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坠落的星辰

“喂，吉尔， 我觉得这个发展有些熟悉， 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洛九思戳了戳身边的暴君， 迟疑的问。

吉尔伽美什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也许吧， 本王怎么会知道啊。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事吗？”

“你也太冷淡了。”洛九思撇了撇嘴， 然后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呐，谁还记得吗，我是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啊。”

在外人看来他可能只是在自言自语，但实际上，他却是在和那些灵子化隐匿的英灵们交流。

虚空中安静了一会后，随后突然传来了笑声。在这种背景音下，帕拉塞尔苏斯一脸无奈的现出身形。

“你当然会觉得眼熟啊……”这位向来温润的男子用一只手捂住脸， 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 你……还记得吧？当初我们的初见， 在第四特异点的伦敦——”

“哦哦！”洛九思恍然大悟。

是的，这不就是已经发生过一次的套路吗？当初在伦敦时，由圣杯召唤而来的帕拉塞尔苏斯也是这样，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心中的“大义”，不惜做出诸多为他人所厌弃的事情来。

那些事，说是“犯下了罪行”，也不为过吧。

毕竟， 今时今日，大天狗的做法所会影响的可能只是一个东瀛；但当初帕拉塞尔苏斯欲要舍弃的，却是一个世界的人理和未来。

“这么说来他做的真的跟你简直是一模一样呢，老师。”洛九思扒在维摩那的边沿上，探着身子往下看。

“Master！”玉藻前开心的呼喊着他，骤然音色一变，“这个男人他欺负我啊！”

“……”怀疑的眼神。

“呼呼～～那是什么眼神啊，这次是真的啦，是真的！你也看到了吧？妾身只是想要救这个小姑娘！”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向着洛九思的方向举了举女童，以作辅证。

“好好～信你信你。”洛九思叹了口气，看向近乎抓狂的源博雅，转头询问吉尔伽美什，“吉尔？放我下去好吗？”

对于这个胆敢把王当做自己的司机的不知死活的家伙，吉尔伽美什并没有发作，只是危险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在心底的小本子上记了一笔。

以后床上还，机会多的是，不着急。

嗯，恭喜人类历史上的最古之王打开了正确的“惩罚”“调教”洛九思的方式。

洛九思的脚刚沾到地面，玉藻前已经一个飞扑钻进他怀里。

“御主～～～QAQ”

洛九思叹了口气，顶着吉尔伽美什如芒在背的目光迅速的把玉藻前拉出了自己的怀里。

身后那道目光这才有所收敛。

数枚黑羽划过空间带着凛冽风声刮了过来，洛九思不闪不避。

“结界。守！”晴明也顾不得许多，匆匆为洛九思布下防御结界。

“……谢谢。”洛九思有些小吃惊，显然是没想过晴明会出手相助。他会“自大”的不躲不避，是因为知道英灵们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但是来自于晴明的帮助，倒是在他的预料之外了。

“嘿呀！你这家伙——居然在咱的眼皮子底下、对着咱的老爷出手？！”

属于少女的娇俏声音响起，大天狗只觉得眼前一花，背后背着巨大的酒葫芦，衣着暴露的女孩已经大大咧咧的站在了他的面前。看上去似乎只是随意的拦在那里，但细看之下却可以清楚地发现，她周身上下竟是没有半分破绽。

“你——？”大天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他又确认了一遍，没错，这的的确确就是酒吞童子的妖力气息啊？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酒吞童子]，再也绷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大脑里“咔嚓”一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嗯，那大概是名为“世界观”的屏障。

酒吞童子打了个酒嗝，手一扬召出自己的佩剑来，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往大天狗身前凑去。

大天狗急忙后退，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堪堪擦过脸颊的剑锋。酒吞童子朝着他娇俏一笑，身周散发出诡异的绿色气体。

毒。

这时候大天狗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远程要和一个半近战去近身搏斗是不现实乃至愚蠢的选择。他挥动起双翼升上天空，居高临下的看着拿他没办法的酒吞童子，露出了一个高（zhuang）贵（bi）冷（zhong）艳（er）的微笑。

“撒……那就让你看看，我支配风的力量！”他这样说着，就真的有剧烈的风开始在他身边集聚。

“羽刃风——”

“怎么，你当本王是死的是吗？！”

如果说大天狗的声音只是高傲，那么现在响起的这个声音，无疑是绝对能够称得上“傲慢”了。

没错，那位金色的暴君……虽然把洛九思放下去了，但是，吉尔伽美什王，他依旧立于这天际啊。

比那些席卷而出的羽刃更加令人震撼的，是一瞬间铺呈开来的金色漩涡，以及从中一点点探出的各式武器。刀枪斧剑戟棍叉钩铐铙……人类所能够发明的所有武器，怕是都汇聚于此了。

“这世间有资格站立于万民之上的，唯有本王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去吧，杂种！是谁允许你，与本王共享这一片天空的？！”

下一刻，那些金色的兵器，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朝着大天狗攻击而去。纵使大天狗极力闪避，但是，不行，数量太多了，那不是以一己之身能够对抗的……

那个人是——无法抗拒的神明！！！

说起来似乎过了很久，但是认真算下来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待得吉尔伽美什终于收手后，可以看见数柄长剑将大天狗死死地钉在地面上，对方曾经色泽极好，线条优美的黑色羽翼上受灾最重，满是大大小小的洞口。一袭白衣此刻已经被血染花了色泽，根本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就连那一头淡金色的发上也沾染了点点的猩红血迹，看不出昔日的风华只徒留满身的狼狈。

令人一瞬间想起西方那位九天之上的光耀晨星，被生生打下凡尘，堕入地狱。

“……出手真狠啊。”洛九思目瞪口呆的小声呢喃着。

源博雅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想要扶起大天狗，又害怕碰到对方身上的伤口，只能手足无措的蹲在大天狗身边愣愣的看着，呆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晴明！晴明！……不管怎样，至少现在先给他治一下伤吧！”

晴明凑近大天狗，看到后者身上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也不由得咂了咂舌，赶快召唤出桃花妖来给大天狗治疗。

好在，在经过了刚刚那一番出手后，吉尔伽美什看上去是没有再来一次的打算了。

“哼，杂修。”当然，嘴上的嘲讽是免不了的。

在桃花妖的帮助下，大天狗的伤势开始缓缓愈合，当他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的行动能力后，第一时间想做的就是怼回去。

但这个趋势在他尚未作出攻击的动作时，就已经被察觉。长长的银色锁链瞬间窜了过来，把大天狗捆成了粽子。

大天狗相传之中是爱宕山的山神，传说也好，谣言也好，既然有着这样的“传闻”，那么世界就予以肯定——

于是，天之锁，自然也就能够发挥作用。

洛九思在源博雅和大天狗不善的眼神下，干笑着走了过来。

“大天狗？”他问。

大天狗翻了个白眼——别提形象了，整只狗的形象早八百辈子就没了。

我憋屈。

大狗子的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那个，我可以稍微问一下吗？”洛九思蹲下身，与大天狗相互对视。

“您所谓的大义，究竟，是怎样的目标呢？”

两双同样色泽的蓝色眼睛突兀的对视在了一起。

大天狗沉吟片刻。

“河清海晏……海阔风平。”

洛九思微妙的看了帕拉塞尔苏斯一眼。

“那就是……您所追逐的大义吗？”

“正是。”

“唔，仅是从结果来看，是超脱于一己私欲的十分了不起的大义啊。”

洛九思感叹了一声。

“但是您有没有想过，这真的就会是您所向往，所追求的吗？”

“为了少数牺牲多数，这样一次次的牺牲下去，最终又能剩下多少人呢。”

“建立在这种‘牺牲’上的盛世，迎来的，也不过是泡沫一样的美好吧。”

洛九思起身退后半步，微微躬身，让出位置让身后的帕拉塞尔苏斯上位：“老师，交给您了。”

作为曾经拥有过相似想法，相似经历的“前辈”，老师大概更能理解大天狗在想什么吧。

洛九思走向不知何时降落到地面的王身旁。

“够了？”吉尔伽美什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嗯。”但是洛九思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多少想要帮他一把。”洛九思摸了摸鼻子，“那样一个人，如果就因为没能看清自己的前路而迷失了方向，自九天之上堕落人间，不免让人想起红颜枯骨、英雄迟暮，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吉尔伽美什不屑：“如果只是因为这种原因就走上了偏路，不过是一个空有强大力量却连自己的心都认不清的，脆弱又可怜的渺小的杂种罢了。”

“是～是～我家吉尔全世界最棒～”洛九思用上棒读的语气。

帕拉塞尔苏斯站到大天狗的面前时，大天狗浑身一震。

在面前黑发男子的身上，有着熟悉的感觉。

那是——同类的气息。

“汝为何人？”

然后，大天狗对上了一双悲天悯人的眸子。

“我是帕拉塞尔苏斯。”

“我曾经……与你有着同样的思想，与你有着相似的大义。”

他轻笑了一下。

“也与你有着一样的手段。”

帕拉塞尔苏斯迎着大天狗探询的目光，一字一顿道：“直到最终，彻底失败，不复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