对方付出代价,只是这病死的,当真怪不得谁了
宣室中几家欢喜几家愁,刘协端坐御阶之上一言未发,许久之后一直问曾动的曹*转过神来。
只见曹*神色如常,然而越是如此诸人越是心惊,只见曹*那双眼睛如沁了毒液一般阴冷:“那刺客呢?”
士兵立刻道:“并未找到刺客,只是军医坚持将军四周必有痢疾传染源,曹仁将军命军医搜查将军账内器具时发现将军账内有染病动物的毛发。军医断言那是染了痢疾的牲畜毛发,肯定将军是接触帐中那些染病的牲畜毛发后染上的痢疾。”
这便是说,谢知非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若说先前众人还在庆幸的话,那么此时心顿时悬了起来,若这士兵所言不虚,那谢知非必然是在回长安的路上因同痢疾源头贴近,因而不断感染痢疾,伤口化脓,感染风寒,从而将身体彻底拖垮。
刘协一双手放在御桌上,“混……账……东西”,指节已变白。
到底是哪些人,刘协心中已有了定论,暴怒之下刘协猛的站了起来,十来岁的少年还不会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让他此时想到的唯一办事宣泄,刘协伸手便在桌上一推。
哐当!
鎏金的焚香庐、雕琢的墨砚……御桌上一应事物尽数被推落再地,香庐的盖子从御阶下滚落至那士兵的脚下,打了几个转后这才稳稳落地。
嘭!
巨响之后,漆黑的御案从御阶上滚落,刘协站在御阶上气得直发抖,他身边的宫女内监早已跪趴在地上噤若寒蝉。
朝中诸人何曾见过刘协如此模样,纷纷做木头人的模样,只听得刘协暴怒时嘶声力竭的声音在宣室里回荡:“残害忠良,国之罪人!此事针便交于相国,不管何种方法,朕要知道是谁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第二日,曹*在长安城中掀起一阵闻者色变的冷风。
无论这道风刮至何处,一片狼藉,依照刘协‘从疑者皆以谋逆罪论处’,无数人被压入天牢,为脱罪而四下攀咬,落得一地鸡毛。比起愤怒之下会失去理智的刘协,怒到极致之后,曹*反倒是冷静的知道这些人敢做这样的事必是不会留下证据。
他们能做的,便是依照计划,一步一步将这些人推向不可自救的深渊。
这个时间很长,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或许到他死了也未必能做成。然而曹*并不怕,二十年后刘协已成熟,身边又有他为其挑选的辅佐之才必能继续这个计划。
待天策军回到长安后,曹*淡定的听着手读着有哪些人往吕布府上送礼。
等这长长的名单念完曹*冷笑连连,对于吕布这样的人来说,除非正面击败他让其信服否则送再多的礼也不会使得这人臣服半分,否则又怎会有这些人前脚刚送了礼,吕布后脚便将这些人的名字送了过来。
太傅府,临湖水榭。
自从谢知非那日出征之后紫胤便一人在此处望湖面发呆,前几日夜观天象见天策星猛然暗淡许多的左慈知晓辅国基石必损大将,曹*精神百倍面堂有光又生了一个儿子显然不会有事,那么出事的必然是出征的谢知非。
在左慈看来,这么简单的天象自己便看得出,没道理紫胤看不出。
紫胤每日在水榭一动不动必然是为自己弟子神伤,这也照成了左慈日日在水榭外候着不敢入内,只能在水榭外盯着紫胤抓心饶肝一般的难受。
一道整齐的脚步声从院外响起,这般铿锵有力的声音,唯有长久在战场上厮杀的军人才能走出。
曹仁同夏侯淳等人刚从宴上下来,这些出征的将领在出宫后未曾回府也未曾分开,直奔太傅府来找紫胤。一行十数人跨过月形门,目不斜视,唯离水榭还有十步远这才停下:“敢为阁下可是紫胤真人?”
一直望着湖水的紫胤转身过来,曹仁等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紫胤,见后纷纷一愣,只觉眼前之人一身仙气不似凡人,唯听得耳边响起碾冰碎玉的话语,“何事?”
带着昆仑山冰风霜雪的话瞬间警醒了曹仁等人,面对谢知非的师傅,即便对紫胤知之甚好,然而曹仁等人依旧低头不敢与之直视,怕的不是紫胤那一身缥缈若仙的气度,而是怕亵渎离去的将军。
曹仁吸了口夜里的冷风将鼻尖的酸楚压下:“将军他已为大汉捐躯,离去时因将军有令为防痢疾扩散,就地焚毁他的尸体仅将骨灰带回,将军离去前托我等奉话与您。”
夜色中,紫胤看向曹仁的视线未曾挪动:“请讲。”
暗叹一声天道不公,曹仁想到谢知非中痢疾之后躺在车厢中浑浑噩噩的模样,心中悲愤难当:“将军说:此方事,求仁得仁吾已心安,倘若入炎狱亦无怨无悔,唯不能与君相别留有遗憾。此一去亦不知否有来日更不知投身与何方,身无玲珑相随仍期来世再见,若不得见望自珍重,茫茫红尘相忘于此,勿念勿念。”
此星此月非昨夜,远行征人去不归,唯遗霜天月吊勾,与人风露立中宵。
紫胤双手负在身后,月下一人孓然而立无限孤单,在平静的听曹仁说完后,紫胤一声轻叹:“有劳。”
话落。水榭中荧光浮现,一串剑映猛的旋转在紫胤四周,恍如冰轮流转、华光溢彩。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水榭之中莹莹幽蓝宛若水下波光,紫胤皓白的眉眼在这幽蓝冷光之下如玉龙卧雪,一道巨大的剑影出现在紫胤脚下将紫胤托浮在空中,曹仁等人何曾见过这等仙术,震撼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水榭中乍然风起,扶摇而上,浮在半空的紫胤化作一道剑光冲着天上九重宫阙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在系统空间里,回到空间后一直闭目养神的谢知非终于睁开眼,一片平静不见迷茫。
但见眼前的最后三道门中靠做的那道顺势打开,梵音天降,地涌莲花。白衣袈裟、敛眉闭目的僧人在门后双手合什,胸前挂着一串漆黑的佛珠,一枚鹅黄的流苏垂落,身后降魔杖斜负在身。
还未等谢知非说什么,系统啧啧声起【没想到啊】
谢知非:“什么?”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那么讨厌和尚尼姑不交税居然还开了这样的坑】
【人生无常,且行且珍呐】
因当年主修的天策号有同门去守尸策划,提前预判天策府要狗带的谢知非立刻练了一个新号,然而固定团中除了少林什么都不缺,不得不强行扭转职业扛起了MT这光辉职业的谢知非:“……人艰勿拆。”
只有T装能看的少林,早知如此,还不如同那些世家贵族硬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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