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巴比伦之门

会被吉尔伽美什这样屈尊降贵的念名字，自然是因为这三个字多少勾起了他一些远古时期的记忆。

古代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是神、人共治的地区， 最高位的神灵只有三位， 其分别为天神安、风与大气之神安利尔、以及水神恩基。

随着人类的一天天成长， 他们和九天之上的神明的关系越来越浅薄——而这也意味着， 神明们正在一点点的失去对这片大地的统治权。

为了挽回这种现象， 诸神赋予了名为“吉尔伽美什”之人使命。

他将作为天授的王掌管乌鲁克，重新建立神与人之间的联系。

这个血脉中带有三分之一的人族皇室血脉和三分之二的神之血脉的男人，被视为“天之楔”。

——是为，联系神明与人类之间的、坚不可摧的楔子。

这本也代表着，作为“吉尔伽美什”这个存在的人王，他拥有着与诸神同等的权势和地位。

即便他最后选择了走上与众神的期望完全相反的道路，决定了放弃神权的存在，由人类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们也无法对他真正的做出什么来。

吉尔伽美什， 是连诸神都要畏惧三分、轻易不愿与他交恶的存在。

那么， 夏马修呢？

夏马修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神话中的正义之神， 虽不是什么权高位重的主神，但至少也是够资格参加神之庭宴的。

吉尔伽美什曾经在和恩奇都讨伐芬巴巴时，获得过“夏马修”的帮助。可以说是吉尔伽美什难得不反感的神明。

所以他知道，那位正义之神……可绝不是自己现在所看到的、这幅滑稽而惹人发笑的模样。

全知全能的王者凝神盯着那只蓝色的小生物看了一会儿，丝毫不给面子的发出一连串的、直通云霄的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马修？你告诉本王这么个东西是夏马修？”

“这真是本王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你大概是想笑死本王，然后继承本王的蚂蚁花呗……啊不，是继承本王的王之财宝。

他终于停下笑声时，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笑疼的肚子， 血一样的眸瞳里却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连‘杂修’都算不上，不过是由区区一部法典衍生出来的东西罢了。被人类追奉的时间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不成？”

像是蛇类一样的竖瞳中，凝聚着危险的光芒。

“不要再挠首弄姿、像是小丑一般的惹人发笑了！”

“——渣滓！”

嗯，连“杂种”都不骂了。看来吉尔伽美什真的是从心底里对这只蓝色的奇异生物感到厌恶和不屑。

夏马修——姑且继续这样称呼它吧——在吉尔伽美什的怒火下，只能委伏在地上，任凭一旁的梅登贞德怎样叫喊也不敢移动分毫，浑身细微的颤抖着。

吉尔伽美什说的没错。

这个被冠以“夏马修”之名的持有灵，实际上，不过是一部法典在经历了成百上千年的时光之后，开启的灵智，化为的“书的精灵”。

除了那本法典是人类有记载以来最古老的法典——《汉谟拉比法典》之外，它就再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或许是“君权神授”这样的沿袭了数千年的说法，这个自《汉谟拉比法典》中诞生的精灵，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一点浅薄的关系，而沾染上了一丝神性。

并且，在某种意义上，盗用了那位把法典传授给人类的神祇——正义之神夏马修的名讳。

在诸多赫赫有名的英雄的灵魂们尽皆被盖亚意识收走，送至英灵座之上升华为守护世界的“英灵”的现况下，现世的通灵人们可以使用的，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连在史书上被寥寥一笔带过这样的资格也没有的的微弱灵魂，又或是那些天生地长的自然精灵们。

除了被帕契族供奉着的五大精灵之外，要想再找到第六个带有神性的灵魂，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眼前这个“夏马修”，其实也算是此世仅次于麻仓好的灵魂之火的、极为难得的持有灵了。

只不过盗版终究是盗版，在吉尔伽美什的眼皮子底下，这世间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再怎么说也是拿本书拿个斧头就能装Caster的人，而且人家还是冠位候补呢！这么点小事要是都看不出来，你当千里眼是摆设还是当“全知全能之星”这样的称谓是吹牛皮？

夏马修现在内心发苦。

既然轰隆轰隆的可乐乐都能有那样清晰完整的灵智，没道理夏马修就是个智障。

所以，尽管它不曾见过吉尔伽美什，但是它也知道这位王的威名。

然后再一想到自己的小主人打算干什么，夏马修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诚然，他们将要打开的那个“巴比伦之门”，和吉尔伽美什所坐拥的宝库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但是以吉尔伽美什那个暴脾气，不难想象后果一定会是这样——你们可以的啊，居然敢把一个收垃圾的地方和本王的宝库弄上了相同的名称？

你们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太看不起本王了？！

要知道，这可是当初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那些神光清冽地位高崇的古巴比伦的神祇们，都不敢去冒犯得罪的吉尔伽美什王。

君不见，即便伊什塔尔苦求吉尔伽美什而不得，却也终究只能化作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吗？

夏马修是不会流汗的，但是这一刻它真的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定被冷汗浸透了。

因为，它听见自己那天真而不喑世事，空有着一身强大力量、却对人情世故没有半分了解的小主人，用那软糯的童音道：“夏马修，打开巴比伦之门！”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洛九思悄悄地瞄了一眼吉尔伽美什的脸色。

哇哦，简直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啊。

“你刚刚说什么？”

吉尔伽美什居然面色不改，他甚至还是在笑着的。

只不过吧，那个笑容，大概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心情愉快的人的笑容罢了。

“本王就在这里——你却说，你要打开本王的宝库？”

麻仓好闻言，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吉尔伽美什一眼。

下面那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一是受限于年龄，二是在她为数不多的生命历程中修炼巫力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所以……嗯，其实文化程度并不怎么样。

——啊，这一点倒是和真正的贞德很像呢。

所以，她最多知道夏马修，知道古巴比伦，知道那蔚为大观的巴比伦之门。

但是，你若是问她巴比伦之门的主人是谁，她定然是回答不出的。

麻仓好可就不一样了。

他可是认认真真的做过功课，仔细研究自己究竟该选择一个怎样的持有灵。

那些千载留名的英雄与声名显赫的枭雄们，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奇了怪了的是，麻仓好上一世花费数年走遍世界各地，却连那些英雄们的一根毛都没有看见。

所以他最终，才选择了抢夺帕契族供奉的五大精灵之中最强的灵魂之火作为自己的持有灵。

不过有了那些经历，对于这些史书与神话中有所记载的天赋之人，麻仓好虽不说是如数家珍，但至少也能头头是道的说些什么。

所以，他自然是知道的，巴比伦之门的主人究竟是谁。

人类最古的王者，被称为一切英雄的原型，王中之王。吉尔伽美什。

麻仓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他本来打算出手，给梅登贞德一个难忘的教训，但是现在看来……

麻仓好觉得，大概轮不到他出手了。

因为现在，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位高坐在维摩那上的金色王者是处于一种怎样的暴怒状态之中。

“你怎么不动呢，夏马修？”

冰冷到刺骨的声音从王者的唇中一字一句的吐出，他俯视着大地，以及大地上战栗的夏马修，还有它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契约者。

“来呀，让本王看看，你这个‘巴比伦之门’，究竟又是个什么东西！”

“夏马修！”

梅登贞德也在喊。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呀……不但可以将邪恶的源头——麻仓好铲除殆尽，就连那日遇见的，浑身黑暗气息的恶灵（特指黑贞）和将她召唤出来的洛九思也可以一并送入那灵魂的葬送之地。

银发的小姑娘闭上了眼。

如果牺牲她，可以坐到这一切的话……

那么，她很乐意。

夏马修颤抖着，最终还是听从了自己主人的命令。

它的身体上光华灼灼，梅登贞德作为“神级”通灵者的庞大巫力毫无保留的灌输在夏马修身上。

随后，以这一个小小的蓝色精灵为中心，灰色的光圈向着四周蔓延开来，混沌的圈出现在天空中，缓慢的转动着。

“呵。”

吉尔伽美什哼笑了一声。

“本王的宝库，怎么可能是这种灰脏下作的样子！”

麻仓好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他已经数千年没有这样失态过了。

因为，在吉尔伽美什的背后，铺天盖地的金色漩涡铺展开来，金光闪闪的宝具从中探出了半段。

本因夏马修召唤而出的“伪。巴比伦之门”而带来的弥漫的灰色雾气，在这一刻，被那些突破天际的金光，尽数驱散。

——宛如，黎明之时那打破黑暗的第一缕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