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悦于你

“作为合作者，却不得不和你在这样狭小的空间而非庄严的议室里见面，实在是深感抱歉。”比水流坐在轮椅上，被一条条的皮带缠住。那只露在刘海外面的蓝色眼珠子转了转，“但是，很高兴你能够同意我的提议。”

“在那之前，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洛九思坐在沙发上，侧着头打量了一下这个虽处于城市下水管道中、却装饰的犹如家一般舒适甚至是带着淡淡的温馨的房间，“你是为什么……想要解放石板的力量呢？”

“啊，你知道九年前的伽具都陨坑事件吧？”比水流听到洛九思的问题后稍稍愣住，随后低下头，笑了一下，“我呀，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

洛九思的表情高深莫测。

＃不，我只是一个其他世界的偷渡者，并不是很懂你们这个世界里都发生过什么＃

＃算了还是不要解释了，总觉得越解释越麻烦＃

“作为那场灾变的受害者，是因为石板所赋予的力量我才能活下来。所以我希望，人人都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抗争命运。”

洛九思眯起了眼睛。

“我该怎么说呢……这真的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理想。”

没有私情，不为私欲，只是单纯的为了“他人”的希望……

“唔，你有时间听我讲些废话吗？”

比水流微微颔首，两双蓝色的眼睛在空中相对视：“当然，请你说吧，对于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好好听的哦？”

“我有一个朋友，那是一位高洁尊贵的女性，贵为一国之王。她统治下的国家所向披靡，哪怕是千百年后在史书上也留下了让后人为之惊叹、拍案叫绝的记载。”

“但是后来，因为一项决策的错误，她的国家分崩离析，她的臣民倒戈相向，她的亲子犯上叛乱。当一切结束后，她站在高高的尸骨之丘上，向世界祈求一个机会……一个回到过去，改变历史的机会。她为此舍弃了自己为王的骄傲，受他人命令，违背自己的原则，只为了那一个渺茫的希望。”

“我有一位老师，他理性稳重，温和睿智，在他的领域里是足够称为开辟时代的贤者。他是那样温柔的人，对后世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平等而慈爱的对待一切事物。”

“就是这样的他……却为了‘正义’，险些犯下毁灭了一个时代那样的重罪。他脸上带着笑，心底悲悯着，那双*控一切的手却不曾停下，亦不曾颤抖，数量庞大的军队就那样在他的指挥下，侵占了一整座城市，并且他真的几乎要成功。在一切结束后，老师说这是他永远摆脱不掉的罪孽。”

“那位女性王者被人批判，斥责她妄想改变已经既定的事实。没有人体谅她背负了那个王国的一切痛苦绝望，没人理解她希望错误的未来不会发生，子民永远安居乐业的心情。”

“我的老师，受人讨伐受人误解，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自己，我觉得这才是对他最大的煎熬。可是，没有人细想过，那个温润如水的谦谦君子是抱着怎样的‘希望世界从虚假中脱离，成为更好的、完整的世界’的想法驱使他的军队。”

洛九思抿了抿唇。

“我尊重这样的人，尊重乃至爱戴这些不抱私欲不带私情，奉献上自己的一切，只为了他人的人。”

“第五王权者，绿之王比水流，你的理想如此崇高，和我见过的这两位何其相似。那么，请告诉我，你真的有这样的觉悟吗？你真的有这个纵是粉身碎骨亦不惜己身，为世人谋取主宰命运的力量的觉悟吗？！”

原本一直靠在轮椅背上，被洛九思的话吸引的听到入迷的青年直起身来，坐的笔直，语气温和却不失坚定：“是的，这是我的夙愿。”

从九年前开始……从他在濒死之刻被石板选中成为王时开始，这样的念头就在脑海中埋下了深根，并随着时间的推移疯长成参天的大树。

原本比水流是不急着现在就开始行动的。但一来，洛九思的出现引起了石板巨大的共鸣，如果能拉拢对方和自己一起，那解放石板这项任务无疑就轻松了很多；二来，那日七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齐出，他和磐先生的存在就因此而暴露了。

躲在暗处的布盘者一旦在阳光下显露了身形，就已经不适合再藏匿在暗处了。那么，不若乘着其他氏族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出手。

某种意义上，比水流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现在正头疼洛九思他们这一群天外来客，并把吉尔伽美什列入了重点防备名单，所以没太大心力关注这个几年前犯上跑来御柱塔耀武扬威的青年。

同理可见宗像礼司。

至于周防尊？哦。他一向不在意这些东西。有着很好的脑子，却任由它放在那里生锈，遇到事情习惯于用暴力解决。如果描述的对象是周防尊的话，似乎没什么违和感。

“那么，就请允许我成为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吧。”

洛九思想的很简单。

一方面，他是真的很欣赏比水流的愿望，帮把手似乎也没什么；另一方面，他与石板的约定是“改变对方被毁灭的未来”。

如果……石板的力量被分散在了世界各处，石板的意识不再随着力量被囚禁在“石板”上，而是四处飘散……

别说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段里，就算是很久很久之后，久到繁华落尽，久到沧海变成桑田，久到“洛九思”的存在已经死亡化为“英灵”，只要这个世界存在，石板就不会消亡。

“夫君大人……”清姬一直在旁边规规矩矩的跪坐着，此刻见洛九思和比水流正事谈完了，急忙膝行上前，来到洛九思身边，毫不顾忌这里还有别人在，大大方方的缠上洛九思的身体， “夫君大人的事情已经谈完了，那么和清姬的、被打断的约会，是不是可以继续了（°з°）-”

洛九思揉了揉头发，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回答她：“……好。”

“啊啊……”清姬的面颊上晕上了粉色，“为何要这么温柔呢，夫君大人。”

“这样，这样会让人家，再也没有办法放下的啊……”

洛九思：＿（：зゝ∠）＿

＃不是很懂你的脑回路＃

比水流看了他们一眼：“嗯，这的确是我的疏忽。居然打扰了这位小姐与您的相处，真的是万分抱歉。那么在这匆忙会面的之后，请允许我送上一份礼物。”

“这种事情，怎样都可以的。”清姬转过头，望着洛九思，目露痴迷，“我只要有夫君大人就好了。”

比水流冲着洛九思道：“你有一个好妻子。”

清姬听闻这句话，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是的是的，夫君大人，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的！”

“不，你误会了。”洛九思以手扶额，“虽然清姬是这么说，但是，她并不是我的妻子。”

“夫君大人！”一只柔嫩的小手伸了过来，一把拉住洛九思的手，“您……莫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吗？”

这句话清姬以前经常问，每一次洛九思都会笑着揉揉她的头，说傻姑娘别瞎想。但这次——

“……是。”

哪怕这样说会伤清姬的心，但洛九思记得——无论何时，无论是为了什么，永远都不可以在清姬面前说谎。

少女的眼睛一瞬间瞪圆了。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角溢出，沿着白玉般的脸庞滑落。

那么多次……那么多次，她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这一直都让她抱有希望，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站在御主身边。

“谁……是谁！那个人是谁！！！！”原本浅草绿色，如同春日一般带着勃勃生机和属于少女的宁静的长发一瞬间像是褪尽了生机那样，化作近似于白的浅粉色。天青色的褂子被不祥的黑色沾染，黄金色的瞳眸里隐隐约约的染上了血色，看上去就像两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

洛九思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请告诉我！！夫君大人……不，御主（Master）！！”清姬执着的、哀伤的望着洛九思，“请告诉我！不要欺骗我！不要期瞒我！”

最终洛九思还是妥协了：“……是吉尔。”

“我喜欢的人，是吉尔伽美什。”

怎么会不喜欢呢？怎么会不被吸引呢？那可是吉尔伽美什啊，不提他的皮相，光是他的气质就能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更何况、更何况……哪怕是脾气那么暴躁的一位君王，却把他所剩不多的耐心与关怀都给了他。这种“自己是对方的特殊的存在”的窃喜，这种“自己全身上下都打满了对方的烙印”的感受，这种“只有那位王，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认知……

他又怎么能，不对吉尔伽美什动心？！

是在多久之前呢？是这位高傲的王愿意无条件的包容他的错误，再次回应召唤的时候？还是更早一些，在第七特异点里，化身贤王的他安抚的摸着他的头说“别怕，就算是大母神，也有本王在这里不是么”的时候？亦或是在伦敦特异点，面对本体的所罗门也依旧义无反顾的取出EA挡在他面前的时候？或者是最早最早一切伊始之时，那个从召唤阵中走出的、拯救他于死亡的阴影与绝望的金色身影就已经牢牢地印在心底了？

不敢想，不敢碰，他把这份心思深埋在心底，一遍遍的对着自己重复，甚至到最后自己骗过了自己——

洛九思没有喜欢的人。

对洛九思来说……吉尔伽美什是王，也只会是王。

所以在得到吉尔伽美什的告白时，洛九思是震惊的，是不可置信的。

你喜欢的人，他也正好喜欢着你。这是一份怎样的幸运。

“我很抱歉，清姬。”

“但我真的……很喜欢他。”

洛九思喜欢吉尔伽美什。

这是他在时计塔的监视下解除了同所有英灵的契约，看着他们熟悉的身影一点点化作灵子消失，耳边听着Severant的怒骂和哭声，直到最后，只剩他一人时——

含泪带笑的，一字一句说出的话语。

是……本以为此生，都会无疾而终的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好几遍，终于勉强满意了。我想要表达出洛九思对吉尔伽美什的那种复杂的感觉，喜欢着，但又不敢喜欢，最后把自己都骗了过去，扭曲着的爱意。

我想，很难有人不喜欢吉尔伽美什吧，他是那样一位……即便是做着恶事，依旧吸引人的视线的高贵王者。

写完这章后发现我好喜欢比水流啊。明明当初看K的时候，喜欢礼司，喜欢尊，喜欢多多良，喜欢淡岛室理，喜欢伏八，喜欢安娜……喜欢着赤族青族白银族的所有角色，对第二季里新出现的绿王没啥太大感官。

但今天码字时，突然就觉得，啊啊啊，这个人，好喜欢啊。

哦哦这里就是我提到过的，清姬的助攻，完美的利用了“御主不可以对清姬说谎”的设定，这样才能让洛九思正视自己的心意不是嘛～～不过剧情到这里感觉和我最开始的设想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比如一开始想的是，洛九思是会站在礼司他们这边的，但莫名奇妙的他就脱离了我的掌控，和比水流达成了共识，唉。

……崽啊你快醒醒，当反派是没有前途的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