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诺瓦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桌沿, 力道大得差点把桌子掰下来一块。

“已经派人拦了吗？”

属下迟疑回答：“派了三个中队了，需不需要我们留——”

诺瓦打断：“不，不必留手, 你以为那是谁，那是天穹之剑！虽然我们计划就是放他进来，但你们觉得全力迎敌就能万无一失地把他拦在指挥室门外？”

那名属下脸色紫红, 难看至极，却没法反驳长官，只能愤愤地说：“不过是个omega而已！”

诺瓦冷笑。

omega, 耽误他成为天穹之剑了吗？

说话那人根本也知道这一点, 但很多反叛军的狂热拥护者都是从小坚信omega生来不如alpha，最优秀的s级omega也不过是服务于alpha的, 此时此刻他们出言侮辱雷恩，本质上已经是在极力挽救岌岌可危的脆弱三观。

反而是诺瓦从来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 他根本不是个海德拉性别秩序主义的狂热拥护者——因为他不是个高阶alpha。

他的姐姐诺娃才是s级, 他们早年由alpha母亲抚养, omega生母则按照海德拉习俗根本不在乎、也不知道是谁。他母亲虽然对他分化时才c级有些失望, 但依然心疼他，c级的alpha在长蛇座是很难混到高层的，但母亲不甘心自己的后代蹉跎下去, 毕竟她知道，上一个被当成金丝雀的c级alpha，让反叛军输了个彻底。

但他依然被对外宣称为a级——因为只有母亲的支持毫无用处, 如果想和姐姐一起对最高指挥官的位置发起挑战, c级是连入场券都拿不到的。

每当他被质疑，他的姐姐就跟他安慰说，天资真有那么重要吗？那为什么s级的姐姐在战术指挥上比c级的弟弟差得这样远？

所以他听到雷恩的秘密时有惊讶, 却并没有像兰登那样天塌地陷。

甚至，有种巨石落地、头上悬剑终于坠落的感觉。

“等雷恩性别曝光，就让他在联邦身败名裂！”

“嘿嘿，以前就觉得这小子脸蛋漂亮，还以为是联邦元帅油水太多养出来的呢！”

“居然还真能有一米八十多的omega，那大长腿……”

反叛军们兴奋地搓手，只有诺瓦平静地检查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那是一份来自联邦科学院内的秘密配方。

他把兰登的亲信送到长城脚下让给z刷军功，作为回报z给了他天穹之剑的基本动向，虽然不尽详细，但诺瓦也算得上了解这个老对手，不需要z说，他也猜得到雷恩一定会对海德拉大营下手。

所以他早早布置好一切。

至于这个注定会起关键作用的配方……

并不只有联邦能向海德拉塞间谍。

诺瓦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表情——那是左凛，一个在海德拉卧底近十年的资深特工，能把他的视听期满过去，这样的人才等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重用。

“做好准备。”

诺瓦的呼吸也带上了几分热烈，他低声提醒：“联邦到底有个道貌岸然的保护法，单单是揭露毫无用处的，你得让他们看到，自诩无敌的天穹之剑因为他omega的身份造成了多么严重、甚至令人不齿的后果。”

“是，属下们明白！放心吧长官，都安排好了！”

*

林敬也在染星号的公共频道受到了一条通讯申请。

“兰登？”林敬也挑起眉梢，“找我？”

“有可能是找您赔医药费，毕竟他看起来穷穷的。咱们坚决不会赔的！”奥科蹲在一边的椅子上啃鸡腿，天穹之剑战舰养鸡的传统被染星号迅速接纳，养鸡的舱室并且成为绝佳的关禁闭圣地。

林敬也看了眼他的右臂，微微勾唇：“还习惯？”

奥科有点冒傻气地笑着伸手：“挺好，摸起来和真的没有任何区别哎，地球生物科技还真行，不过骨骼用的是合金嘛，所以力气比原来大，之前不小心捏碎两个杯子。舰长您怎么不也来一个，有血有肉呢。”

林敬也：“不方便。”

奥科：“？？？”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林敬也打开右臂，从里面掏出了个追踪芯片。

奥科扶额，听特瓦尔说，舰长的胳膊好像装着十几个伪装成眼镜链的微型炸弹。

qaq，吓人，这个偶像同款要不起啊。

林敬也把芯片接入通讯器，然后选择了接受。

视频对面竟然真的是反叛军指挥官兰登。

这位曾经英俊但充满野性的alpha似乎不再像初见时那么咄咄逼人，最起码他现在打招呼很客气。

“林舰长，好久不见。”

兰登那边的星舰似乎正在剧烈颠簸，但信号不受干扰，所以林敬也判断出他正在与人交战，而非是简单途经宇宙乱流。

所以他也客客气气回答：“指挥官阁下百忙指挥联络，是想要投降联邦吗？”

兰登看着他，一瞬间的表情相当复杂。

他看着对面的青年，虽然他之前就是被林敬也抓获的，但他们真正近距离交流、或者说林敬也让他一见就再也不能忘怀的，还是当初他假扮一名omega，却在生死之际从容撕裂伪装的样子。

海德拉抵抗组织的成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食人间烟火，他们虽然觉得omega只是物件儿，但这不代表他们的alpha们不需要爱情，他们只是认为爱情不存在于ao之间，一个优秀的alpha的灵魂伴侣，必然是另一个同样优秀的alpha。

兰登尝试过将林敬也抓获，因为他一度认为……

这名alpha，配得上指挥官兰登。

随后他懵逼地发现，这竟然是个beta。

等他默默做好心理建设，觉得beta也很好的时候，另一个真相把他彻底砸傻了。

这位beta，已经被一个omega泡走了。

那个omega叫雷恩·楚，是他们海德拉的宿敌。

妈的。

大宇宙的恶意是全都砸他一个人头上了？

林敬也皱眉：“指挥官阁下，你是专程来给我表演发呆的吗？”

操。

兰登心情更加复杂了。

怎么几个月不见，说话风格都开始向楚怼怼靠拢了？

“不，我……”兰登眼神晦暗，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开口，“我希望与联邦结盟。投降是不现实的，但现在来看，埃里兰回声集团才是人类共同的敌人不是吗？联邦与海德拉的战斗再怎样也只是人类内部纷争，如果不想灭绝，搁置内斗联手迎敌才是唯一出路。”

林敬也眼睛都没多眨一下：“诺瓦死了？”

兰登：“……还没。”

“联邦感谢阁下的心意。”林敬也不咸不淡地回答了一句，兰登从他这平板无波的语气里，硬生生脑补出了十万分嘲讽和嫌弃。

兰登气闷：“诺瓦本来根本没有对抗我的实力。”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林敬也，如果不是被俘虏，诺瓦也不会抓住这个借口疯狂攻击他的失败，并且因此邀买人心，拉拢了不少中立派。

兰登又说：“但诺瓦已经倒向回声，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回声的危险，我与他不同，我之前……”他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才说，“我之前派出去抓你的都是精英队伍，结果根本没有接触到你，就全部被回声悄无声息地杀光了，诺瓦不相信政敌，他认为我狂妄。林舰长，我真诚地想要与联邦结盟，请求您的帮助，一起解决诺瓦这个祸害，你也不想整个长蛇座被回声收入囊中吧？”

林敬也冷静回答：“我的回报？”

兰登抿唇，锋利的眉眼显出几分烦躁，他冷白偏银的短发已经长了不少，明显是没有心情打理，配合他这躁郁的表情，显得更加凌乱了。

林敬也：“如果这场合作联邦什么都得不到，我为什么答应你？恕我直言，长蛇座会不会成为回声据点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反正，都是要打的。”

这句话风轻云淡，却忽然有种掩藏不住的锐利锋芒，像是恒星的光终于穿过了极夜，他不再以尘埃掩饰自己，他就可以耀眼得夺目灿烂。

兰登的呼吸几乎停了一瞬，然后在副官的催促下，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说：“有，我现在就有一个情报。”

林敬也：“说。”

兰登：“天穹之剑现在由你指挥正面战场，雷恩呢？”

“你是送情报，还是打听情报？”

“雷恩去了长蛇座中心吧。”

林敬也表情未变，兰登却万分笃定：“我和雷恩也不是第一次交手，里里外外打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他对那地方有多狂热，甚至海德拉高层了解他的也不止我一个。诺瓦早有准备，你们联邦必然有内鬼向诺瓦泄露了雷恩的行踪，现在长蛇座中央基地就是一个陷阱！”

“他布置了什么陷阱？”

兰登狐疑地看着林敬也——难道雷恩和他的关系不是情侣，是上司仗势欺人压迫属下吗？这种危险时刻，林敬也连呼吸都不乱，表情完全看不出变化，就一点都不担心？

难道……他想，我其实还可以？

林敬也：“又发呆？”

兰登回神，说：“雷恩是个omega，诺瓦知道了。”

角落里默默啃鸡腿的奥科噎了一下，驾驶员克罗斯的手差点没抓稳操作杆，不过在舰长递来一个质疑的眼神后，克罗斯强作镇定，嘴里嘀嘀咕咕给自己减压：“知道又咋了，我们元帅压根也不藏啊，我们战舰上跟着去地球执行任务的人都知道了，还是元帅当面自爆的呢，少见多怪……”

林敬也收回视线：“omega怎么了？他依然是天穹之剑。”

“但对付omega的手段和对付天穹之剑的可不一样。”兰登说。

林敬也的表情变得和兰登最开始一样复杂起来，他慢吞吞地说：“哦，对付omega的手段，你是指，最落后下三滥的那一种吗？”

兰登尴尬：“……嗯。”

林敬也的眉梢都飞进头发里去了，难得表情如此生动。

“你们想给天穹之剑也下点药？”

克罗斯的手直接一个抽筋，全靠奥科眼疾手快帮他扶住操作杆。

“小心点，上一次听说元帅是omega，特瓦尔就是这样吓得手一抖，战机把自己队友的机翼刮了，现在还在鸡舱里擦鸡粪呢！”奥科看似提醒，实则幸灾乐祸。

兰登：“你是beta，你不会理解的。我知道雷恩的精神力很高，是个意志力卓越、心性坚韧的元帅，普通的发情他都可以完全靠自身扛着并且做到任何人看不出异样，但诺瓦手里有一种药——从你们联邦弄到的配方！”

林敬也：“说下去。”

“是你们联邦首都星那群道貌岸然的政治家给自家omega伴侣用的。”兰登嗤笑一声，“听说还是你们的生物科学院老大黎江做的，闺房之乐，呵，给omega下药让他们在发情的时候表现得更热烈不受控制，我们是真小人不错，但你们联邦的alpha也不过是伪君子而已，至于beta，大部分也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给自己用的药，也就不在乎什么医学道德了对吧。黎江亲自研发的，你觉得雷恩能抗得过生理本能吗？”

林敬也蹙眉思考，点头：“不能。天穹之剑也是人。”

兰登阴沉着脸，不太情愿地爆出一串坐标：“这是长蛇座海德拉主基地防御系统最薄弱的地方，你开曲速，从你现在位置过去也不过一个小时，或许还能把你的元帅干干净净救回来。”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机械震颤的声音，所有人都表情怪异地看着林敬也，而林敬也看着兰登，把兰登看得浑身汗毛飞起。

兰登趁着这片安静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了属下收集来的关于林敬也的情报，里面似乎提及一次——他那个已经凉透的前未婚夫，曾经找人给他的omega弟弟下药。

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吗？

就在兰登想要开口安慰的时候——

“谢了。”林敬也打了个手势，克罗斯就像打鸡血一样快速操作起来。

“舰长，曲速引擎就绪！”

“动力加压中，系统稳定。”

“航线已设定。”

兰登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你——”

林敬也漫不经心地抬起眼，那双异色的眼眸散漫瞥来，兰登只吐出一个字，就觉得嗓子哑掉了。

更有甚者，林敬也忽然对他轻笑了一下。

兰登心头疑惑皱起，不等他问，林敬也就说：“感谢你的配合，我们就要进入曲速了，回头再聊。”

修长的手指伸向了指挥台上关闭通讯的按键，然后林敬也又抬头补充：“对了，联邦今天刚出的新闻——黎江，是个隐瞒性别、并且有点歧视alpha的omega，你知道吗？”

兰登的眼睛倏然瞪大。