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已经多久没有人喊过这个名字了呢？什百的目光落在对面的“自己”身上。

同为“梨本兼光”的半妖, 红色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在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神情, 在这一刻复杂得连身为自己的什百，都无法理解。

因为这个名字, 在这最紧张的时刻, 什百却无意识的回忆了最初——自己离家时候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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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确定要退圈了吗，索尼二王子殿下？”

房间的门被打开, 适时传来的声音略带调侃，尾音微微上扬, 带着成熟女性持有的稳重和温和。她一头红色的大卷发披散在后背, 穿着一身正装，胸前的位置别了一个标注着【梨本寿歌-心理咨询师】的小小名牌。

“都说别这么称呼我了, 姐姐。”端坐在房间内沙发上的青年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梨本寿歌背倚在大门的位置, 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 姿态随意, 却透着一种难以复制的端庄气质。她轻笑道：“我可没有开玩笑哦, 要知道, 五年前的那位神秘的二王子殿下，可是将我的同学的目光都牢牢牵引住了呢。”

“可是那场戏, 【索尼】只不过是个露了一次脸的背景……”

“大概就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吧？”知道不能逗弄太过, 说完这些之后, 梨本寿歌收敛了带着调笑意味的笑容, 温声道：“不会有人过来的，我这里保密性是很优秀的，所以你不用遮掩得那么严实了，小兼光。”

被喊出名字的青年听到这句话, 身体也微微放松了下来，他将宽大的眼镜和兜帽摘下，红色的半长发不再被遮掩，暴露在空气中的精致面容竟是和这位心理咨询师有着五分相像，剩余的区别不过是男女特有的线条的区别以及气质的不同而已。

然而这些并非是重点，若是出现一个稍微了解一下娱乐圈的人，就会意识到，此刻坐在这个咨询室的青年，就是近几年相当出名的偶像演员——梨本兼光。

“所以确定了吗？”梨本寿歌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你现在还在上升期，就算是女性偶像，20岁也还是相当年轻的。”

“当年签合同的时候，我只签了五年期。”梨本兼光垂着眼，艳丽的红色刘海垂在眼前，更显脸上的神情漠然，看上去就算是对着自己的亲姐姐也没有化解几分冰冷。

但是梨本寿歌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弟弟呢，她坐到沙发的对面，装着咖啡的瓷杯放到玻璃茶几上发出一道轻轻的撞击声，她平静地说道：“不仅如此吧。”

“让我猜一下……是和之前对你发出邀请的那个、时之政府有关？”

梨本兼光没有回答，但这个姿态显然就是默认了。对于自家弟弟的这种反应，梨本寿歌叹了口气，“如果你已经确定了，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不如说，你愿意放下，我已经很开心了。”梨本寿歌说道：“明明你从小就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人前……”

“只是因为偶像这个职业足够耀眼，想让不知在何处的小妹看到你这种理由，而成为偶像……明明当年小妹走失的事情，本就和你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梨本兼光垂着眼，并没有因为姐姐的话语产生其他反应，而是很简单地换了一个话题：“姐姐，你知道神隐吗？”

梨本寿歌一愣：“什么？”

梨本兼光回答：“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只以为是我没有看牢，才导致她一不小心走丢了。”

“但是一个月前，时政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如果遥樱不是走失，而是被【神隐】了呢？”

梨本寿歌皱了皱眉头，并不怎么认可这个想法，原因也很简单：“……有什么样的存在足够神隐强大的半妖？小妹就算当时还小，她也是拥有了自己名字的妖怪。”

“所以我才说——”梨本兼光突然抬起头，那双浅绿色的竖瞳对上了自己的姐姐，“她是以【遥樱】的人类身份，而非妖怪一方的【弓橙】。”

梨本寿歌突然失声，她不可置信地那双因为一直低着头从而没有暴露的特殊眼瞳，一直保持着温和气质的女性，尾音染上了慌张和茫然：“你去了奶奶那里？”

“你知道你在现在在做什么吗！”梨本寿歌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茶几上发出猛烈的让玻璃哀嚎的声音，她几乎是颤抖地说道，再也没有最初的冷静。

“你不是小妹，不是天生妖怪血脉占据多数的半妖！你只是一个人类，一个灵力还算不错的人类！”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大的几率会死亡？”看着自己的弟弟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梨本寿歌几乎不敢想象在自己没有看到的时候，对方到底瞒着她做了多少事。

“梨本兼光！你到底知不知道【觉醒】意味着什么？！强行将自己体内的妖血激发，就算奶奶的方法多温和，最终也只会会一点一点继续吞噬你属于人类的部分！你不再是一个人类！而这也是最好的下场！”

“——可是只有这么做，我才有机会找到她。”梨本兼光不再收敛自己的气场，他的神情依旧淡漠，唯独缩成一条细线的竖瞳才能勉□□露些许他此刻的情绪。

对上那双不再平静的瞳孔，作为心理咨询师的梨本寿歌终于意识到，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自己的这个弟弟在对于小妹的事情上，从未改变过——或者说，因为时间的推移，弟弟的心态变得更加偏执激进了。

不想和弟弟在这个方面再次吵起来，梨本寿歌只能收敛自己的情绪，她像是自嘲一样的笑了出来：“真是……在你说出时政的概念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今天了。”

“抱歉，姐姐。”梨本兼光再次低下头，姿态做了个十成十，“我又任性了。”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梨本寿歌略带嘲讽地说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行了，说说时之政府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一个那边相关的工作，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梨本兼光点点头，回答道：“我想，是世界外侧，类似于平行世界之类的。”

梨本寿歌：“所以你怀疑，小妹的失踪和别的世界有关系？”

梨本兼光点头：“我听到了很有趣的概念，关于时间缝隙，空间穿梭——如果小妹还在这个世界，却不是我们处在的这个时间点，又或者干脆就在另外的世界……”

“这些信息，那个时政应该还不至于对你这个还没人入职的新人说明吧。”梨本寿歌坐在沙发边上撑着下巴，半偏着脸看着自己弟弟那张足够欺骗他人的精致面孔，“我也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了，打算去多久？”

梨本兼光眨眨眼睛：“因为是外侧的世界，所以时间并不是等同的。”

“也就是说，你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确认？”梨本寿歌几乎要给自己的弟弟鼓掌了，“你这算盘打得还真好啊。”

“不仅如此……”梨本兼光说道：“我还怀疑，小妹的失踪就是和时政相关。因为我感觉到了，他们出现的时候那种力量的波动……和当年小妹失踪的时候，很像。”

梨本寿歌似有似无地应和了几声，然后才在话题结束之时问道：“话说回来，小妹在妖怪那边是弓橙，你又叫什么？”

“作为姐姐，我竟然到现在都不清楚弟弟的【名字】，我还真是不合格啊。”

红发的青年一愣，他抬起头，那双清澈干净的竖瞳对上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翠绿色眼睛，一本正经道，“什百，什意为诗篇，百为数目，诗篇数百，听说是爷爷当年遇到奶奶发生的事。”

梨本寿歌无奈地嘀咕了一句：“奶奶还是老样子。”

“那么什百，既然你要去，我也不会拦着你。”梨本寿歌淡淡地说道：“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会帮你解决你经纪人那边的事的。”

“哦对了，你说是穿越了还是回去继承王位，哪个理由比较好用？”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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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即为咒，从人类选择化为半妖那刻起，什百就变成了对于梨本兼光更优先更重要的名字。但是无法否认，梨本兼光才是他最初、最根本的名字。

什百抬起头看向比此刻的自己高一个头的红发青年：“我不理解。”

他重复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你将小妹带走。”

妹妹早已经变成了什百心中的执念，他放弃一切都想要将妹妹找回来，带回家。可是上一次和眼前这个人见面时已经隐隐得到了答案——但是什百哪怕察觉到了，也依旧不敢承认，不敢相信。

因为他不理解，为什么竟然会是“自己”，将自己的妹妹带走。

现在真的确定了这个事实——真的是他自己将妹妹带走之后，什百反而不紧张了，也不担心精神污染了，他只想得到答案。

如同紫罗兰一般清透的瞳孔略显空茫，他说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会给小妹带去危险？”

什百知道自己的执念，知道自己在意什么，他同样了解自己——妖怪都是贪婪的，遵从内心的。

在人类的时候什百会抑制自己，遵循人类该遵守的规则，但是妖怪的血液被激发之后，猫咪所拥有的缺陷，都完美地呈现在了什百的身上。

就如同任性地选择离家，和将自己养大的温柔的姐姐大吵一架，因为知晓对方绝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知道对方绝对会包容自己，毕竟谁让他是一只小猫咪呢？

所以通过眼前之人的态度，什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失去了原本想要砍死对方的想法，之前被影响的心情也早已经恢复完全。此刻，他仅仅是在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错误的事情，伤害到了自己的家人，才导致自己会选择回到过去，带走妹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如果眼前之人反而能保护妹妹的话。

“那么我不会反抗。”什百沉静地说道：“就如你说的那样，因为你就是我。”

“——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在愤怒什么。”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语，红发的半妖突然笑了起来，漂亮如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却冰冷如水，什么都未倒映其中。

只一瞬，毫无防备的什百就被掀到在地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地掐在了属于付丧神身体的脖颈之上。付丧神是不需要呼吸的——不管是半妖还是什百，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点。

什百无法感受窒息的感觉，他只能感受到那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力量。已经作为同位体相碰撞时，那种仿佛要被吸收死亡的感觉。不过因为此刻半妖的力量暴走，和使用着灵力的什百并不算是完全相同，到也不至于让两人消亡其中之一。

半妖的骨节发白，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凉显得麻木，那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什百的皮肉之下，强烈的疼痛从脖颈的位置传来。可对上那双属于妖怪的竖瞳，什百连伸出双手的想法都消散了。

就像是术士使用幻术一旦失败，就会受到反噬一样，相似的精神波动一旦连接在一起，就像是精神污染一样无法反抗。

什百无法抑制地沉溺在了那强烈的情感之中。

仇恨、愤怒、愧疚、以及强烈的自我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