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病

叶卿回到房间后脱下沾了香气的外衣然后叫来水沐浴。就算是花魁用的高级香料到底比不上现代那些精心调制的香水，味道还是有些太过浓郁且单一了，加上这具身体的嗅觉灵敏，叶卿甚至觉得有些刺鼻。

虽然今晚发生了许多意外，但到底把该做的事做完了，他躺在床上放空心神，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叶卿留在房里哪儿也没去，凡事总要张弛有度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何况他总要留出时间让那两个男人，尤其是感情细腻的李寻欢去胡思乱想地纠结个够。

一个人若总是往坏处想，总会越想越坏的。

晚间天上又下起雨来，拒绝了丫鬟的服侍后叶卿泡在桶里，然后打开了地图，放大李园地图寻找李寻欢和龙啸云的踪迹，虽然不能明确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足以掌握两人在李园的动向。

而后他发现李寻欢在林诗音住的小楼处，而龙啸云此刻却在他住的院子外面，并且已经从绿名变成了一个黄名。

在游戏中黄名代表有极高的仇恨值，距离红名仇杀只有一步之遥了。

龙啸云怨恨他这一点也不奇怪，如果不是自己半路杀出，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只是晚上摸到他住的地方是要干什么呢？

有这么个目的不明的人在外面虎视眈眈，叶卿也不再多泡，从桶里出来后擦干穿好衣服。

下人把桶抬出去以后他对着地图辨认了一下具体方位，然后打开了对着龙啸云那个方向的窗户，幸而这个方位不打雨，也是难为这两人冒着雨一个在林诗音楼下徘徊，一个在他房外蹲守，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直接风寒。

窗户打开后叶卿回身取来了他之前画好的画，然后坐在窗边徐徐展开了画卷。

他看着画卷上的女子久久沉默不语，半晌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画上女子的脸庞，叹息了一声，“虽然很像，但终究不是你。”

而后他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地温柔，“再陪我看一场雨吧。”

既然都来了，就让这幅画发挥一下作用吧。

叶卿拿着画在窗边坐了半个小时才起身关上窗，原本他还想等等看龙啸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却不想对方只又呆了片刻便离开了这里。

在叶卿抛出三天后就要和林诗音成亲的消息后，龙啸云的忍耐就彻底到了极限。他想过林诗音会一直倔着不肯妥协，也想过李寻欢有一天会心软“浪子回头”，唯独没有想到会从天而降一个外人虎口夺食。

李寻欢无法接受，他更无法接受。

今夜他本想用武力威胁叶卿离开李园，叶卿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只要不弄出人命，以为林诗音好的名义想来连李寻欢也不会怪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看见那幅画。

原来他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在对方眼中不过一个替身。

这个发现让龙啸云怒不可遏，几乎动了杀心，只是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他决定立刻将这件事告诉李寻欢。

他用武力将叶卿赶出去，李寻欢纵然不会责怪他，林诗音却未必。

林诗音所爱另有其人，所以她也不在乎叶卿对她是否真心。她执意要嫁给叶卿，并不是真的为了报恩，而是单纯的不想嫁给他龙啸云。至于原因，龙啸云认定是由于林诗音看破了李寻欢的意图，伤心怨怒之下不肯如他所愿。

如果他这个时候将叶卿强行赶走，难免会惹来林诗音更多的迁怒。

得知林诗音在叶卿眼中只是一个替身，他尚且如此愤怒，何况李寻欢？

如果说之前叶卿逛青楼只是过分，那么这种把人当替身的行为就是完全的侮辱了，李寻欢岂能容他？

倒也不必他自己出面当这个恶人。

确定龙啸云真的走了，叶卿将画随手一卷抛在桌上，也猜到了对方的心思，思量着等会如果李寻欢来兴师问罪他该如何应付，可是直到他熄灯睡下那两人也没一个找过来。

第二天叶卿才从下人们口中听到消息，李寻欢在林诗音小楼下淋了一夜雨，病了。

据说还病的不轻，高烧不退几乎不省人事了。

叶卿听了沉吟片刻就向李寻欢住的院子走去，倒不是他有多关心对方，而是他想看看林诗音的态度。

李寻欢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味，龙啸云正满脸忧急地拉着一个大夫询问李寻欢的病情，大夫捋着胡子告诉他，李寻欢是怒急攻心，加上淋了一夜的雨风寒入体，并且这几天忧思于心寝食难安所以病情才会这么来势汹汹，嘱咐他们一定要按时喂药，静心修养。

林诗音也来了，此时正坐在床边亲自照顾李寻欢。自从那天叶卿说了那些避嫌的话，林诗音就十分配合的呆在自己的小楼里，几乎不与李龙二人见面。昨天晚上李寻欢冒雨去找她，她也挣扎着狠心没有开门，任由对方在雨中站了一夜，此时看着病倒的李寻欢神色心中百感交集。

叶卿一进门龙啸云立刻向他投以吃人的目光，恨不得扑上来把他打一顿似的，林诗音也站了起来，叶卿无视了龙啸云，对林诗音说：“听说李探花病了，我来探望一下，你也在？”

林诗音点了下头，叶卿走上前看了李寻欢一眼，只见他烧的满脸通红，额上满是汗水，嘴唇也干裂起皮，确实病的很严重的样子。

叶卿内心毫无波动，一眼过后就全当来探望过了，转而对林诗音道：“既然来看过了就走吧，不要打扰李探花养病了。”

林诗音站着没动。

叶卿看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走，他根本不需要你照顾，这府里有的是人照顾他。”

林诗音捏紧了手里刚才为李寻欢擦汗的帕子，低声道：“我……我放不下心。”

叶卿厉声质问，“你难道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林诗音听了娇躯一颤，想回头往床上看一眼，却硬生生止住了，艰难地往叶卿的方向走了一步。

“诗音……”此时突然从床上一声模糊的呓语，林诗音的身形蓦然顿住。

“诗音……诗音……”李寻欢带着乞求的呼唤一声接着一声，“别走，诗音……别离开我……”

在这一声声的哀求里，叶卿清晰地看到林诗音眼中勉强筑起的坚硬慢慢破碎，随着泪水一起滑落眼眶，显露出最深处浓烈的不舍和绝望。

因为爱，所以不舍，因为舍不下，所以绝望。

她猛然转身回到床边，握住李寻欢的手颤声道：“表哥，我在这里。”

意识不清的李寻欢也紧紧抓住她，“诗音……别走……”

林诗音：“我不会走的，表哥，我不会离开你的。”

李寻欢喃喃道：“诗音……我娶你……我绝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林诗音失声痛哭。

龙啸云脸色剧变。

叶卿则是面无波澜，功成身退。

这个任务最大的难点不在谁能坚持到底，而是谁先放弃。林诗音既然不想嫁给龙啸云，为了完成任务，叶卿只能千方百计地去逼李寻欢，他也是三人关系中真正的系铃人。

让李寻欢知道林诗音对他情根深种是没用的，让龙啸云知道两人曾有过婚约，甚至以此亲自去询问李寻欢也是没用的。因为为了不让龙啸云重蹈当年病重垂危的覆辙，李寻欢极有可能忍痛推脱，更加变本加厉的去渣。

唯有让李寻欢亲自在龙啸云面前承认他对林诗音的感情，才能彻底打破这僵局，让事情朝着叶卿希望的方向发展。

而李寻欢的感情一旦挑明，龙啸云便是想装傻也不可能了。只要不是智障都能猜到为何当年他病中向李寻欢倾诉了对林诗音的爱慕后，李寻欢就突然性情大变，还制造各种机会让他和林诗音亲近。

作为李寻欢肝胆相照的结义大哥，他还能如何？

除非他再来一遍相思成疾病入膏肓，李寻欢说不定脑子一热就求林诗音给他救命，只是要病到那种程度少说也要酝酿半个多月才有真实度。

而他明知道李林二人之间的感情后，就算心中依然无法释怀，也该孤身远去，成全心爱之人和兄弟之义，而不是继续留在李园，因为觊觎兄弟的未婚妻而相思成疾。

他当然也可以这么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李寻欢这样信任他，一旦以后事情传出去，江湖上多的是聪明人，他的行为必会被人唾弃。林诗音更不可能感动于他的痴情，而是完全将他当做她与李寻欢无法相守的罪魁。

不知而为和知之而为完全是两回事。

现在摆在龙啸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维持住大义和深情人设，主动退出成全李林二人。二是不择手段，哪怕日后被人耻笑，被林诗音怨恨，也要夺兄弟之妻，就算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

如果他选第一种自然是再好不过，而倘若他选第二种叶卿恐怕还要再费些心思，甚至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堂堂君子遇上卑鄙小人有什么结果，李寻欢和龙啸云这对参照组已经明明白白的放在那儿了，龙啸云要是真的连脸都不要了，叶卿也只能比对方更卑鄙更不择手段了。

之后两天叶卿仍旧每天早上去李寻欢那儿看一眼，林诗音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李寻欢，龙啸云也陪着，只是神思不属，经常走神，脸色也不太好看，旁人见了只当他是在担心李寻欢，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看到林诗音他心中是何等煎熬挣扎。

第三天李寻欢的病终于大有起色，人也能一直保持清醒了，他看到林诗音憔悴的脸，一时心绪翻涌，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诗音……”

“寻欢，你醒了。”龙啸云走到床前，看到两人相握的手，目光顿时黯然。

接触到他的目光，李寻欢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然缩回了手，虚弱地笑了笑，“大哥，我没事了。”

龙啸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沉声道：“寻欢……是大哥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